赵暮大概猜出老六为什么愿意跟他一起监视押运木炭车这种无聊的活了。
纯粹是想找个说话的人，准确说，找个听他说话的人。
“小郎君，几重境的修为？”
赵暮有些犹豫要不要如实相告，想这里人个个对他冷淡，这种无聊又危险的活，想都不想就指派到他身上，还不是误以为他修为低下的原因。
如果修为确实低下，赵暮也就认了，但是身有四重境修为，且在他这样的年纪，属实属于天赋不错的人。
既然如此，又藏着掖着做什么呢？
“我……”
老六摆摆手，“罢了，我也知道了。”
赵暮：？？？
你知道什么了？
看老六的样子，是以为自己修为低下，不好意思说出来。便要争辩一句，但随即想到，不久之后就有一场大战，何不等一等？
心中不由地期盼。
“你猜我的修为看看？”
身在三元合一境的人是无法查看一个人的修为的，赵暮摇摇头。
老六招招手，赵暮耳朵靠近，听他悄声说道：“二重境了。”
开辟丹田之前，二重境的修为，赵暮眼里就是江湖中的高手了，但现如今，不过尔尔。
但他这个人向来是不愿意见别人失望的，闻言佯装惊讶：“哇，这么高的修为了。”
老六很得意，摸着下巴短短掺杂着一点白的短须，“不行啊，四十五了。”而后又颇为神秘地说道：“修为这种事，你是二重境，跟别人说一重境，这叫留一手，但我跟你小子，那是一见如故，我可跟你说了实话，你不能告诉别人。还有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凡事留一手。”
老六有些惆怅，“不过，你看我年纪这么大，此生修为再难进一步，是不是心里想着也不过如此了，我告诉你，咱么这一伙人，我的修为可以排在前五。”
“你们这修为最高的是不是柳云雪，她几重境？”
“四重境，怎么了，看上我这侄女了。告诉你，你别她模样有些黑，还不如小郎君你白，但是我这侄女心可高了，看不上你的。”
赵暮脸突然就红了。
“哎呀，还真看上了，那你可来迟一步了。”
赵暮有时候就很气自己这张脸，总是容易脸红，红的莫名其妙，就像此刻，自己真的没有喜欢她啊，可怎么就脸红了。
“没有，没有，我才不喜欢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老六并不相信，把赵暮的话都当做是在狡辩。
“你看。”
好在下面出现了新的情况，赵暮指着一座土坡道。
土坡后的身影慢慢变高，只见一名夜人，牵着一头驴走过来。
这头驴与往常的所见的驴有点不一样，它四条腿大概只有常人的小腿长，它的耳朵也不像一般驴长，短短的，大抵有些像狗的耳朵。
“这是什么？”赵暮问。
“没见过。”
那头“驴”一路吃草，走到木炭车旁，让夜人拴在车上，而后一名夜人跳上车，一甩鞭子，驴拉着装着木炭的车走了。
两人跟上。
驴车一路向北，这正是地图上所标去往剑矿的方向。
往北的路，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势高低不平，如此一来，驴车走的慢，二人也容易跟得上。
约摸半个时辰，地势逐渐走高，赵暮看驴车向峡谷驶进，猜想游记中所记的铁矿就要见到了。
想到此行如此顺利，想到再与梁上燕相见实力又增一大截，热血沸腾，脚下跑得更快了。
老六跑在他前面，忽然一跺脚，赵暮一愣，在他身边停下，“干什么，不追了？”
“哎呀，光顾同你说话，忘记重要事情了。”
“咱么不就是监视吗？还有什么重要事情？”
“怎么要你跟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派你了，云雪这丫头真是没有一点脑子。”
“有什么话你直说。”
赵暮不高兴，但是老六好像一点没有听出来，“你想，这些尸人明显是开了灵智的，既然如此，在被我们围追堵截下逃到老巢，却为什么好像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赵暮本不是笨的人，老六这么一说，他立时反应过来。
“你再想，这驴被牵来拉车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吃饱？”
这点有些牵强，但是赵暮也没有打断他的话。
“地上木炭还有不少，这车也没有装满，甚至这量连半车都算不上，就这样急急忙忙拉过来，是不是很可疑？”
“他们这不是报信求援是什么啊。”
这些夜人成精了啊。
或者说又重新变成人了。
峡谷越往里，两边山脊越高，大概算是驴车的驴车，渐渐让两面山脊藏住车身。
老六一跺脚，“这山看着好大，鬼知道在它会把驴车拉倒哪里。可要这会劫车，万一那地方不好找，岂不是白白丧失了机会，可一直跟后，一旦它老巢人多又厉害，那又怎么办？”
此刻的赵暮一门心思就想跟住夜人，没有心思思考其他，“你想怎么样？”
“我本来是想啊，是想这么着……”
赵暮都要崩溃了，形势万分火急，老六说话还是慢吞吞，废话连篇，“大哥，你能不能长话短说？挑重点。”
老六被赵暮这一吼也来劲了，“吼什么吼，我不知道急啊，错在我嘛，是你修为低，连个最差劲的夜人都打不过，如果你修为高，咱们就能兵分两路，一路拦截尸人，当然不是杀他，也不是真的使拌，就是干扰他，放慢他脚步；另一个人了，则顺着它的路，先去查看，如果找着了，那就回来，杀掉这个报信的，而后回去，把那一锅端了，再来商量怎么对付这一窝。”
赵暮抽出腰间的剑。
太阴界的剑不知道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剑鞘，当赵暮拔出别在腰间剑的时候，吓得老六往后一跳。
“干什么，被说的急了，想动武是不是，告诉你，十个你，也不是我对手。”
赵暮横剑就要抹脖，让老六拦下，“干什么？”
“受不了你了，我想死啊。”
说着，挣脱老六，拿剑原地转了几圈，拔剑往地上一插，就向夜人方向追去。
但是老六跑得更快。
没练过轻功的赵暮，空有比老六高的修为，但是却追不上老六。
这道峡谷很长，还又弯弯曲曲的，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峡谷，只见道路两旁可见许多木炭。一路来山道颠簸，但是几乎不见有木炭掉下车，这会却是有很多，这明显是故意扔下的。
老六的猜测没错，这夜人不是送木炭的，而是送信的。
木炭越丢越多，从开始零零散散一根两根，最后是一堆一堆，往后每一堆的量更大了。
进入峡谷深处，高高的山，遮住月色，峡谷幽暗而又阴寒。
赵暮被老六甩的更远了。
赵暮尝试着把真气灌入双腿，把跟老六的差距缩小，几经努力，好像做到了一些，但就这时，只见不宽敞的路，让一辆倾倒的板车堵住了。
这板车并非是要堵路，而是为了让“驴”跑得更快。
只见老六取下别在腰间的刀，身影一跃，跳过马车，几个纵跳，他的身影已经不见。
“好快。”赵暮喃喃道。
心里忽然觉得，老六说他只有二重境的修为，很可能是在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