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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天命

路上两匹马儿,在满是积雪的官道上跑着,马蹄声碎,又落在雪水融开的泥泞中,溅起昏黄的星点。

雪倒是已经停了,不过泥泞的官道,即便是有马代步,也是艰难行进。

郭雀儿身上绑着的缰绳还没有解开,只是搭在屁股上的大枪撤了去,但已经肿胀起来的两座山丘,随着马儿行走的起伏隐隐作痛。

来硬的不行,郭雀儿不是傻子,来硬的后果是屁股直到现在还在作痛,被绑在马上动弹不得。

“好汉,你放了我吧,我家可没钱给你,再说我又笨手笨脚的,伺候不了人的,还不如个粗使丫鬟……”

宁苛瞥了眼转换了策略的郭雀儿,这个借口未免也太蹩脚,任谁也不会信,这虽然瘦弱却细皮嫩肉的,能是没钱穷人家的孩子?

“那个死了的掌柜是你什么人?”

冷不丁的一个问题,打断了郭雀儿的喋喋不休,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顺着杆子往上爬:“他是我叔叔,好汉您看,我这叔叔都死了,更别提钱了,您带着我也是个累赘,放了我,我给您立生祠!”

宁苛脸上浮现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果然,能成大事者,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真是天赋技能啊。

郭雀儿以为宁苛被自己的言辞给说动,也卖了个笑给宁苛。

“哎呦喂!”

放了郭雀儿,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宁苛决定以德服人。

太祖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这道德也就在枪杆子里。

“你……”

郭雀儿给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枪杆子打的青筋暴起,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居然软硬不吃。

不过该扯谎,还是得继续扯谎,万一成功了呢?

人都有侥幸心理,郭雀儿也不例外,毕竟,一代雄主也有少年时,这心存侥幸谁都不能幸免。

“好汉,大哥,大叔!我说的可都是真话,您带着我真是个累赘,打个商量,放了我,以后这江湖上,必定有您的传说,我给您打包票!”

三个平常的称呼,被郭雀儿这般谄媚说出,不禁让人头皮发麻,宁苛全程冷漠脸看着郭雀儿这不下影帝的表演,抬手以德服人的冲动的越来越强烈。

能坐上皇帝宝座的,都这样厚脸皮吗?

宁苛不禁怀疑起天都建木意志让自己保护的不是啥一代雄主,反而像是个鬼精还厚脸皮的混混。

“说完了?”

郭雀儿说的口干舌燥,停了下来,宁苛抬起手中的大枪,冷漠脸看着眸子中深藏期待的郭雀儿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说的我不信吗?”

“为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郭雀儿问道。

“你脸皮太厚。”

话音未落,大枪狠狠落在了郭雀儿的屁股上。

惨叫声响彻原野,临近的枯树上积聚的雪盖,被这惨叫声震落。

以德服人,这个道理果然没有错,在这之后,郭雀儿的扯谎计划,正式宣告破产,他认命般,趴在马背上,他也想坐起来,但是身上的缰绳,还有屁股上的疼痛,不允许他这么做。

行程枯燥,没了郭雀儿扯谎,着实还有些无聊。

宁苛目光略过郁闷沉默的郭雀儿道:“怎么不说了?”

郭雀儿没好气的说道:“再说让你好有机会打我?”

“呵呵。”

“呵呵。”

两人皆回以对方以礼貌又尴尬的笑,然后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忽然,宁苛“听”到了远处的喧哗声,人的高声笑语,还有马儿哼哧的响鼻。

泥泞不堪的官道远处,袅袅飘起了青烟,在这雪后的灰暗天空分外惹人注目。

郭雀儿见宁苛望着官道远处,也有些好奇的努力抬头望去,却囿于缰绳的捆绑。

嘣的一声,身上的束缚感消失,郭雀儿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你!”

正当他下意识想抱怨时,一个锋锐的枪头伸到了面前,把他所有的怨言生生给逼了回去。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走吧,不能骑马,可以继续趴在马背上。”

宁苛呵呵笑道:“哦,对了,别想着逃跑,除非你想尝尝继续被绑在马上的滋味。”

郭雀儿刚燃烧起来的希望之火,又给宁苛这一盆冷水狠狠浇灭。

见郭雀儿脸色郁闷,宁苛心中恶趣味大起,手中的大枪冷不丁的狠狠抽在马屁股上,哀鸣一声,郭雀儿胯下的马儿猛的向前跑去。

“啊!哎呦,救命啊!我不会骑马!!”

宁苛脸上的恶趣味笑容越发灿烂,双腿一夹,胯下的青骢马向着郭雀儿勉强控制住的马儿追去。

袅袅直上云霄炊烟愈发浓厚,浓厚到深冬的风,都难以吹动。

……

一场大雪之后的汴京城,此时虽然寒冷,仿长安而建置的朱雀大街两旁,商户依旧在经营着,各色的吃食杂货幌子,在门前的风中凌乱。

酒肉的香气,在这雪后的寒冷中,越发勾起人的馋虫。

而朱雀大街的尽头,便是如今大梁王朝的权力中心,朱红的城墙,金黄的檐瓦,飞龙朱雀檐饰,都在彰显着所谓皇家的富贵与威严。

这是新建的宫城,朱温建立大统之后,并没有选择在关中长安建都,他不喜欢长安大明宫与太极宫的阴郁沉闷。

而这汴京的宫城,虽然并不大,但是好歹没有长安宫城的冷清寂寞,这里,但是更有家的味道。

家天下,这才是朱温想要的。

年过花甲的朱温,并没有发福,依旧保持着从军时候养成的习惯,每日不到寅时就起身处理政务,直到夜半才会停下来就寝休息。

在诸多藩镇中,朱温倒是颇为勤奋的劳模。

勤政殿里,已经点起了蜡烛,即便布满了华美的装饰物件仍旧显得空旷的宫殿中,灯火通明。

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朱温罕见的没有处理批示政务,而是与一个鹤发童颜模样的道士对坐饮茶。

“陈仙长,可曾算知了那个天命之子的存在?”

鹤发童颜的老道人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葱姜茶叶水冲泡的煎茶道:“陛下应该忧心的该是玉玺的所在。”

朱温眸中精光一闪:“朕已经遣人去寻,明日就该有结果。”

鹤发童颜的老道人笑了笑:“只怕不必明日。”

话音刚落,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从勤政殿外跑进,扑到在地上声音颤抖道:“陛下,雷勋失去了踪迹!”

“失去了踪迹?”

朱温脸色微变,而鹤发童颜身着打着诸多补丁的麻布道袍的陈姓老道人则是面色如常。

朱温平复心中的惊讶,淡淡道:“你先下去。”

趴跪在地上的内侍,不敢抬头,恭恭敬敬地爬出勤政殿,并极有眼色的,出了勤政殿摈退勤政殿前的万骑军护卫,自己则躬身守在勤政殿门前。

天色昏暗,凛冽的风夹杂着细碎的积雪,打在人的脸上,生生作痛,身着大红锦袍的内侍,在这寒风中,却脸色红润。

勤政殿内,朱温下意识地用手指搓揉起下垂的衣角,内侍带来的消息,让他措手不及,而陈姓老道人恍若未闻,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与世隔绝。

沉吟许久,朱温道:“陈先生,您觉得现在该如何?”

踢皮球一般,问题又回到了陈姓老道人这边,老道人微微笑道:“陛下当初起事凭靠的是谁,现在的境况,倒是可以再与之做一笔交易。”

朱温有些苍老的脸,在葳蕤灯火中,明灭不定,雷勋自起事时就跟随在他身边的剑修,如今却不明不白的失去了踪迹,多半是凶多吉少,但传国玉玺,却不能不去找,这关乎着大梁国运。

未有根基,浮土过甚,难成于林。

这首判词即便是过了十几年,朱温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浮土过甚,如今的大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所谓繁华太平下的真正本质。

良久,朱温无奈道:“也只能如此!”

陈姓老道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陛下可还有本钱?”

“有!”

“那便好,既然陛下选择了交易,那贫道就先行告退。”

言毕,朱温眼前的老道人竟化作一张薄纸,片刻自燃成灰。

“唉……”

朱温长叹一声,自己还有多少本钱足够去交易?

但是却始终无法自拔,登临权力的巅峰,又许多东西,尝过之后,就再难轻易戒除。

凛冽寒风穿堂而过,烛火熄灭许多,勤政殿内陡然暗了下来。

汴京城,又开始下雪。

云端俯视着已初有龙兴气运的汴京,陈姓老道人自言自语喃喃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纵有山运,奈何命似纸薄,再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也是枉然。

嗨,想这么多干嘛?自己不过是想着截取些许气运来渡劫的人,何必忧虑这本就与自己无关之事呢?

天命,自己也算不出来,呵呵。

《周书太祖本纪:“太祖素诚,为人宽厚,常言宁师诲,三者,诚、忠、孝,太祖谨记之,乃事宁师如父兄,遂得宁师助。”

《草莽传郭雀儿:“宁师者,郭之师也,传道受业解惑,其功莫大,双龙相遇时,郭曾扯谎,幸得宁师以德教之,遂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