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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玉门关外无冤骨

刚到十月,西北的天就下起了雪花。

北方的雪,总是要比南方来的更早一些。

只不过这个时候,还不算大,如同碎末粉尘一样,从天空中落在地面上,还未曾能堆积起来,就已经融化成了雪水。

唐人畏惧酷暑寒冬,但是却能想出各种办法,让自己过的更舒服一些。

突厥人不畏寒冷,但是他们缺少食物。

突厥人总是缺少食物吃不饱,所以他们总是奔跑在抢夺的道路上。

这两年随着南边大唐,在北方边境上的逐步加深控制,草原上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曾经他们没有吃的没有用的,没有了暖床的女人,便会骑上他们的战马,握着他们祖上传下的弯刀,跑到南边劫掠一番。

而现在,那样的好日子,似乎已经越来越远了。

可是草原上,却是动荡不安。

草原东西两方,已经发生了好几次的冲突,为了草场、为了水源、为了女人、为了牛羊。甚至于是,没有任何理由,只要双方见了面必然是有一场血腥争斗的。

东突厥内部也身陷混乱,王庭和下面部落的利益冲突也日益增加。

幸运的是,现在西突厥也不好过。

玉门关外的诸多小国,已经越来越多的感受到,来自于大唐安西都护府的压力,原本臣服在西突厥的小国国王们,开始幻想着过往的岁月。只要收集一些不值钱,却是西域特色的东西,作为礼物沿着河西走廊进入中原,最后当做贡品献给中原皇帝,就能得到那些皇帝们的赏识,然后就可以带着价值连城的赏赐返回自己的王国。

但是在被草原上的西突厥征服之后,他们没有了过往美好的岁月,他们需要向征服者献出所有的东西,而得到的唯有生存下去的机会。

身在西域,四面环敌,任何一方的变动,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大唐在河西设立安西都护府,其意图已然十分明显。为何不是安北、安南、安东之类的,而是安西?那自然是要往西的,现在往西也必然就会和西突厥产生冲突。

于是西域诸国,在各怀心思下,期待着两方的对持。

而由此引发的结果就是,西突厥突然发现,他们收不上粮食了!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借口和理由,似乎都已经让西域的那些小国给用完了。

什么今天国王崴脚了,不谈国事。明天王妃要生了,忙着庆祝。诸如此类的理由,将西突厥派出的人,统统给挡了回去。

甚至于,还有国王竟然在西突厥的使者面前,借口领囯国王的老母亲去世了,太过伤心,需要祈祷几日。然后就对着西突厥的使者,信誓旦旦的说着下次一定下次一定的话。

西突厥彻底的蒙圈了。

尽管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些西域小国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全都是因为在东边,大唐将河西四州设立成了安西都护府。

但是他们没有别的办法,这个时候他们手中的武力并不能产生多少的作用。用强,反而很可能将这些西域小国,彻底的推向大唐一方。到时候,才是西突厥真正危险的时候了,也是最可怕的时候。

从西域小国收不上粮食和财富,他们便转变了注意力,最后选择到了东西方商路上。

那就是一条在流动着的财富之路!

只不过……

似乎这条财富之路,也和西突厥没有多少关系。

在数个千夫长阵亡之后,西突厥终于是发觉了什么,从中亦是品出了不少事情来。

那个该死的张麻子!

已经杀了不知道西突厥的勇士,凡是与那个该死的张麻子对阵的突厥勇士,全都会被枭首断肢,然后一个个插在戈壁滩上,摆出各种各样的骂句来。

这是奇耻大辱!

亦是西突厥从未经受过的羞辱!

报仇!

还未回到草原的西突厥人们,开始自发的聚集在一起,在茫茫戈壁上搜寻着那个该死的张麻子。

誓要将该死的张麻子,拴在马后拖回王庭。

“耶耶就是死不了!”

夜色深沉,寒风在戈壁滩上胡乱的刮着。

一处背风的山丘后面,张麻子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顺口吐了一口浓痰。

张麻子的脸上,原本该有的麻子,已经被变色发黑的血渍掩盖住。嘴角有些开裂,发白的嘴唇干渴的像是正在经受旱灾的土地。

但是,张麻子的双眼,却如同这戈壁滩上的狼王一般,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压迫性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搜寻着那些潜藏在未知处的敌人。

几名队伍里的头领,与张麻子聚在一起,赶着时间一样闭上眼睛,好休息一会儿。这些人,本都是个中好手,更是战场上的经验老兵,却也露出浓浓的疲倦来。

在整个背坡后面,只剩下五百多人,浅浅的挖一个坑,自己躺进去,然后盖上薄薄的被褥,嘴里的干粮还未曾下肚,就闭着眼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耳边有嗦嗦的细微声响传来,然而张麻子已经没有心情去管了。

大抵,也只是哪个在睡梦中,被尿憋醒的将士,盯着困意去放水罢了。

只不过,那声音却是越来越近。

等到最后,张麻子听到熟悉的声音。

“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去?”

气息有些飘忽虚弱,似乎都能听到胸膛下,肺像是风箱一样呼呼的露着风。

是研究院出来的学生,在自己身边当个军师参谋。

侧过头的张麻子,招招手拍拍身边的空地。

那学生就两手撑地,爬了过来。

看了一眼参谋一身的污泥,双手更是血水掺和着污泥,张麻子微微意动:“你们这帮研究院出来的,不都是极爱干净的?按照大都督的话该怎么说?”

“洁癖强迫症!”

那学生翻着白眼,不满的低声咒骂了一句。

张麻子淡淡一笑,然后却是低声哀叹。

“我们……我们是回不去了?”

“终究是能回去的!”听到自己的参谋生出担忧来,张麻子稍稍挺了挺胸膛,坚定的说着。

然后语气放缓,平淡的说着:“现在我们要选好回去的路!是去阳关豆卢军那,还是直接进玉门关!”

“当然是去玉门关,回去了!”

张麻子看了看一脸焦急的参谋,拍拍对方的肩膀:“老弟,你可知道咱们离玉门关还有多少路?去阳关只需三日,但会玉门关却需要六七日!这一路上,那些该死的狼崽子,必然是要对咱们围追堵截的。”

“那……我们去豆卢军那边?”学生有些疑虑,小声的说着:“可是豆卢军……似乎之前刚被抽调了一部分……那些突厥人来势汹汹,这一次更是全都集合起来了,估摸着也有三五千人……只要他们闻着味追上咱们,豆卢军……能挡得住?”

张麻子目光却是一沉,脸色凝重:“这次那个水源地发现的……就是豁出去咱们所有人的性命,也要送回给大都督!”

张麻子坚定无比,言语之中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地方。

学生目光渐渐低下。

当清晨,天色刚刚擦亮的时候,戈壁滩上便已经出现了人类活动的景象。

土地变得泥泞起来,马蹄溅起的泥水,能将整个人染成一个颜色,包裹在泥壳里面。

正当所有人闷着头赶路的时候,背后的天空之中传来一道响箭。

队伍稍稍一愣,速度也慢了不少。

嗵咻

嗵嗵嗵

咻咻咻

在前两道响箭之后,便是三声响箭发出。

回过头的张麻子,脸色不由一紧,咬紧嘴唇。

队伍后面,远远地三骑奔驰而来,三名被放在尾部的斥候,不要命的催促着战马加速。

“突厥!”

“狼崽子!”

“贼子们追上来了!”

“快跑!快!”

三名斥候高声大喊着,一路冲到队伍中,人已经是精疲力竭的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而张麻子却是目光一凝,突厥狼崽子们竟然又找过来了!

紧忙,命人将三名斥候绑在各自的马背上,护在队伍中间。

然后张麻子的强盗团伙,开始加速向着阳关所在前进。

……

阳关下,旌旗招展、长枪林立,一片肃穆。

上万安西军阵型齐整,如一个个方块一般,静默磐恒在关门外。

关墙上,阳关守将、豆卢军统军将军,带领着麾下将领,一脸紧张的弓腰站在一人身后。

“此次巡查,并非为了针对你们谁。发现问题,我们安西才能更好的解决问题!阳关又是直面西域,更是重中之重,所以这一次也才是将这里选为第一个巡查的地方。”

“大都督说的是!都护府发现问题,我等自当竭尽全力,誓死护卫阳关安危!”

几名阳关与豆卢军的将领,忙将自己的双手抬起,对着年轻人俯首。

从城墙垛子上下面,袁淼回首看着这些阳关的将领们,目露自觉很是帅气的笑容来。

“安西安西!现在是在独登山,是为了让帝国走出关外。等未来,安西都护府会跟着你们的脚步,一直向西永远虎视西方!”袁淼没有赞赏,也没有批评,只是对着这些安西军中将领,淡淡的说着。

很是平淡的一句话,关墙上的诸多将领,却是精神一震。

一直向西!

那大唐得扩张到什么时候?

但是对于帝国的军人们来说,能永远活在马背上,大概是每一个人的向往吧。

守在袁淼不远处的赵铁,已经是转向这边,高声大喊着:“大都督,两军现已准备就绪,是否开始……”

话还没有说完,关墙外已经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作为这次演习的总指挥,赵铁脸色一变,立马就阴沉了下来。心里面却是在怒骂着,不知道是哪个不按规矩的,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正准备喊人来,找出坏了大事的家伙。

关墙下面已经响起了一阵鼓声。

三长两短。

这是安西军遭遇紧急事件时,才会发出的信号。

只有最核心的人物,才能够掌握!

赵铁脸色又是一变,就好像戏剧人物,都不带重样的。

关墙的人,也已经是发现了城外的情况。

一杆大旗已经在天边那支骑兵队伍中升起,这一次轮到所有人脸色一变。

那是安西军的旗号。

更是安西大都督亲军的旗子!

但是很明显的,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的出来。

大都督的亲军,好像有点狼狈……

不用人发出号令,一根根望远镜就在关墙上被拿了出来。

“突厥人!是突厥人!”

“大都督的亲军怎么会在这里?”

“问啥啊!还不派人过去!”

“快快快!”

袁淼亦是脸色阴沉。

只不过,不是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变故,而是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派出去的亲军有多少。而现在,在他的望远镜里面,数量和自己当初送出去的时候,差了一多半!

而罪魁祸首,显然就是在其后的那些突厥人。

面色阴森,袁淼无声的看向一旁,已经在静候着自己命令的赵铁。

赵铁发誓,自己读懂了大都督的眼神。

那些已经开始想要转向的突厥人,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草原上了……

赵铁大踏步,亲自走到关墙上的战鼓前。

嗵嗵嗵……

砰砰砰……

阳关外,数万大军唰的一声,已经是整个的转变方向。原本还刀剑面对阳关关墙,现在眨眼之间已经是面对西方。

巨大的号旗,在阳关城墙上变动着。

城墙下,大军阵型跟随着变动,错处一道道的口子。

只见一架架造型怪异的马车,被推到了军阵最前面。

有上锈战马的旗帜朝着城外摇动着。

一丝金边,明晃晃的让人远远地就能看到。

趴在马背上的张麻子,终于是露出了笑容,手中紧紧的握住拴住自己的绳子。嘴里吹出了一道哨声来。

然后,已经半个月没有合眼的张麻子,终于是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只剩下三两百人的队伍,速度不减的转变了前进的方向。

“放!”

骑兵队伍一变方向,阵前的将军,便已经是拔出横刀,大声怒吼着。

眼前,二里地外的突厥人,已经将头调了过来。

然而,那一架架马车上,燃起了巨大的火焰。

一根根巨大的箭羽,嗖嗖嗖的便是一股脑的飞了出去。只是眨眼间,整片天空便是多了一片乌云。

钢铁铸造的弓箭,在半空着带着一路的火光,扎向远处的敌人。

军阵中间,一面巨大的镜子取下了盖在上面的黑布。

反射的光芒,一直找到云层中间。

半空中,有呼啸声传来。

一枚枚硕大的铁疙瘩,从天空中落下,笔直的落入到突厥人的队伍中。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血肉掺和着泥土,溅射的到处都是。

刚刚才从云层中露出一角的巨大竹筐,又一次的隐没入云层中。

地面上,恢复了平静……

一切又归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