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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欲来

萧默突然发现燕子九是天生的捕头。

他的语气和声音是如此特殊,以至于能让他在说出任何话的时候,都和“出门买个早点”的感觉一样。

尤其是在说别人生死的时候,有一种异样的威慑力。

现在,燕子九要萧默去杀金星海。

“金镖头有必须死的理由吗?”萧默拿起燕子九刚才的话来问。

燕子九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更为嘶哑低沉:“你能找到这里,说明还算是知道一些事情。那为什么还要问这个?”

萧默盯着燕子九,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点端倪,但燕子九只是叹了口气。

叹气有很多种意思,可以表示遗憾,可以表示惋惜,也可以表示无可奈何。燕子九的叹息是什么意思?

“金星海和书生一同进城,书生甩开了我的眼线,不知道在密谋什么;他的属下光明正大地送来我属下上我的属下的手,还放出这些人来让我杀。你还不明白吗?”燕子九理了理衣衫,将那条虎皮上的毛发抹得顺滑油亮,“他们不光要对镖局动手,也要对我动手。陵城没了我,会很麻烦。”

“但为什么不是杀书生,而是杀金星海?为什么不是燕捕头亲自动手,而是安排我去?”萧默也没意识到,自己也跟着燕子九没有再称呼“金镖头”,好像金星海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见过,也不认识。

“书生我找不到他,但是如果我想动金星海,他一定会出现。可能到时候都不用真的杀他,只要引出那个书生就好。”燕子九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为什么是你去不是我去?因为我不想亲自动手。”

萧默突然明白了。

他面前的是“恶名远扬”的狠毒角色,是陵城一方水土的护卫者,但同时也是一个男人。

男人做一些事情,有时候会因为女人而改变计划。

金星河就是一个女人,而且是很漂亮的女人。

萧默知道的事情不多,如果他像陈越一样多了解一些,可能就不会把事情想得这么龌龊。

当然,就算知道了,以萧默对人情世故的认识,恐怕也不足以理解两个人之间那种暧昧不明的关系和复杂的情愫。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需要替燕子九做一次恶人。

“我还要参加九州评剑,至少七月末一定会留在陵城,如果我动手,会不会受影响?”

萧默问得很没有水平,也很没有意思,他只是有一点点的担忧,害怕因为这件事情耽误更多的事情。

毕竟这是人人传扬的盛事,更何况可能会有和师兄相关的线索。

但在燕子九听来,就有点像是谈条件了。

“只要在陵城,就都好办。你能明白吗?”燕子九扭过头来看向萧默,语气竟然有一丝诚恳。

萧默点了点头,像是放心了下来,回答道:“我现在就去。”

“不急。”燕子九叫住了抬脚就要离开的萧默,用下巴扬了一下,示意萧默身上的斑斑血迹,“你先去换一身衣服。”

……

镖局。

是金家的镖局,所以也就是金家。

兄妹两个早就习惯住在镖局的总部里,镖局就是他们的家。

但只是对金星河而言如此。

而金星海……其实早已另有一个家。

临威的女人并不是他明媒正娶,真要说起来,孩子也算是私生,金星海没有告诉任何其他人。如果在话本里面,这些都可以简单粗暴地写成“风流”二字。

风流万般,到最后都要回家。

现在他们两个就在家里,对坐喝茶,像是寻常闲散的夏日午后一般惬意。

但两个人都没有放松。

金星海看着妹妹娇柔无力地端着茶杯,很是心疼。

“你中的毒……怎么样了?”

金星河笑笑道:“还能怎样,上次有人送来了半副药还算有用,但也只能勉强压着,内功还是动不得。”

金星海也饮下一口茶,牙齿却咬在茶杯边沿,暗暗地用力。

“我这几日被抓到一处地方软禁,看景致和气候,应该在江北。门口有一个剑法高超的人守着,我出不来。”金星海道,“他们不光给你下了毒,还用咱们镖局的老人来威胁我,要我们以后听他们老板的意思做事。”

“哥的意思是,用镖局的产业,换镖局里人的命?”金星河声音柔弱,眼神却坚定如磐石。

“实在没有办法了。”金星海无奈地点了点头,又倒了一杯。

这茶清凉得很,但金星海还是觉得燥热难耐。两杯下肚,腹内却升起一股灼烧之感。

“在江北待了几天,竟然不适应江左的气候了,原来六月就已经这样热了。”金星海扯了扯衣领,也扯了扯话头。

“哥是不是觉得,丹田之中似有一股火焰燎起,烧得肺腑难受?”金星河关心问道。

“确实如此,你这一说……”金星海下意识地回答,然后猛的抬头,正对上金星河那双坚毅的眼睛。

“你给我下了毒!”金星海叫道,但随着这口气泄出,他只感觉浑身的力气也跟着被燃烧起来。他刚要站起,却发现两腿一软,只能落回椅子上,疼痛和虚弱同时袭来。

“他们能给我下毒,我也可以给哥下。哥受他们要挟,要拿镖局的产业来换人命,我不能同意。镖局是爹留下来的,就算是他们要我的命,也不能换!”金星河还是那副身体无力、内心刚毅的样子,“哥只需要好好待着,办法,妹妹来想。”

“你斗不过他们的。”金星海黯然道。

“那也要斗一斗才知道。”金星河撑着身体,拖着脚步,缓缓地走出了大堂。

大堂外早已集结起二十来个身体健壮的好手,头发束紧,穿着劲装马裤,手里持着精钢朴刀。他们年纪上下相差不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血气方刚。此时他们站在一处,无形之中已然泛起凶悍杀伐的气息。

这不像是一群镖师,更像是一支军队。

金星河掌柜多年,以她的性子,又怎会不知道有备无患的道理?

这二十多个镖师,完全是她的私军,秘密训练了多年,只听从她一个人的调遣。只是金星河也没预想过,这个手段会在这个时候用出来。

“再有人上门非议家兄,称镖局易主者,就地斩杀!”金星河手撑着门框,但腰背站得笔直。

镖师们没有喊那种激昂人心的口号,而是一个个沉默着,咬住了牙,把脸涨得通红。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年轻气盛,也是因为他们的武功。

江湖事不像战争,江湖人也不是军队。但这二十多人,练的确实是军中功夫。

军中募兵时,招来的人天赋不同,经脉资质自然也参差不齐,如果以此为标准,恐怕连编制都凑不齐全。

但有一个标准最适合军队筛选,那就是身体强健。

所以《气血练体诀》也最适合军队来修炼。

粗俗来讲,只要身体好,就能练,练了,身体就能更好。这种既简单又迅速见效的武功,最适合用来培养死士。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二十来个镖师,正守在镖局宽敞空旷的院子里,等待着“一时”的到来。

……

时间很快。

等待的时间往往很慢,但那是对等人的人来说。被等的人,绝不会在意时间快慢。

萧默不紧不慢,他身上带了不少银钱,甚至还货比三家,才买下一件新的衣衫换上。

还是白袍,只是领子不同于山上带下来的那件宽敞。如果轻轻偏过一个角度,在阳光下仔细地看,还能隐隐看到白布下的银色丝线,勾勒出荷花的形状。

做完了这些,萧默才动身前往金刀镖局。

不是他喜欢浪费时间,而是他也没有想得太清楚。如果真的动了手,却没能引出书生,那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杀了金星海?

燕子九的意思是照杀不误。

杀了金星海,书生的筹码就少了一半,形势就对燕子九有利。

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杀敌人,萧默毫不手软,但他毕竟和金星海甚至素未谋面。

于是他很担心,希望只寄托在这招引蛇出洞能够奏效。书生只要出现了,不,哪怕只要书生的手下出现了,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一直走到半路的时候,萧默才突然意识到,其实一开始,自己是可以拒绝的。

但现在才意识到,似乎晚了些。

其实在他说出自己担心影响九州评剑的时候,他就已经答应燕子九了。

现在,萧默推开了镖局大门。

他发现情况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一群手持朴刀的凶徒坐在院子各个条凳上。

“这位公子,咱们今天不做生意了。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对面,一个身穿鹅黄纱裙的女子声音婉转。

萧默瞥了左右几下。正午时日头高悬,阳光明媚,让二十多把刀子分外晃眼。

和几个月前夜里的那二十多把墨钢黑刀正相反。

萧默突然决定换一个办法。

他拿出了腰间的铜腰牌,朗声道:“六扇门办案,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这是袁静程当初骑马追飞贼的喊话,现在被萧默拿来像模像样地狐假虎威。

镖师们无动于衷。

“公子说笑了,咱们镖局一向做的是正当的买卖,六扇门要来咱们这儿办什么案子?”

萧默盯着她道:“你是金星河?”

金星河浅笑。

“正是小女子。”

萧默振振有词:“你们丢的那批货,六扇门找到了,指名道姓要令兄去公署一趟!你也不行!如果各位还是要执意阻拦,那就恕在下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