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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万顷家业终颓倾

于阗(tian)国,原本是西域小国,甚至曾一度为莎车国所灭。

直到东汉明帝时期,班超至于阗,于阗王杀匈奴使者以降汉,班超便以此为根据地,北攻姑墨,西破莎车、疏勒,最终建立了西域都护府。

而当时积极和汉朝合作的于阗国,也就从此兴盛了起来,多次出兵侵略邻国,以至于从东汉中期开始,西域都护府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就是维持西域诸国均势、打压于阗人的势力扩张。

然而到了东汉后期,汉朝国势渐衰,甚至连凉州都频频反叛,西域都护府在面对于阗人扩张的时候,却是自然无能为力了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于阗吞并了邻国扜弥。

自汉末黄巾之乱起,天下愈发大乱,西域都护府也被废弃,这于阗国无人克制,更是迅速吞并了皮山、渠勒、戎卢等国,从此成长为“从精绝西北至疏勒十三国皆服从”的西域强国。

直到后来,当时还是卫将军的公孙珣西征韩遂、马腾,并封投降的韩遂为平西将军,领西域都护,命其率部西进重开商路,这于阗国的吞并之势才稍缓。

只不过当时的卫将军公孙珣,还是以统一天下为重心,为了避免韩遂再度反叛,才逼迫其前往西域都护府的旧地罢了,本身却并未能在西域建立起有效统治。

韩遂所部在西域,事实上也仍旧是割据状态。

而后燕公公孙珣覆汉,统一天下,并建立了燕朝,可当时主要的重心却是战后重建为主,仍旧没能重返西域。

直到十几年前,当今圣上即位之后,马超孟达等武人叛乱,试图拥立同雍凉士人关系更亲密的公孙珣次子公孙平为帝,最终却被朝廷大军迅速平定了下去。

这时候当年西去的韩遂后人,见中原之势已然不可撼动,再顾及韩遂临终前那回归汉地的遗愿,最终才下定了决心,献土归降。

而后燕朝遂派遣大军西进,凭借着韩遂当年在西域开辟的屯田,最终出塞远征万里,攻破了于阗、焉耆等桀骜不臣的西域大国,正式重建了西域都护府。

只不过当年班超建立西域都护府时,是以于阗国为盟友和基地,而今已然强盛起来的于阗人,却反而成了燕朝在西域最大的敌人。

倒也是一种讽刺。

以至于去年,在于阗人联手西域诸国,发动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叛乱后,朝廷照例派遣了开国重臣关羽之子、汉寿侯关兴率军征讨之余,却是又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将于阗诸部参与叛乱的所有贵族,尽数都贬为奴隶,并输往内地,进而彻底铲除当地的不安稳因子!

而这,便是此刻柏景眼前,那位于阗少年的来历了。

……

当下。

那牙人见柏景满脸好奇,似乎是对这于阗小子颇有兴趣,便连忙也十分敬业地跑了过去,向那边贩卖这于阗男孩的货主询问了起来。

随后,那牙人又跑了回来,对柏景道:“回柏员外,那货主说这男孩乃是于阗的王族后裔,当下十岁左右,会养马!”

“狗屁的王族后裔,不过是想借此抬高价格罢了,怕是那西域的胡人,在这些奸商口中,也全都是王族后裔了!”

柏景当即便忍不住骂咧起来,毕竟这种名目他是见多识广了,只不过内心中,他在听闻了那西域胡人小孩会养马后,却是突然有些心动了起来。

毕竟根据本朝的马政,民间养马是可以抵冲徭役的。

而他们柏家由于没有官职,每年都是要去服徭役的,只不过历年来,他们家都是花钱请其他人代为服役罢了。

当然,也可以直接交钱免役,只不过这样成本价就高多了,还不如每年花钱请他人顶替。

眼下柏家在邺城,只有一座小宅院而已,还不怎么方便养马。

而将来柏家在武安,却将足足拥有三百亩的土地,如此养个马还不简单?

正好,今后也不用请人代服劳役了。

当然让柏景产生养马念头的,其实不仅仅是养马能免徭役这么简单,更关键的,是他突然想起了自家儿子柏乐。

柏乐这两天认真练习扎马步的样子,他是有听潘氏讲过的。

而柏乐那认真的态度,却是让他对自家儿子那个想要当大将军的梦想,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了。

毕竟,想要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总要先会骑马吧?

因而也就需要个会养马的人。

正好这于阗少年不但会养马,而且同自家儿子年龄相差也不大,平常还能做个伴当随从,于是柏景也就颇然动心了。

当下他便上前,同那货主讲起了价钱来,最终砍下去好大一截,并买下了这名于阗少年。

“话说,这胡人小孩叫什么?”

付完钱后,柏景当即有些好奇问道。

那货主听了柏景的话也是一愣,明显他对这于阗少年并不怎么了解,只不过当初觉得有利可图,便将其从洛阳倒买倒卖到邺城来了。

当即只见这货主皱起眉头来,随后对着关押那少年的木笼,却是突然用力猛踢了起来,嘴里凶狠喊到:“喂,名字,这位贵人在问你名字呢!”

“你是白痴么?”

“名字,名字懂不懂!”

这于阗少年似乎勉强只能听懂一点汉语,最终在被那货主踢了半天后,才终于听懂了其说的话,开口道:“维嘉……维嘉苏利。”

那货主听见了,当即换了一副笑脸,向柏景报告道:

“这胡人小孩姓维嘉,名叫苏利!”

“这名字听起来却是古怪。”

柏景听完,当下想了想,便道:“这胡人小子既然以后是我们柏家的人了,我看今后不如干脆也跟着家中主人姓,就叫做柏苏利好了!”

最终,柏景便将这柏苏利带回了家中,交由家中老仆管教。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少年也确实是于阗王族之后,乃是昔日迎接班超和汉军进入西域的于阗王广德的五世孙、某位已经败亡的于阗将军之子。

而维嘉这个姓,其实是塞人语言中胜利者的意思,其根源可以追溯到印欧语系中的词根vic,和后世英语中的victory是同源词。

后世,这个姓的一部分后人自于阗投靠鲜卑,又随着鲜卑人进入中原,逐渐汉化,就成了尉迟这个姓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