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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可以认命,不能认输

回到慎刑司,薛宏飞一屁股坐在正堂椅子上。

想起刚才梁公公说的话,按例确实如此,画押三日便可结案,如果拒不画押便延至七日。

可是这慎刑司是何地?所有律例条文,在这里通通都是狗屁!

他薛宏飞三个字才是慎刑司里活生生的律例条文,从来都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哼,有我薛宏飞在,什么时候拖到第七日过?”

以往那些拒不画押的人,还没熬到上第三种刑具,就已一命呜呼了。

但这一回,还不是不能为所欲为这么简单。

要是自己牢里的这两人,再给他们上刑的话,万一让梁公公知道了,真要提出重审,那就麻烦了。

可是他们如果一直不画押,又要如何结案呢?

现在留给自己的,就只有五日时间了。

牢门打开的时候,小润子正在给一直躺在地上的袁恩泥喂水,一边端着碗,一边把他嘴角边上流下来的水轻轻地擦掉。

袁恩泥的伤很重,刚才还发现他的额头有些烫,还说了不少糊话。

一看是薛宏飞进来了,小润子没有停下手,冷静说道,“要打要杀,请便吧。”

薛宏飞站在牢门口,鼓起了掌,“好一幕兄友弟恭,真是感人至深啊,只可惜他快活不长了吧。”

小润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薛宏飞指了指手里抱着的两个黑色药罐子,“我这里有两罐药,一个外服一个内用,专门治他这伤。”

小润子抬起头,瞟了他一眼,“你有这么好心?”

“你是怕我在药里做手脚?我要真想弄死你们,直接往你们喝的水里投毒就行了,何必还要我亲自过来一趟呢?”

见小润子的神色有所松动,薛宏飞拍了拍药罐子,“这可是宫里的太医专门配备的上等金创药。”

小润子不知道这个薛宏飞又想作什么妖蛾子,但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先救袁恩泥要紧。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薛公公了。”他刚伸出手去,薛宏飞却迅速退了一步,将手缩了回去。

“这么好的药,当然不能白给你们。”

“你说,要怎么样?”

“我呢,是个公平的人,你何时画押,我便何时给你,怎么样?”

小润子愣住了。

画押,就意味着认罪,直接盖棺定论,一切冤屈再无辩解的可能。

“我这可不是在逼你,此事接不接受,全凭你的意愿,省得有人以后说我刑讯逼供。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让差役来叫我一声,我就在正堂,随时恭候。”

说完,薛宏飞就急急地退了出去,差役重新上来锁门。

小润子微微抬起头,“拿来吧。”

“拿什么?”薛宏飞站在牢外,捂着鼻子问。

“笔,还有我们俩人的供纸,都拿来吧。”

薛宏飞瞬间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人。”

接过供纸、笔、两罐药,小润子站到了牢门口说道,“袁恩泥现在这样子,暂且还签不了字,如果你拿来的药真的管用,那等他清醒一些,不用你说,我也会说服他让他签的,他的脾气你也领教过,只有我才能劝得动他。”

薛宏飞笑了,“这药你尽管放心用,不瞒你说,我可是做过试验的,当真百试百灵,从前有个人啊,肉都被抽烂了,只涂了十日,立马好转了。”

“这两张供纸先放在我这里,等我们签完后,你再一并拿走,到时候我们绝无二话,任凭你处置。”

薛宏飞思考了一下,一脸不解,“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反正最后都是一死,还有必要等他好转了再签字吗?”

小润子重新

“想必薛公公是没有朋友的吧,死没有什么可怕,怕的是在死之前,互相之间没有好好告别。”

眼下薛宏飞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我最多最多,只能给你四日。”

“就五日。”

等人走后,小润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半扶起了身形巨大的袁恩泥,把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先喂他吃了药。

然后再让他躺平,把罐子里的草药膏,一点一点地覆在那一道道深红色的伤口上。

一边涂,一边对昏睡着的袁恩泥说,“现在你还不能死,我这个恩人说的话,是一定要听的。”

他现在想的是,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袁恩泥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绝对不能。

就算四日过后,交出了两张供纸,一样也是要被活活地仗毙,但直接一起打死了也好。

现在,先熬过一天,是一天吧。

他靠墙而坐,像这样度日如年的感觉,自己并不陌生。

是快要三年前了吧,独自下了将来要代哥哥入宫的决心后,自己的头顶似乎就压下了一片黑压压的天。

这片天越压越低,低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从此,见山水再不是美景,尝百食再不是美味。

痛苦二字,如此具体。

可自己又隐藏得极好,笑怒如常。

在那好几百个日子里,他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还有时间,万一事情有转机呢?

比如秘信上的那个人最后改了主意,比如爹他终于想出了应对的办法。

这样想来,心底里似乎又生出了些希望。

石头缝里也能开出花朵,自己也是见过的。

听到梁公公把薛宏飞叫去的时候,他内心也是抱有一丝期待的,但也只敢是一丝。

刚才听薛宏飞言语间的意思,想来应该就是梁公公在背后相助,才让自己逃过了刑讯。

他又想起了老刀说过的那句,凡墙皆是门,推开即重生。

既然多争取了四天,四天过后,一切后果自当认命。

但是现在,还不能认输。

凡墙皆是门,推开即重生。如果推不开?就用撞的。

不知何时,小润子靠着墙睡着了。

“水~~水~~”

袁恩泥轻轻呢喃着,耳朵一动,小润子很快就惊醒了。

一看是袁恩泥在要水,他立马冲上去拿过那碗水,用力地扶起了袁恩泥的脑袋,仔细地喂着。

见袁恩泥咕咕地喝下了了几大口,他这颗心终于放下了一半,能喝水了就代表着正在好转。

小润子狠狠地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臂弯里,蹭掉那恼人的泪水,“人可真奇怪,不喝水,竟也还能掉出水来。”

慎刑司一日就只给一碗水,白天的时候他舍不得喝,只敢打湿抿了抿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