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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飞鸿剑

朝堂之上,罕见的出现了片刻宁静。

何景成心思急转,微微有些慌乱。

与永王说好的一同先将这位不知死活的小皇子殿下先行排除在外,怎么临到朝堂之上,却不见永王那一派的人影?

莫非是有什么阴谋?

稍稍抬头看了眼高座玉阶珠帘后面的身影,他心里有些七上下,难不成还有什么意外?

靖安公徐景已经上书,但现在最为尴尬的是,朝堂之上并无主事之人。

什么?你说首辅柴大人?

没瞧见他老人家正在面色涨红的咳嗽,连话都说不出来吗?

大太监韩振念完密奏,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场景。

兴许是看明白了这位首辅大人是打定了主意不掺和进来,太后便轻轻开口道:“诸位大人怎么看呐?”

“此乃兵部职责。”

第一个说话的人到是出乎众人意料,乃是靖安公本人。

兵部尚书李平纲双眼微微眯起,脸上不露声色的上前一步道:“平凉侯之事涉及先帝遗孤,若无宫中手谕,下官不敢妄议。“

何景成皱眉开口道:“李大人,平凉侯此举已如叛国,为何李大人还要推诿呢?”

“是啊是啊。”

此刻即便是那些保持中立的大臣们,也难免开口说上几句。

这些年平凉侯势大,已然成了这些文人眼中的手持重兵意欲不轨的典型。

笑话,你平凉侯不过一届平民出身,不过凭着先帝赏识便成了坐拥数十万大军的西凉重臣,还因战功加爵封侯,让这些科举出身苦苦熬了十几二十年前途尚未可知的大臣们睡不眼红?

既然如今平凉侯自己送上来了,也难免忍不住想上前踩上几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臣也附议,朝廷应即刻派人罢其爵位,将平凉侯押赴京城,由刑部、大理寺、督查院三司会审,再做定夺!”

“是啊,平凉侯此举罔视国法,今日他能率军勤王,明日又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一时间朝堂之上又热闹了起来,这些方才低着头不肯说出半字的大臣武将们,此时竟像是难得遇上了共同的话题,互相点头,一时间朝堂之上竟是附议之声。

礼部给事中于永丰奇怪的瞧着这些前些日子还在府上设宴时夸赞平凉侯忠义无双,乃武将楷模的大臣们,如今却一个个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他沉默不语,似乎明白了什么,头低的更深了。

李平纲却根本没有正眼看他们,而是平静的开口道:“兵部昨夜收到急报,西魏新皇率十万大军压境西凉。”

朝堂之上顿时落针可闻。

兴许是西魏在武帝死后便再无什么大动作,且近些年朝堂之上党争不断,诸位皇子争夺帝位,让西边难得有了数年的安定。

李平纲一句话,又让所有人缄口不言。

西魏...那个曾几十年压得大乾喘不过气来的西魏铁骑,又要卷土重来了吗?

李平纲声音微微提高,缓缓道:“平凉侯身系西凉数百万民众安危,若是仅凭三言两语便可将其定罪,未免也太寒了边关将士们的心。靖安公若有实据,大可让大理寺前去搜查,将平凉侯押赴京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庭审了他!只是此时西边战事一触即发,还请太后则一人选,前往西凉主持大局,以免西魏来扰。”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尤其是方才喊得最欢武将们此刻都缩头缩脑,头低的比谁还低,生怕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

开玩笑,西凉那个鬼地方,又穷又苦,天气恶劣,且又有西魏大军高悬头上,说不定哪一天就打过来了,没看见自西魏一统西边诸国之后,去了西凉的将领能有几个活着回来的?

自己的官位都是靠着祖上的功劳世袭而来,已经为大乾流过血了,现在还不准自己这些后代们享受享受了?

西凉那个地方,本就该是平凉侯那种贱民出身的人拼命的地方,自己大好前程可犯不着过去冒险。

李平纲料到会是这幅场景,也没有开口,而是退后一步继续闭目养神。

太后松开紧捏的拳头,吸了口气缓缓道:“看来这还是得回到哀家一开始的话,这些个问题,都是朝堂之上没人主事所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要紧之事,便是赶紧商议出新君人选,以免他国趁虚而入。”

“五位内阁大臣,你们乃是国之重臣,便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何景成前后看了一眼,见四人均低头不语,心里冷笑一声,大步上前道:“此乃国朝大事,臣等岂敢妄议皇家内事,此事还望太后做主。”

太后摇头道:“不可,这虽说是我们皇家内事,但新帝即位关乎国朝气运,关乎亿万黎明百姓之生机,乃是我大乾的头等大事,哀家一介女流,可不敢做了这个主,总归是要请几位朝中重臣来共同商议。”

这话到是说的合情合理,让朝中不少保持中立的大臣暗暗点头。

赞同归赞同,但开口是万万不能的。

命就这么一条,可不是用来赌的。

想搏个前程?出宫去午门外转上一圈,那里武帝登基时死去的文武大臣的冤魂估摸着还未散去,要是想去到是可以陪他们聊一聊。

但几位内阁大臣是不能不开口的,国朝重事,还有比皇帝更重要的事吗?这时还不开口,以后便等着群臣的唾沫星子将自己淹死吧。

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柴信然这时候心里也有些犹豫,但还是缓缓开口道:“太后说的及时,臣建议招皇室宗老及德高望重的大臣们共议此事。“

剩下三位见状,也都连声附和。

何景成闻言面上不变,心里却已经是笑开了花。

你们这几位平日里不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吗,怎么到了如此关键时刻,反而一个个的都糊涂了起来。

看来这几位终究是老了,以后这朝堂之上,便看我何某人稳坐乾坤吧。

他上前一步朗声道:“太后,臣有一人选,此人德高望重,乃群臣楷模,现在他便在殿外等候。”

“哦?何大人说的是哪位?“

太后淡淡的开口,似乎毫不知情一般。

“乃是前礼部尚书,王大人!”

听闻这话,柴信然双眼精光一闪,心中暗道:原来如此,只是太后居然能将这位请了过来,事先并未听闻一点风声,果然有些手段。

只是.....

他狐疑的环视一圈。

永王的人呢?

不止他这样想,在场的诸多大臣们也都是这样想的。

连太后心里也在小心防备着永王的突然出招。

只是除了在兵部尚书李平纲那讨了个没趣,剩下的一切似乎顺利的有些过头了。

......

王老尚书抬头看了眼高大的殿门,神色肃穆的垮了进去。

一阵寒风涌入朝堂之上,不少人都缩起了脖子。

他走在中间,身边是诸多昔日的同僚,有的早已断了联系,有的还偶尔书信几封,只是此刻他们看自己的表情,都带着些怪异。

景王是个什么样的皇子,不需多说,大伙心里都有数。

晚节不保?趋炎附势?阿谀谄媚?

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王老尚书此刻心里也没有那么多在意了。

自殿门至众臣之前,不过区区几十步而已,但他却好似走了许久。

太后带着笑意道:“王大人的品德高尚,想来大伙都不会有所质疑吧?来人,给王大人赐座。”

便有小宦官连忙去取锦凳,何景成也面带笑意的开口道:“诸位,昔日陛下因祭祀一事,竟忘宗背祖,险些沦为天下笑谈,还好有王老尚书不畏强权,据理力争,这才保住了皇家的颜面,虽说这些年王老尚书辞官归乡,但心中仍惦念这国朝大事,且王老大人乃三朝元老,想来由他来商议此事,再为合适不过了。”

现在朝堂之上若是还看不出来这是景王与太后安排的一出好戏,便也没资格站在这奉天殿内了。

王老尚书没有坐下,而是继续站在那里。

于永丰自王老尚书走入殿门之后,便死死的盯着那道苍老的身影。

他有些难以置信,脑海中回想起昔日这位恩师的教诲。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是每一位儒生所思所学所想所求之事。

他很想冲上去质问这位自己心中一直尊敬的恩师,这位行动上给了自己莫大精神支撑的楷模,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您可不是如杨老太傅那般的权臣,您是清流啊!

感觉到心里有些东西在慢慢破碎,他咬着牙,不去再看。

一世清名,为何要毁于一旦。

”王大人可有什么要说的?“太后的声音自玉阶之上传来。

王老尚书沉默,大殿之内也是寂寂无声。

最终他缓缓抬头,转过身,看向这些大臣们,看着他们神态各异的表情,缓缓开口道:“老臣以残病之躯,弹劾景王五大罪状!”

群臣哗然,何景成的心咯噔一下,手脚冰凉,顿时沉到谷底。

太后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王良弼!你说什么!?”

柴信然一挑眉,永王的手段,来了?

.......

杨老太傅牵着赵广源一步步的朝着奉天殿迈去,只是此时仍在后宫之中,还有不少路程。

楚平川大步流星的走在最前,吴长起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赵广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他们叫你杨老太傅,我也要这么叫你吗?”

杨老太傅笑道:“殿下想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

赵广源哦了一声,又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去奉天殿。”

“奉天殿?那是做什么的?”

杨老太傅丝毫不觉得麻烦,给赵广源一一耐心解释。

走在最前方的楚平川停下脚步,看着前面即将转角的巷子,眯起眼睛道:“等等,有血腥味。”

杨老太傅一皱眉,将赵广源朝身后拉了一步。

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剑客自转角慢慢走了出来。

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一滴滴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本身便是一柄剑,散发着浓郁的危险气息。

楚平川面色凝重道:“飞鸿剑,梁鸿云。”

吴长起一惊,喊道:“天下第一剑客?有刺客!快来人呐!”

无需多言,此刻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话语,梁鸿云一抖剑身,鲜血便如水墨般散开铺洒在地,映在雪地之中好似梅花一般点点绽放,而剑身已经亮白如初。

梁鸿云骤然向前掠去,脚尖急速点地,只在雪地之上留下一丝极淡的印痕。

楚平川岿然不动,轻轻侧身,一拳挥出,浑身内力涌动,将四周积雪炸散。

梁鸿云右手手腕一转,半空之中剑身翻转滑动,直取楚平川颈喉,同时左手以肘作拳,狠狠朝着胸口击去。

楚平川却是不退反进,脖子贴着剑身划过,化拳为掌,按在肘部,狠狠的将梁鸿云推开。

赵广源拉着杨老太傅的袖子问道:“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杨老太傅眯着眼睛,喃喃道:“看来是有人要不择手段了。”

梁鸿云身法诡异,剑术也极为精妙,剑锋所指,楚平川也不得不小心避退,但却丝毫不落下风,反倒是一身内力浑厚有余,见招拆招,将梁鸿云拖在这一丈之内。

猛地双掌推出,梁鸿云趁机顺势以剑身一挡,飘然退开。

“梁鸿云,你是不要命了吗?”楚平川厉声喝道。

心中对于这位曾只身逼退北齐与西魏两大宗师剑客的高手,心里是颇有好感的,只是此时此刻他竟在此地出现,其意不言而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梁鸿云沉默片刻,缓缓说出这句话。

楚平川眉头紧皱,咬牙道:“昔日我还敬你是条好汉子,看来也不过如此,竟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你还是趁早放弃吧,有我在,你过不去。”

这话的确不假,若是楚平川是片刻之间便能击败的对手,那这大乾第一高手的名号,也当真太过于儿戏了。

梁鸿云没有说话,而是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气势一变,鲜血顺着嘴角慢慢滑落,面色嫣红,身法竟是比方才更快了几分。

楚平川惊怒道:“你不要命啦!?”

回答他的是一柄锋利无比的长剑,楚平川刚想躲过去,但想起身后众人,咬牙侧身一掌拍出。

“噗。”

令楚平川没有想到的是,梁鸿云根本便没有躲开的意思,此时变招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刺入胸口,而梁鸿云也被一掌拍中右手,整条右臂顿时骨骼破裂,歪曲的不成形状。

楚平川跪倒在地,冰冷的长剑插在胸膛之上,他大口的喘着粗气,鲜血已经浸满衣衫。

梁鸿云一瘸一拐的站起身,对着楚平川平静的开口道。

“这样,你便拦不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