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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乾卫

乾卫首领的交接并没有那么复杂,楚平川带着白皓初在不大的乾卫都指挥使司里转悠了一圈,在最深处的房间内取出一方印章,便算是交接完成了。

还在满脑子想着甲字营的白皓初也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完成了大乾最隐秘力量的交接。

楚平川看着年轻的白皓初,不由心生感慨道:“在下终于能将这担子卸下了,白公子,以后陛下和夕儿便拜托你了。”

“那你呢?”白皓初一愣,怎么这话的意思那么像是托孤?

楚平川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白皓初却是猛然醒悟,乾卫是朝廷的一把利刃,既能伤人,也能防身,杨老太傅先是辞去吏部天官之职,而后再将乾卫拱手送出,也就代表着这个曾权倾朝野的老人手中再无任何防身的力量。

“无论楚某曾做过什么,官居几品,可在楚某心里,自己始终是个江湖草莽,武帝给了楚某知遇之恩,杨太傅救下楚某全家,这些都是今生难报的恩情,而今太傅孜然一人,楚某便会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

白皓初哑然无语,只是朝着楚平川深深一拜。

这位名震天下的大乾第一高手,即便身处阴暗朝堂,位居人臣,却也不曾变过那份初心,值得一拜。

楚平川将印章丢给白皓初,随即转身离去。

黑暗里,白皓初摸索着进入室内,没有点灯,借着月色坐在孤寂室内,直至天明。

乾卫内的几位佥事昨日便收到了圣旨,今日便早早入内,上下准备打量一番,里里外外忙碌至辰时,却也不见有人到来,正纳闷时,白皓初却从里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众人有些惊愕,却见白皓初掏出明晃晃的印章扔了过去,打了个哈欠道:“我就是白皓初,走,不用迎接了,走,换个能吃饭的地方去。”

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白皓初却并未多加理会。

半个时辰后,附近的酒楼内,一碟卤牛肉,一大碗酱汤面被白皓初吃的干干净净,他剔着牙,打量着身边的两人,含糊的说道:“你们两?”

身形发福,微微有些矮胖的男子脸上堆着笑,连忙上前道:“白统领,在下乾卫指挥同知雷宗民,这位是马洪马佥事,也是在下的师弟,现在乾卫内大小事务,基本上便是由我二人操办,大人有何吩咐,尽管和我二人说即可。”

白皓初看着一旁高瘦的马洪,不由乐了,笑道:“哟,胖瘦头陀啊你们?”

两人闻言尬在原地,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位白统领说的什么意思。

白皓初叹了口气,不再去说这些只有自己才懂的笑话,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悬湖,喃喃道:“和我说说,乾卫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雷宗民闻言脸色一凝,正色道:“不知白统领想了解哪一方面?”

“都说说看吧。”

雷宗民微微思索,片刻后脸上堆笑,刚要开口,却被身旁的马洪拉了拉衣袖,两人眼神对视一眼,又再次沉默下来。

“怎么?”白皓初打趣道,“难不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马洪见师兄仍是犹豫,不禁摇了摇头,上前道:“白统领,马某是个爽快人,平日里乾卫的事务,大多也都由师兄处理,如今乾卫这幅模样,全靠着师兄在这硬撑,才能有当下的局面,既然师兄不肯说,那便我来说!”

白皓初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雷宗民闻言额头紧皱,眯起的小眼睛眨了又眨,张嘴欲言却被马洪拦下。

“白统领,乾卫如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乾卫了,自从武帝时宁妃娘娘接手后,虽然看似强盛,却是将乾卫内自古传下的制度全部打破,师兄与我如今虽然是乾卫指挥同知与佥事,但如今却为了维持着乾卫正常运转,全然变成了替上下打杂的小厮!”

白皓初右上放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桌面,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手,示意继续说下去。

“原先的乾卫,尊卑有序,所有出身均是军户良民,来这乾卫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却也算是为了保境安民,就算是舍了一身性命又是如何?可宁妃娘娘出手后,却是将这乾卫拆的四分五裂,原先都是和睦的兄弟袍泽们,却以武力为尊,以实力划分地位。在外人眼里,乾卫似乎变的更为强盛,但只有咱们自己知道,如今的乾卫,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乾卫了。在贵妃娘娘身死后,乾卫便像是轰然坍塌的高塔,一层层的碎裂,如今的乾卫,人心浮动,所有人早就离心离德,都恨不得将排名靠前的兄弟一脚踹下,让自己能......”

马洪越说越激动,整个人上前一步,双手青筋暴起,白皓初见状皱眉,一旁的雷宗民却是个人精,连忙上前一步拦下马洪,赔笑道:“大人见谅,大人见谅!我这师弟自幼在乾卫长大,最是看不惯这些年的变化,心里啊,憋着气在呢,他就是个急性子,还望大人见谅!”

白皓初默不作声,雷宗民弓着腰,听不见回声也不敢起身,额头的汗珠一点点的浮现。

马洪见状却是咬牙,索性抱拳跪下吗,朝着白皓初瓮声道:“话都是我说的!若是惹怒了大统领,只管处罚我即可,还请大统领看在我师兄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不为难他!”

白皓初好似回过神一般,站起身将雷宗民和马洪扶起,笑道:“两位言重了,我方才不过是想的有些出神了,并无它意。”

雷宗民闻言掏出秀帕擦了擦额头汗珠,赔笑道:“大人日理万机,正当如此,正当如此!”

“那....”白皓初眼神闪烁,继续问道:“这些话,你们曾与楚统领说过吗?”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雷宗民无奈道:“自然是说过的,但楚统领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情报往来和朝廷事务外,很少插手乾卫内部之事,楚统领说他只是暂代统领一职,它日若是能找到可托付之人,自然会辞去官职。”

“楚统领乃是大乾第一高手,宗师气度,自然是不会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师兄弟二人也愿用这些糟乱之事去打扰宗师清修,只好咬着牙撑到今日。”

白皓初若有所思,三人陷入沉默之中。

小二上楼偷瞄瞧了一眼,见三人还在,连忙下楼,咯噔的脚步声却是打断了三人之间的沉默。

白皓初站起身,负手来到窗边,看着碧波荡漾的悬湖,忽然发笑,言语间带着笑意道:“两位为何会如此信任在下,便不怕我是个缺心眼的?”

雷宗民闻言也是呵呵一笑,拱手道:“我是本不愿于统领说上这些的,以统领的才智,自然会发现乾卫的这些问题,只是白统领虽然刚任职,但却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观海楼的少楼主。”

“我师兄弟二人,虽然对宁贵妃多有抱怨,但乾卫却仍旧是承了观海楼的情,所以这才任劳任怨至今,只是我二人实在不愿乾卫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观海楼.....”白皓初笑道,忽然朝着湖面挥了挥手,没有回头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吩咐下去,将各营首领及乾卫诸千户招来商议要事。两位的话我都知道了,白某定将牢记于心,只是眼下当务之急,却是找到西魏使臣身死之谜。告诉诸位首领千户,若是身兼当务之急,无法脱身,或是有人瞧不起我白皓初,不愿意前来,也没有关系,陛下与内阁已有商议,若是三日内查不出结果,怕是不光我会掉脑袋,整个乾卫上下都会人头不保。”

雷宗民细细听着,越听额头冷汗越多,到最后更是整个人退了一步,颤声道:“白统领,这旨意接不得啊!”

白皓初却好似没放在心上,笑道:“快去吧,若是去的晚了,我猜雷大人怕是会被诸位记恨上吧。”

雷宗民一咬牙,身体虽胖却是身形矫捷,几个眨眼便消失不见。

马洪闻言也是面色严肃,正欲离开,却听白皓初开口道:“马佥事别急,不妨帮我一个忙?”

马洪微微一愣。

悬湖之上,京城花魁夜姑娘站在船舫上,倚着帘幕瞧着一旁酒楼上,正冲着她挥手微笑的白皓初掩嘴轻笑。

半晌之后,马洪带着白皓初从高处飘然落下,站稳之后,白皓初拍了拍手,朝着马洪笑道:“马佥事先去通知吧,我便在这艘船上等着诸位。”

马洪一愣,皱眉道:“在这?统领,这可是.....”

白皓初挥了挥手,朝着夜花魁笑道:“这里有什么不好?有湖有景有美酒,更有整个京城独一绝的美人在此,神仙也不愿挪窝啊。”

看着白皓初和夜花魁打趣着相拥入内,马洪眼神中精光一闪,随即转身离去。

夜花魁隔着帘幕瞧着高瘦的马洪离去,直接伸出手拍打在那只搂在腰间不老实正上下游走的右手,不客气道:“白公子,不,现在该叫白统领了,人都走了,这戏也该演完了吧?”

白皓初讪讪的缩回手,笑道:“夜姑娘如何知道在下是在演戏,难不成便不是被姑娘美色所诱,想要与姑娘说些贴己话?”

夜花魁白了白皓初一眼,却是风情万种的斜躺在席塌上,眼角含笑的看着白皓初道:“谁不知道白公子守身如玉,调戏青楼女子还不忘写上‘赠夫人’,如此情种,又怎会看的上我这下贱的风尘女子。”

白皓初正色道:“夜姑娘,在下眼中可从未觉着姑娘低人一等。”

瞧着白皓初认真的神色,夜花魁一愣,随即失笑道:“好,我且信了,既然今日有缘能与公子相见,妾身倒是还有个不情之请。”

白皓初挑眉笑道:“今日是我叨扰了,借姑娘宝船一用,有什么事但请吩咐,只要在下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皓初拍着胸脯说的豪气干云,夜花魁却是掩嘴轻笑道:“白公子说笑了,妾身不过风尘女子,哪能让公子去舍命冒险,只是妾身那日见了公子那篇佳作,却是茶饭不思,整日脑子里便是那首赠夫人,若是公子当真不嫌弃,还望今日赐诗词一首,以了妾身心中痴念。”

白皓初显然低估了诗词在这个时代对人的吸引力,尤其是那些传世佳作。

当下略一沉思,便点头笑道:“好!那日的确有事,便当是欠了姑娘一首,今日还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