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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鬼峰礁

商船上,那妇人悠悠转醒,忽的感觉颈边发凉,她转过头去,登时瞪大了眼睛,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便就架在她肩头,剑锋激得她皮肉发颤。

高凤薇蹙着秀眉,冲这妇人扬了扬头,道:“好生指路,入了埠浪洼自会任你离去;可但若是你心生二意,也别怪我手中宝剑锋利!”

此时己身为案板上的鱼,被他人拿捏在手中,这妇人哪里敢有半分反驳,只是囫囵点头应下,也不去吱得半声。

陈元魁那边,见江鱼示意,旋即起竿走船,行舟在水中离弦而去。

妇人转了转眼珠,刚想动作,高凤薇却已将利剑微微前推,剑锋立刻刺破了妇人颈间油脂,渗出一串鲜血来。

“女侠饶命!”妇人面色苍白,立时僵直了身躯,忙不迭叫道:“我定然不敢违背女侠命令...”

剑锋稍移,妇人立时转过身去,目不转睛的望着水势,不时的提醒船只去势。

石洲四周,水面之下满是暗礁,便是不提洼上有匪人聚众,纵然是一般渔民,都不愿意行舟驶入这附近,素来被此地渔人唤为“鬼峰礁群”。所谓“鬼峰”指的自然是那本来耸立在此地的阻龙山,如此山峦被一剑斩裂,自然不复存在,是为鬼峰。

后方众人便见到那舟船在礁群中摇曳行进,各处掌船手小心将行进路线暗暗记在心中,小心翼翼的后随而去。

妇人神色紧张,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她目不转睛的仔细观察水势,一一指画路线,或是左行、或是右转,蜿蜒好似蛇行。

两侧皆有突锐礁石与船身擦过,发出咯吱的酸牙声响。

陈元魁不知何时已经如临大敌的模样,不敢遗漏那妇人所说的一言一句。

他在河上行商,走南闯北这么多的年头,可这番惊险的行舟还是首次,暗礁密布水下犬牙交错,让人不敢丝毫大意。

肥妇人不时的提醒着,忽的却撇开了视线,望向高凤薇道:“女侠,能否暂且将剑锋移开少许,我就在舟上,又能跑到何处去?”

高女侠蹙了蹙眉,仔细想了想,便撇嘴将长剑归鞘,但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妇人,不肯将视线移开片刻。

“将到礁群最为险要的地段!”妇人晃了晃身子,一身肥肉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着,面色焦急道:“这一段水路,我须仔细探清水势才可判断!”

言语之间的意思,自然是那捆绑的绳索让她难以移动,无法详细判断。

铮!

高凤薇将剑身拔出稍许,明光反射在妇人脸上一片苍白。

“你休想有什么小把戏!”

妇人肥硕的一张脸几乎挤成一团,惊慌摇头道:“女侠饶命,我哪里会有其他动作啊…只是此处确是险要,行动不便之下,如何能够清楚查探水势?”

说话之间,船身忽的一顿,侧弦撞击在暗礁之上,在水流的携裹中倾力向前,令人牙酸的声响便愈发炽烈,陈元魁手忙脚乱,匆忙拨动船杆,右侧船舷扭曲变形间继而往前,险险的擦过。

这等误端再有一二次,船身便会生生被撞得散架。

高凤薇在船上左右右摆,艰难稳住了身形后,才沉着脸上前,不得不一剑划断了绑住妇人的绳索。

见她面上喜不自胜,得意的扭动着手腕脚腕,女侠更是脸色难看,“我时刻盯着你!”

“放心…”妇人笑着摇头,好似高凤薇的威胁全然不曾放在心上般,只是站起身来眺望水势,愈发指点详尽。

舟船接连避开暗礁,眼看距离埠浪洼愈发接近,陈元魁不禁重重松了口气,手心里满是渗的冷汗。

高凤薇见妇人也当真没有其他动作,正稍稍放下心来,视线稍稍转圜一二。

那妇人忽的冷冷一笑,不待几人反应过来,立时一个纵身扎进河中,头也不回的往石洲泅水而去。

“贼妇人!站住!”高凤薇勃然大怒,霍然站起身来。

可她话音刚落,舟船却再次猛地晃动起来,俨然是又撞在暗礁之上,高凤薇身形一个趔趄,正要往水中坠去。

江鱼本是一直坐在船头不曾言语,此厢忽然起身,一把拉住这红衣女侠的袖端,将其扯回。

其自身站在晃动的船身上,却好似脚下生根,不移不动稳如山峰。

折身之间,那柄长剑已是被江鱼抽出,看也不看的便抛给了唐可畏。

“杀了她!”

遥遥一指,不待后者回应,江鱼已是一个跨步来到陈元魁身侧,劈手夺过长杆,擎住六寸有许。

双臂发力一抖,末梢便被那入微的劲气缠绕轻颤,嗡嗡颤鸣。

旋即棍出如龙,一杆便点在了水下暗礁之上,生生捅碎了岩石被水流浸润的脆壳,嵌入寸许之长。

江鱼一脚抬起,复又狠狠踏在船身上,步伐未移寸许,长杆受力弯如半弦之月,舟船生生的拨转了去势,与暗礁侧行而过。

唐可畏看在眼中,便放下心来,洒脱的笑了笑,也不犹豫,随手挽了个剑花,身形如雁般自舟上腾飞而起,踩水过流,数息之间已飞身至妇人近处。

肥妇人听见身后烈烈风声,愕然回头,惊得诧异尖叫一声,急急的往水下潜行。

可那道剑光已自唐可畏手中抛出,无声的扎入水中,带起小小一汪水花。

片刻之间,已有汩汩鲜红血流往上涌来,妇人肥硕的身形也浮上了水面,剑身自她后背扎入,将其心室捅了个对穿。

唐可畏身形不停,脚掌轻轻一带,长剑受力飞在半空,被他稳稳接在手中,旋即步伐踩浪,返身往舟船而去。

江鱼不曾在意唐可畏露的这一手何其精彩,他目光时刻关注着水下,手中船杆不时一拨一划,湍急的水流中舟船被他生生矫正了方位。

陈元魁也凭借自身走南闯北,摸索出的水文见识尝试指挥舟行。

水面之下满是暗岩礁石,何处可行舟,何处难过船,凭着在船上所见根本无从分辨的清晰。

更兼得此处临近入海,水流汹涌湍急,一时犹豫之间,船身不进则动,位置时刻皆有变化。

陈元魁便是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额头隐隐有汗水流下也来不及擦拭,分秒必争之间,饶是他又如何能断言此处无恙,彼处可行?

可但凡有舟船误行之时,江鱼手中的船杆便好似定海神针般点出,破开水波砸在暗礁上。

他双脚稳稳踩在船身,如同千斤石般佁然不动,借着力道驳冲,生生转圜去势,船尾翘起,多次与暗礁擦过。

几次惊险,陈元魁后背已经是汗湿津津,但舟船也在石洲侧缓缓停靠。

后方,千帆循着探出的水路,迤逦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