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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富在深山有远亲

斩廖彦若于泉州城外,王审潮尽得泉州百姓人心,治理起来也就顺手多了。泉州莆田令陈峤率民亲迎时,王审潮得知此人弱冠能文,随即聘为刺使府从事,帮助自己打理政务。

与陈峤同进刺使府的还有晋江人蔡岩,此人是陈峤力荐给王审潮的,说他节俭好施,对于当地百姓十分熟知,王审潮随任命其为司户参军,减轻了不少王审邽的负担。

还有许多泉州名仕也被王审潮依其才能,安置在刺使府内任职,这些都是为了安抚泉州上层人物所做。

对于从光州带来的兵士,经过先前初步整顿,暂时没有扰民之事发生,但军队人数颇多,仅一州之力,很难养活他们。

在张睦的建议下,王审潮下令,凡是有心归田者,不仅给予良田,还免去两年赋税,退军籍时,亦可有银钱可拿。这些兵士中有很多人当时是为了能吃口饱饭,才去应征王绪的考校,此刻已经平安,他们自是想过安生日子。不下十日,原本万人队伍只剩下不到六千,留下的自都是精兵。

为了整顿军纪,王审潮又在泉州城外设了一处武安场,让邹勇夫每天训练,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战斗力明显提升。王审邽又借廖彦若搜刮来的银钱,为大军重新置办了军甲武器马匹,如今已是一直精良的队伍。

辗转数月,从北方南下的流民也都分批入驻泉州和漳州,不过泉州临海,多食鱼米,北人多有不适,期间还闹起过不少摩擦。如今掌民事者是审邽和张睦,二人每隔几日就会接到泉州乡绅的状告。

起初王审邽都是招两家族长进行调和,毕竟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向当地人请教。后来越来越多的状告犹如飞纸一般铺天盖地堆满了二人案头。张睦一心狠,抓了几个典范,这才缓解剑拔弩张的局势。

不过这终究不是解决之法,他们二人苦无思绪,眼看就要上元节了,这几天刺使府正咋修整,张睦想起许久不见的李君,想要前来问他有何妙法,王审邽也是想替哥哥招李君重新出山。

轻舟泛江,烟水茫茫,斜阳将二人送至漳浦的土楼群前,依山傍水,花鸟鱼虫在余晖中别样风情,让忙碌了半年的王审邽羡慕不已。

“李司马可真会挑地方啊!”望着土楼前的潺潺溪水,和山脚下刚移植过来的乌叶荔枝林,张睦也是心生嫉妒。

“这土楼也不错!”王审邽抬眼望去,围绕李君家附近,少说也有二三十户,都是模仿这种土楼重新建的家园,不过形状各异,有椭圆形、塔形、斗月形,千奇百怪。

“我也听说了,这土楼不仅是冬暖夏凉,还能防潮、防虫、防震、飓风。”

其实土楼并不是李君带来的,早年还是固始人陈开元在唐初进入漳州开发此地时,为了防外寇流入,依照此地特殊环境所建,只不过当时是兵营、山寨,当地百姓虽有效仿,也都是十分小巧,没有如今李君集齐一族人这般壮观。这也是因为本地原住民不是很多,如今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再学当地人居住在石屋里,就有些紧促了……

迈过涓涓溪水上的石桥,二人正要将来时带的礼物让人送进去,却见门外两个汉子正架起扁担抬着三个箩筐,一摇一晃走了过来。

“云义你手脚不便,怎么干这种吃力活?”张睦远远就看见缺了一只手的何云义架着扁担,想要调整一下肩上的位置,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正说时,那竹木扁担咔嚓一声,竟然断裂了,三个箩筐瞬时倾倒在地上,鱼虾水果流的遍地皆是。

“暴殄天物啊!”王审邽上前想要帮他们捡起来,却闻见一股腐烂之气扑鼻而来。

“怎么全都是臭的啊?”张睦掩鼻道。

见二人没穿官服,何云义也不客气,一脚将那半筐鱼虾踢进了溪水之中,转身蹲在门前喝骂道:“还不都是那臭小子干的好事。”

张睦本想追问,又见他怒气不散,转而拉过郑晖问道:“这是又跟李君闹掰了?”

“可不是吗?”郑晖无奈道,先前王审潮重整军纪时,给何云义留了一个牙将的位置,李君却上书替他推辞了,气得何云义差点没把这土楼一把火烧了。

“那这些……”王审邽指着满地腐臭的鱼虾掩鼻道。

“都是军中将士和百姓送来的。”郑晖撇嘴道。

李君在门前挂了拒客令后,军中将士见不到他人,就将来时带的礼物全都放在门外,日子一久,门前堆积如山,李君只好先搬进去。

可泉州刚刚安定,大家送的都是些日常用品或是美食之类。何云初的厨役实在一言难尽,而可言又在渡江途中失踪了,一家人每天过的那叫一个糟心,若不是李君会做饭,恐怕他们每天就剩下饿肚子了。

“那芍药姑娘呢?”张睦急切道,他这次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平息民事而来,更重要的是想要看看许久未见的芍药。

却见何云义敲打着门上的拒客令,满脸嫌弃:“他俩每天在屋里咚咚作响,芍药姑娘怎么呆得住,上月经汀州刺使相邀,已经去那边做文书了。”

“呦!把芍药姑娘的大才给忘了,反倒便宜了钟全慕……”王审邽惋惜道。

说时,走近门前,拉起那面写有‘正在造娃,勿扰!’的拒客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司马真是想要孩子?”

“可不是么?”何云义转身指着院里摆放的各种石器,不屑道,“自己没本事,还说什么要孩子前要备孕,简直闻所未闻。”

“何谓备孕?”王审邽的妻子如今已经怀上了二胎,对于此事他倒是颇为关切。

何云义懒得再提此事,起身向附近的土楼走去,郑晖说他这是去找李言喝酒了。

臭不要脸的李言本来已经被王审潮任命为军中指挥使,这家伙见李君推辞了何云义的牙将之职,也就请辞,带着家人从繁华的泉州城搬来李君附近。依他对李君的了解,经常对满腹牢骚的何云义说道:“老弟你且等着,那小子过了今年若是不出去‘作’,我跟你姓。”

二人被郑晖引进宽敞的院落,见到地上用竹木穿引的石器,疑惑道:“难道这就是李司马备孕所用的?”

“不止呢!这些只是锻炼身体用的,每天还要逼他娘子吃些什么药材,险些被云初姐姐打死……”

正说时,楼上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睦抬眼望去,见李君光着脚丫,手中端着瓷碗,一路逃窜在走廊间。何云初手里提着新制的祖传之物紧追其后,骂道:“天天吃这些,烦不烦吶。”

响动惊起了何氏族人,他们早已习惯,只是推窗看了一眼,也就不再搭理。王审邽急忙奔上楼,拉住正在追赶的何云初。

见有客人到访,何云初这才收了性子,将二人请进屋内,而李君却迟迟不进来,还是张睦将他强拉硬拽,拖进屋内。

“泉州不好玩吗?两位跑到我这穷乡僻壤做什么?”李君扣着脚丫子,一副懒散道。

“你还说,泉州那么多事,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悠闲,害得我几乎没睡过一顿好觉。”张睦越说越激动,将近日的怨气全都撒在了李君身上。

王审邽此时想起了哥哥的叮嘱,又劝李君去刺使府任职,那司马一职,王审潮一直空缺着,就是为他留的。

李君没有作声,问起军中训练情况,在得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中,这才说道:“还得加强训练,福州城可不是泉州那么好攻陷的。”

闻听李君有意占取福州,王审邽来了精神,上月福建观察使陈岩曾邀请王审潮去商议兵力部署之事,回来之后,王审潮说陈岩年迈,起居都要人服侍,好像已经撑不过明年了。

如今闽地有州、泉、汀、漳、建五州,三州已经在王审潮的引到下,亲如一家,只有建州刺使熊博时不时会在边境挑事,也是有陈岩坐镇福州,两边才没有起过多冲突。

而李君在说了那么句话之后,似乎不愿再提起军事。张睦明白,李君这是不想让刚刚安定的泉州再起兵戈,随即将南北人之间的摩擦悉数道说。

“这有何难?”李君没想打张睦连这点小事也参不透。

北人南迁之后,想要迅速融入当地,只有与当地人通婚,婚后都是一家人,谁还会跟自己人过不去?

说归说,张睦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实际操作的办法。

“此次南迁有多少姓氏族人?”一番思量过后,李君心中已经有计策。

“十八姓!”张睦果断道,他分批让百姓进去各县时,就已经将各家人口统计了出来,这些之后可都是要缴纳赋税的。

“那就好办了!”李君说时,看向王审邽,“审邽兄只需宴请十八姓族长,让他们在上元节时,于各地举行篝火晚会,再让泉州各县县令,带领原住百姓以当地民俗欢迎新人,晚会上男女都可以寻偶……”

李君的话语让张睦顿时茅塞顿开:“还可以让刺使大人拉红线,为泉州名仕结亲,以做榜样。”

“不仅要通婚,还要让北人将生产技术传播给当地百姓,如果计划无误的话,明年应该是个丰收之年。”

夜色至深,屋内上了灯,三人畅聊了一夜,王审邽也发现,李君虽说不在刺使府,却对泉州诸事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