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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冷酷的报复

血洗之后的洛阳城,格外静谧,空气中都弥漫着战栗的气息。司马衷下诏大赦天下,改今年为元康元年。

贾南风本打算顺势赐死太后,便一了百了了。她还让孟观找来一块帛书,上面写着“救太傅者重赏”,说是昨夜太后让人射出宫外,以此证明太后与太傅一同谋反。不料,这次司马衷智商突然回升,不论贾南风说什么,他只是一味回应:“阿时,我不要害母后。”

无奈之下,贾南风密令后军将军荀悝将太后迁往更加偏僻的永安宫,又将太傅府赐给了司马繇。太后之母庞氏及其余幸存家眷也一并搬入永安宫与杨太后同住。

石崇随欧阳建先去了长安,欧阳建去刺史衙门核对了吏部公文后,便去冯翊郡上任去了。石崇与雍州刺史解系颇有交情,便在长安盘桓了些时日。一边酾酒高会,一边也料理一下生意。然后又去了武威。不用说,马隆与王彰又是大尽地主之谊。

(注:冯翊,读音【píngyì】,今陕西省关中平原东部地区,即渭南市一带。前文有注。)

石崇与二人说起了朝中那些政事,又不免一番唏嘘。闲谈之余,拜会了一些胡商,趁便弄了一些水晶、琉璃、玉璧,以及金银器物等。打算带回洛阳,馈赠亲朋好友以及朝中贵要。刚回到长安,便得知京师出事了,于是不再逗留,径直催马赶回洛阳。

刚刚被拔擢为尚书左仆射的前司隶校尉荀恺突然上书说:“皇太后与逆贼杨骏表里为奸,意图倾动社稷。事变之夜,射书传信,赏募士卒,欲里应外合,遂行其谋。《春秋》之义,文姜有过,鲁公绝之。今天太后自绝于天,无复母仪,不应当再称太后。陛下乃是社稷之主,要为天下主持公道,不应该徇于私情,而疏忽了祖宗的基业。臣恐此事若不予妥善解决,有碍于朝野视听。”

司马衷接到书奏,挠挠头,问张泓说:“这事该怎么办呢?”

张泓很认真地说:“按惯例,要将书奏下发朝堂,召重臣商议。”

司马衷说:“好吧,那你就下发吧。”

三月的含章殿里,虽然仍然生着火炉,还是有些凉飕飕的。司马衷不安地坐在殿上,阶下两侧站着内侍张泓、董猛,殿下两侧坐着十来个重臣,全都一脸凝重,正襟危坐。

张泓将荀恺奏书宣读了一下,然后温和地请重臣们各抒己见。看着有些冷场,荀恺便率先开口道:“陛下,此事来龙去脉甚是明了,何需多问?皇太后宜去尊号,废为庶人。”

此言一出,太常夏侯骏立即接口道:“臣附议。皇太后所为不端,不宜再居内宫。当废为峻阳庶人,于先帝峻阳陵侧起庐幽居。”

少顷,张泓依然很温和地说:“诸位若无异议,便准此奏。”

太子少傅张华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伏于阶下,说道:“启奏陛下,皇太后保育圣躬,亦著辛劳。辛卯之夜,太傅以谋逆授首,皇太后只是以附亲而得罪;况且飞帛传信,事迹暧昧。皇太后并未得罪于先帝,而子亦无废母之礼。臣以为,应当依照前汉废赵太后为孝成后的先例,以行为不端,无母仪之范为由,去皇太后之号,还称武皇后,迁居别宫。这样既保全了朝廷法度,又可成就陛下一片孝心,实乃两全之策。”

(注:孝成后,指汉成帝刘骜的第二任皇后赵飞燕;成帝驾崩后,赵飞燕被汉哀帝刘欣尊为皇太后;哀帝崩逝后,她被权臣王莽贬为孝成皇后,后又被贬为庶人,最终自杀身亡。)

又是一片寂静,突然董猛恶狠狠地说:“张侍中也想阿附逆贼吗?”

伏在阶下的张华身躯一颤。下邳王司马晃见状,也起身伏于阶下,说道:“皇太后参与谋逆,危动社稷,已经不宜再配先帝。谋逆大罪,与前汉赵太后之事迥然不同。臣议以为,应当废为庶人,幽居金墉城。”

荀恺、夏侯骏等人立刻跟上附议。

张泓平静地转过身,然后伏在地上说:“陛下,大臣们已有定议,皇太后着即废为庶人,移居金墉城。”

司马衷一脸惊恐地看着阶下,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几天之后,太常夏侯骏又上一道奏表,说:“杨骏谋反,按律当夷三族。因为皇太后的缘故,其妻庞氏及部分亲属托庇于永安宫中;现在,皇太后已经废为庶人,那么杨骏的家人也应该即刻交付廷尉公开行刑。”

司马衷很难过地看着张泓说:“难道非要杀光母后一家吗?”

张泓面无表情地回答说:“依照国法,自当如此。”

司马衷抓起奏表,丢给张泓,说道:“你们自己去办吧,以后再也别来烦我啦!”

石崇风尘仆仆地赶回洛阳,在西明门外便看到了人山人海在围观刑场。刑场上绑的是庞氏和她的家人,已经被废为庶人的杨芷抱着庞氏痛哭哀嚎。石崇奋力挤上前去,居然碰到了带人预备前来收尸的前太傅舍人阎缵,问明情由后,石崇不禁一阵错愕。突地一通鼓声,杨芷扑上前去,跪在监斩的廷尉何勖面前,苦苦哀求。

何勖仰着脸,看都不看一眼,冷冷地说道:“庶人还是自祈多福吧。你尚自顾不暇,哪里能救得了别人?”

鼓声甫停,何勖即大喝一声:“斩!”

杨芷当即昏倒在地。

阎缵以手掩面,悲愤地对石崇说:“圣朝以仁孝治国,而朝堂诸君子竟然能够巧言令色,腆颜饰法到了这个地步!人子可以堂而皇之地杀掉他的祖父母,甚至父母,天理何在?大乱可翘首而待!”

石崇心情沉重地回到家中,妻妾子女全都出来迎接。石崇勉强挤出点情绪跟大家叙谈了一会儿,便独自一人回屋,关起门来。

第二天一早,石崇梳洗之后,就急匆匆地赶去式乾殿朝会。新贵们弹冠相庆,失势者惴惴不安。在推举大臣辅政一事上,司马繇、司马玮、贾模、郭彰、何勖等人吵作一团。司马衷照旧端坐殿上,饶有趣味地看着阶下一片唇枪舌剑。

最后,宗室大佬下邳王司马晃出来圆场,说:“思玄、彦度乃是宗室晚辈,年轻气盛,资历尚浅,难当辅政之任;思范、叔武声望未隆,难孚众望;大司马汝南王乃是宗室元老,先帝之时已膺重任,若非杨骏构间,已是顾命之臣;太保卫瓘乃是先帝老臣,历任内外,勋高劳著,虽是老骥伏枥,犹有千里之志。以此二人辅政,必当众望所归。我等诸人赞襄翼助,则治世可期。”这才平息众议。

当天,圣旨便下来了。任命大司马汝南王司马亮为太宰,与太保卫瓘同录尚书事,共同辅政。

(注:太宰,中国古代官职,西周时开始设置,在不同的朝代职责和地位不同;西晋时,因避讳景皇帝世宗司马师的名字,将太师改称太宰,是地位最高的官职之一,与太傅、太保并称为“三公”。另一种“三公”的说法是指司马、司徒、司空,或者太尉、司徒、司空。)

征秦王司马柬回朝出任大将军,总统禁军。

楚王司马玮为卫将军,仍兼北军中候,总领城外禁军。

下邳王司马晃出任尚书令。

东安王司马繇擢为尚书左仆射,仍领左卫将军。

荀恺改任中书令。

张华为中书监。

贾谧被拔至秘书监。

贾模为侍中、车骑将军,掌车骑营。

郭彰为侍中、右卫将军。

裴頠改为侍中,领吏部尚书。

梁王司马肜从青州召回,代替秦王出任征西大将军,镇关中。

荥阳太守傅咸也被召回,担任御史中丞。

(注:梁王司马肜,字子微,晋宣帝司马懿第八子,晋景帝司马师、晋文帝司马昭之弟。肜,读音为【róng】,原意为商代祭祀的名称,指祭祀之后第二天又进行的祭祀,如“肜祭”;此处用于人名。另一读音为【】,形容船航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