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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巾帼英雄

次日,江南之地一派好风光,但人们却无暇顾及、无心去赏,因为一场大战即将拉开战幕,宋军与金军两军对峙,双方旗帜随风飘动,呼呼作响。

宋军对营前,韩世忠、梁红玉、参军和子午、普安、余下、武连跨马列队于大军之前,后竖红色黄边牙旗,上书黑色大字曰:大宋。还有一将旗飘扬,那红色大旗招展之时,黑色韩字随风舞动、若隐若现,自然威武不已。三驾马车战鼓手和两乘金盘战车,整整齐齐列于帐前,令人叹为观止。如此阵容自然是甚为讲究,所谓击鼓进军,鸣金收兵之意彰显其中,令人不言而喻、一目了然。宋军时刻准备,手握兵器,士气高昂。

再看金营那边,傲气十足不过是强装而已,兀术、阿里、讹鲁补还有两个中将跨马而立,后竖黑色绿边牙旗,上书白色大字:大金。弓弩手数千,将士摆盾牌于帐前,防守之意油然而出。

兀术上前扬鞭一指大声喝道:“韩世忠,未曾决战,你便杀我两员大将,是何道理?昨夜又偷袭我大营,实乃欺人太甚?”韩世忠跨马说道:“他们罪大恶极,理当诛之;杀人放火、死有余辜!说什么偷袭不偷袭,到了我大宋江南,你们夜晚一定寂寞难耐,我大宋以礼相待,去陪你们赏月,你们不感激不尽,反而指责,岂不可笑?”兀术气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将领,难道你们宋人不懂得这般道理么?如此花言巧语,欺人太甚。”

韩世忠厉声道:“休得多言!我为大宋黎民百姓除害、替天行道,何错之有?倒是尔等贼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侵我大好河山、杀我劳苦子民,犯下滔天大罪,实乃天理不容、人神共愤。还不快束手就擒,还有何颜面在此信口雌黄、巧言相辩?”梁红玉又接着说道:“兀术匹夫,还不快快投降,更待何时?”

兀术惊道:“你是何人?宋军之中为何有女流之辈。”参军大声喝道:“贼人兀术,休得放肆!此乃我韩将军夫人梁红玉是也。”兀术笑道:“噢,原来如此,名冠江南的娼妓梁红玉,小玉玉原来就是你,不错,你这小贱货果然美丽。打败韩世忠以后,一定让你好好侍候本太子,你一定是十分愿意的。本太子勇猛无比,一定让你飘飘欲仙。哈哈哈哈,你们目下是夫妇。上场夫妇,下场呜呼!”

“兀术匹夫,别来无恙?”子午骂道。“臭小子,你们如何又来了?”兀术一怔,哈哈大笑。“关你何事?你不在白山黑水,跑到我大宋江南,该当何罪?”武连反问。“大金国的四太子到我大宋江南扬威耀武,真是不简单。就怕你有来无回,就可怜兮兮了。”子午素知兀术最是傲气十足,故而冷笑开来。普安哈哈大笑:“我们是宋朝人,在大宋国可四处走动,你难道不知?莫非你女真人跑到我大宋是天经地义不成?”“兀术,你来江南做客,也有些时日了,难道不想你阿妈么?你阿妈可为你准备了许多羊奶,就怕你长不大。”余下冷嘲热讽道。

“臭小子,不必如此巧舌如簧,过会让你知道我大金国的厉害。梁红玉你这女流之辈,还想逞威风,实乃可笑。”阿里骂道。“唇枪舌剑有什么用?这宋朝人历来皆是头头是道,夸夸其谈。和他们口舌之争岂不自讨没趣。莫如真刀真枪,让他们俯首称臣。”兀术大手一挥,示意阿里等人稍安勿躁。“将军,夫人,贼人欺人太甚。”武连气道。

韩世忠叹道:“他不过死到临头,信口雌黄而已。何必生气!”梁红玉笑道:“大言不惭,奴家虽然出身不好,不过也比你兀术好。你如今虽然是金太宗的大将,不过丧家之犬而已。金太祖在时,你可以耀武扬威,金太祖撒手人寰,你就低三下四。你以为金太宗喜欢你么,你不过是走狗罢了。奴家虽是女流之辈,也是自惭身秽,可尚有人性,也知人情冷暖。不似你们禽兽不如的东西,肮脏龌龊,污秽不堪。杀人如麻,毫无人性。”

兀术忙道:“小骚货,小贱货。你何必如此自圆其说,不必自不量力。”讹鲁补与金将也笑道:“捉住他们夫妇,定当让他们去地狱之中比翼双飞。”正在此时,兀术呼道:“呃,给我上,阿里、讹鲁补,让他们血债血偿。”说着二人前来挑战。

这阿里乃是金人名将,乃是金太宗“八大金刚”之一,他武艺超群,手持铁锤,跨马而来,力大无比。韩世忠让一中将前去迎战,中将大喊一声:“贼人,拿命来!”说着便跨马而去,二人在两军之前交战开来。只见,阿里一流星锤击来,中将一枪刺去,阿里大锤扔空在地,红缨枪刺在了阿里臂部,中将寻思此下定当伤他一下,不过他正在暗暗心喜之时,阿里用力而去,枪头被反冲了出去,只听的是,咯吱一声枪杆折了。枪头却留在了阿里臂上,中将一看便跨马而来准备用身配宝剑向他刺去,正要抵达那厮心口之处,阿里慌忙把另一流星锤扔了过来,恰巧把中将宝剑打落在地,阿里一拳出去,中将不及躲闪吃了一下,痛的要命,便回转马头匆匆后逃。

阿里伤的不轻,他本欲跨马来追,兀术见状忙道:“阿里,快快后撤,且莫追赶,当心宋人使诈!”他便退了回去,兀术赶忙派人送回金营医治去了。

韩世忠一看将领受伤大惊失色赶忙跨马前去,迎回中将惊道:“伤及何处?快快回营!”将领叹道:“将军!属下无用,如此无能实乃愧对将军。”梁红玉、参军忙上前道:“且莫如此,快快歇息去吧!”此时此刻韩世忠召集了三位将领和梁红玉以及子午四人吩咐如此如此,尽皆领命而去。

兀术远远一望,只见韩世忠跨马上前大呼:“兀术匹夫,此番不过第一回合,不会就此退去吧?”兀术笑道:“笑话,我兀术南下以来,作战百余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宋朝官吏不是投降就是逃跑,尔等不识时务意欲顽强抵抗,实乃不自量力。”

韩世忠大喝一声道:“休得多言,女真草莽鼠辈,犯我中原之地,攻城略地、强取豪夺,杀我子民,害我生灵。有何颜面在此信口雌黄。拿命来!”说着引众前去挑战,兀术见状也不示弱,命令鼓声作响,又派遣大将一人前来迎战。不几回合便被韩世忠一枪刺倒了,这倒出乎兀术意料之外,没曾料想韩世忠使得一手好枪法,一个回马枪便令金将不及防备了。

兀术恼羞成怒大呼:“何人还敢前去迎敌。”此语一出,讹鲁补应声道:“太子殿下,末将愿取韩世忠项上人头。”只见他虎体狼腰,头戴白色大绒帽,凶神恶煞,好一个威风凛凛之状,这厮言毕跨马前去,此人也使流星锤,舞的呼呼作响,韩世忠见状寻思,看来这家伙意欲速战速决,这便好了。

韩世忠大呼:“金贼,有何本事尽管使出来。”讹鲁补笑道:“韩世忠,爷爷送你上西天。”说着大喝一声冲锋向前而来,一锤击来,韩世忠赶忙躲闪。说时迟,那时快。如若不是韩世忠躲闪开来险些伤及头部,韩世忠又在使回马枪。

兀术眼快,见状呼道:“讹鲁补,小心回马枪。”说着韩世忠业已使出,没曾料想这厮既然躲闪开来,原来他业已在韩世忠与金将大战之中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厮忙道:“韩世忠,尝尝爷爷的流星扫地。”只见,这厮飞身腾起落马下来,一锤紧接一锤,韩世忠不及躲闪,马匹被击倒,韩世忠飞身下来,幸亏轻功尚好否则难得一说。韩世忠见状心中甚为后怕,心生一计,一吹口哨,只见大军之中飞奔出一匹汗血宝马。此是韩世忠作战多年的“老伙计”名曰:飞浪。

讹鲁补听的是,马嘶长鸣。那马匹速快如飞,瞬间赶来,韩世忠跨马而去。这厮目瞪口呆,像是一场梦幻一般,好生了得。

兀术等人也是神情恍惚不已,缓过神来,兀术大呼:“快快追击。”说着大军驱动往韩世忠大军而来,一前一后,韩世忠引众快马加鞭,兀术等人紧随其后,可谓穷追不舍。韩世忠命令将士把旗子统统丢下,只管后退便是,将士只是照办,此乃韩世忠多年部将,自然心领神会了。

顷刻,兀术等人追到了一个山谷之处,杂草丛生,植被茂密。眼见韩世忠等人在前面却如何也追不上,心中疑惑莫非此为六丁六甲之术,金人为了南下把宋朝人的许多资料调集来,自然知道一些,虽然是皮毛,但却大有用场。

兀术环顾四周,但见一片湖泊,惊道:“天呐,此处是何地?”将领应声道:“太子殿下,地图上说,此地叫黄天荡葫芦谷。”“如若韩世忠前后夹击,我等如之奈何?”兀术气急败坏。将领惊道:“太子殿下,不好,如若韩世忠等人埋伏在此,封锁谷口,像是当年汉人诸葛亮在上方谷围困司马懿一般,用火攻。如之奈何?”兀术忙道:“停止前行,快快前去察看。”言毕,兀术大军便停在了葫芦谷的入口之处。宋军摇旗呐喊,兀术大惊失色。不久,兀术大军只好走水路,乘船飘荡在黄天荡之中。四下风平浪静。韩世忠看兀术走水路,只好准备大船,与兀术在水上作战。韩世忠准备的快船皆是扬帆远航的战船,遇风则船如飞蝗,无风只好飘飘荡荡。

此时此刻,韩世忠远远一望叹道:“唉,没曾料想,兀术匹夫还是如此骄滑,怕是业已识破我等之计矣。”梁红玉忙道:“夫君不必叹息,能够把这厮引到此处已是不易之举,何必自怨自艾。”

此时,兀术这边,一声令下,金兵小心翼翼乘船而行,拐过一个山头,还未走多远。便听的是几声大叫,将士一个个中箭而亡。兀术再看之时,韩世忠业已上了山坡,宋军的帆船,前后夹击,万箭齐发。兀术正欲收兵后撤,梁红玉见状愤慨不已马上跨马过去,一个飞身便上了战鼓车,亲自擂鼓,只听的是,鼓声咚咚、擂擂作响,惊天动地,好生了得。

韩世忠、参军见状甚为惊叹,立即下了山坡登船引领将士掩杀过来,士兵见主将夫妇如此斗志昂扬受到极大鼓舞,个个冲锋陷阵、奋勇杀敌。金兵小船冲了上去的与宋军战船厮杀开来,两国战船靠近之时,或金兵把宋兵砍伤一脚揣下水去,鲜血飘荡黄天荡水面,或宋兵把金军拉下水去淹个魂飞魄散。双方可谓犬牙交错,难以分辨。韩世忠引众冲锋陷阵,大喝一声,声若巨钟,轰鸣之际,好生了得。兀术毫不示弱,带头引众,在战船上与宋军厮杀。

子午四人也各引一艘战船,冲锋陷阵与金兵战船厮杀开来。正在此时,可谓千钧一发。兀术大军见韩世忠大军之状,像是天兵天将下凡一般,心中顿时畏惧起来,一个个跌跌撞撞,自相践踏,乱了阵脚,失足落水者比比皆是,女真人不习水性,溺水身亡者不可胜数。

兀术大呼:“贪生怕死者,格杀勿论。快快迎敌。”金兵一个个便随之冲杀开来。兀术意欲引众上前与韩世忠决一死战,可一声炮响,三个宋军将领各引一支战船而来。左面一宋军,右面一宋军,尽皆冲来。兀术见状赶忙驾船逃跑,只听的是一宋军将领大喝一声:“兀术匹夫,哪里逃。”兀术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受伤中将,顿时惊愕不已,没曾料想韩世忠手下有如此虎将,竟然带伤作战,锐不可当。此时顾不得许多,逃命要紧,兀术呼道:“中将,快快阻击。”一声令下,金将便去断后。兀术引众一边放箭一边逃跑,跌跌撞撞落荒而逃。韩世忠等人又捉得两员金将,宋军夺得许多武器马匹,金人弓弩手来不及放箭者已倒在了血泊之中,金人旗帜丢得飘满黄天荡水面,实乃溃不成军之势,令人感慨万千。

兀术驾船逃离韩世忠的包围圈之后,吓得胆战心惊,手下兵力只剩五万。加上营中守军不足八万士兵。此番决战失利,兀术很是气愤但细细想来甚为后怕之极。到了黄天荡的一个滩头他便下令在岸边安营扎寨,加强戒备,以防韩世忠偷袭。

大帐之中,兀术左顾右盼说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众将叹道:“事到如今,只能求和。”阿里与讹鲁补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叹道:“太子殿下,看来只能如此了。”兀术便派遣一使者往宋营去了。

韩世忠与兀术交战大获全胜心中甚为喜悦,大营之中小庆了一番。韩世忠笑道:“呃,此番作战,夫人是巾帼英雄了。如此风范,实乃我大宋如今首屈一指之人。子午四个小兄弟也是身手不凡,阻击金兵抱头鼠窜。”“将军夫人多有抬爱惭愧之极。”子午四人齐声道。“不必如此,你们功不可没。”梁红玉微微一笑。“兀术手下的确是高手如云,不可小觑。”韩世忠语重心长道。参军也笑道:“是啊!夫人擂鼓助威,我等大惊失色。还以为金人那边如何了,不曾料想正是夫人在鼓声咚咚!士兵冲锋陷阵杀的金贼望风而逃,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几个将领笑道:“曾几何将军神勇无敌,如今夫人又是巾帼不让须眉,实乃大宋之福。我等佩服,佩服不已。”梁红玉说道:“诸位,我虽是一个妇道人家,然则保家卫国的事情并不分得清清楚楚,作为大宋子民人人有份,个个有责。大家不必如此相互抬举,想当年,花木兰尚且替父从军,穆桂英也还挂帅迎敌。如今我夫妇齐上阵有何不可!”“可以,当然可以!夫人乃是方今大宋无可取代的巾帼英雄。”将领笑道。

韩世忠定了定神色说道:“唉,多亏诸位同甘共苦,如若没有诸位将军鼎力相助,恐怕难得一说!”将领笑道:“唉,将军,过谦!过谦了。”说着尽皆畅快饮酒,好不热闹。说着韩世忠眼珠一转笑道:“此番作战,将士英勇无敌,多有辛苦,我愿吟诵拙作舞剑一番,以助雅兴如何?”“自然很好,将军文武双全,乃我大宋奇才。”众将叹道。子午四人一怔,没想到,韩世忠居然能文能武,文武双全。

“愧不敢当,见笑,见笑。”说着韩世忠便拔剑而起舞动开来,将领尽皆惊叹,连连称好。此时韩世忠且舞且诵道:

冬日青山潇洒静,春来山暖花浓。少年衰老与花同。

世间名利客,富贵与贫穷。

荣华不是长生药,清闲不是死门风。劝君识取主人翁。

单方只一味,尽在不言中。

吟毕,众人感慨万千,拍手称好。韩世忠和梁红玉、参军、子午四人正在高兴之时,忽报金人前来。

韩世忠大手一挥笑道:“看,兀术这厮准来求和。”参军叹道:“对于兀术来说,只能如此。安敢不识时务,岂不可笑。”梁红玉看着韩世忠亦笑道:“是啊!兀术欺人太甚,不过巧言令色。夫君断不可中他诡计,要从长计议。”“黄天荡的水,女真人喝了许多,估计味道不好,故而他们想求饶了。”子午笑道。此言一出,众人大笑不已。

只见,金人进帐而来忙道:“大宋韩世忠大将军,我兀术将军有信件转达,还请将军过目。”“不来诚服,只来书信,是何缘故?”韩世忠嗔笑一声,举起酒杯端详开来。“我主他,他食不甘味,有病在身,诚惶诚恐,不敢冒犯将军虎威。”金人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道。“原来如此,快快呈来!”韩世忠不紧不慢的招了招手便急速接过了金人递给参军的信,拆而视之曰:

大宋韩世忠大元帅:

败军之将金国完颜宗弼诚惶诚恐拜于大宋韩元帅足下,我等奉金太宗旨意南下,实乃无可奈何之举,不曾料想冒犯元帅天威备感后悔莫及,惶恐不安。我愿把掠夺之物全部留下,只求将军放我等一条生路,元帅神勇,吾不及也。南下来犯,非我之愿,万望饶恕,且莫怪之。

金国兀术

韩世忠看罢笑道:“你金国太子真愿求和?”

金人忙道:“的确如此,将军且莫生疑。我主兀术太子殿下希望化干戈为玉帛,与大宋韩元帅议和。不必兵戎相见,大可言笑把欢。”梁红玉狐疑道:“莫非缓兵之计?”参军也试探道:“兀术亲自前来负荆请罪,岂不很好?”金人眼珠一转急忙说道:“呃,我太子殿下得了大疾因此不能前来,万望大宋将军体恤怜悯,不要见怪。”“如何这般没了威风?实属罕见!”韩世忠顿时站起身来抬手一拍,砰的一声,茶杯震的嗡嗡作响,茶水溅得半个桌子,滴滴水珠吧嗒吧嗒打在地上,“放你们回去,休想!回去告诉兀术匹夫,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那金人神情恍惚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忙道:“好,好。一定照办,照办!”说着便匆匆忙忙退了出去跨马而去,生怕慢了便丢了身家性命。

兀术听使者回报之后,又气又怕,但他还不甘心,便又派此人前往韩世忠处求和,他在路上寻思,此番定要身首异处,无可奈何之极。

到了韩世忠处,韩世忠问道:“怎么?你为何又来了,此番有何话欲说啊!”“韩元帅!我兀术太子殿下愿把自己骑得千里马送给您,此马乃是西辽特产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天下难寻,特来奉送,万望笑纳。”那厮颤颤巍巍道,又偷偷看了看韩世忠一眼便忙低下头去。

“兀术匹夫,玩着什么鬼把戏。送起礼来了,要知道尔等劫获我大宋财物还少吗?相提并论起来简直是相去甚远。那些宝物哪一样比不了一匹马啊?西夏送的马,我早些年便骑过。如今我的飞浪乃是天下第一,本将军不差马匹。尔等贼人就不必枉费心机了。”韩世忠如此一说,那厮不知该如何应答便慌慌张张匆匆离去了。

金人回去一说,兀术叹道:“韩世忠!真乃气煞我也。岂有此理!一再回绝我的一片苦意,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众将大惊失色不知所措,兀术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

江北岸的金将听说兀术在镇江被困,便赶忙派海船前来接应,但韩世忠早就做好了准备,兀术在韩世忠的天罗地网之中无法脱身。

大营之中,韩世忠说道:“北岸金贼要救兀术,岂能让他得逞。”一中将忙道:“将军,江心岛屿和金山之旁已停好了海船,下面如何布置,请将军示下?”

韩世忠吩咐道:“每条船上载些力气大、懂水性的士兵,他们全部手拿着有铁链条的大钩,等金贼一靠近便甩出大钩,勾住敌船把它们掀翻在江心便是。”

“女真人一般体格健硕,如若搞不好,就被女真人掀翻了。”普安若有所思。

“将军,此法虽说有些笨拙,可也是势在必行。”余下笑道。“水面用火攻,兀术插翅难逃。”武连灵机一动。“这主意不错,可女真人也不是曹孟德,他们不把战船连起来,如之奈何?”子午仰天长叹。“不错,兀术聪明过人,断不会把战船连起来。”韩世忠神情恍惚,掷地有声。将领笑道:“是,我等一定按照将军妙计行事。”说着便退了出去。梁红玉与参军叹道:“嗯,此法甚妙,乃是出奇制胜之策也。”

江北金贼乘船到了江心,兀术也领兵至此正准备上船,可是,只听的是一声炮响,宋军尽皆呐喊起来,鼓声擂擂作响,惊得金人大惊失色。他们顷刻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起来,许多金船被掀翻在了江心,兀术吓得魂不附体又逃回大营之中去了,江北岸边的金人不得不无功而返,退了回去,再作打算。兀术回到大营只好又派人往宋营而来向韩世忠求和。

金人见到韩世忠诚惶诚恐口口声声说道:“请将军高抬贵手!放我等一马,再也不敢犯大宋天威,犯将军神威了。”韩世忠义正词严厉声道:“放尔等过去也未尝不可,不过得有条件才行,那就是一要放我大宋徽宗、钦宗二帝回来;再者还我大宋全部疆土。如若不能答应,休得多言。”金人诚惶诚恐,离开韩世忠大营,急急忙忙赶回兀术大营,回报如此话语。

兀术寻思,韩世忠果然极难对付,这些条件太过不可思议,我大金好不容易吞到嘴里的东西岂可随意吐出,再说,我可做不了主。罢了,再做计较,另谋出路也未尝不可。不过,求和几番不成,作战屡次失利。实乃难矣!如今八万将士在黄天荡这么个鬼地方困住业已四十多日,如此拖延下去恐怕粮草不济,待到那时怕是军心不稳,将士定当自乱。如此一来,不必韩世忠大军前来,恐怕将士也会潜逃到他那边活命去了,如之奈何?兀术心中可谓是十万火急,不言而喻。他便慌慌忙忙派人四处打探突破宋军包围圈的妙计,几日之后仍然不见动静。

此日夜间,兀术与一人在大帐之中杯酒相会,谈的带劲之极。此人笑道:“金国太子殿下,不必如此担忧,韩世忠夫妇纵然再有手段,再多么智慧过人,也难免有考虑不周之处。况且他们并非智慧过人,正所谓百密一疏,是也不是!”

兀术听罢喜笑颜开忙问道:“将军有何高见?不必如此隐晦,但说无妨。”

“金国太子殿下,我离开宋军到您这里来,为了什么?不只是混口饭吃,也为您的安危着想啊!您说呢?”此人嘿嘿一笑看了看兀术。

“噢!不必如此,我明白了,此些事情先生大可放心,绝对保证将军安全,待我回去在我金太宗陛下面前替你多加美言,保你荣华富贵。”

没等兀术再说下去,那人便道:“嗯!如此甚好!太子有所不知,这黄天荡之北有一老灌河,现已淤塞不堪,废弃久矣。只要太子殿下派人挖通此道,便可直通长江,那时浩浩江水而下,太子殿下率领将士从上游渡江,便可逃出韩世忠的包围圈了。”

“嗯!此番将军指点,实乃醍醐灌顶,本太子豁然大悟!多谢,多谢。此法甚妙,妙不可言!呃,不过那韩世忠岂能不知?如若有所提防,早早埋伏,如何是好?”高兴之余,兀术不免担忧道。

“太子殿下尽管放心,韩世忠那边我自有应对之策。买通几个小将军,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到时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啊,好,好。如此一来,我大金将士可脱险,此乃天无绝人之路,那就多谢将军,有劳将军。”兀术笑将着看着此人,等他满饮之后方才笑着一杯酒下了肚。说笑之际,两人又数饮几杯,之后便是哈哈大笑之声不绝于耳,声声作响传出大帐之外。

次日傍晚时分,兀术派人前去开挖,直到夜色深深。可谓连夜奋战终于把个三十里长渠通达到了长江口,并且抢来当地一千多条民船趁着夜色一边放火一边射箭,使驻守宋军毫无防备,宋军大惊失色之余赶忙追赶,可为时晚矣。在此驻守的宋军一将领在大帐之中正与向兀术献计之人喝着酒,此时此刻已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只听的是江边喊杀声震天动地,只见的是,火光冲天,宋军大营被熊熊烈火围攻,股股浓烟笼罩上空,好生了得。兀术此时此刻已率众突出重围急急忙忙沿长江逃往建康去了,一路上抱头鼠窜,马不停蹄,不敢怠慢,生怕韩世忠围追堵截。

“报,元帅,大事不好!兀术挖开老灌河在江心岛潜逃而去,金贼突围而逃,还端我三座大营。”士卒慌慌张张进帐上奏给韩世忠。

韩世忠大惊失色,握着拳头咚的一声敲在桌子上,顿时打翻了眼前的茶杯,叹道:“唉!事到如今都怪我失算,千错万错乃是我之错矣!怪不得兀术那厮,我用人不当,自当上奏朝廷贬职降级。”

听的如此一语,将领尽皆上前劝道:“将军,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贼人骄滑防不胜防。”

梁红玉寻思片刻忙道:“夫君,依我看来,此事蹊跷,其中定有隐情。”

参军一身冷汗,马上惊道:“夫人,您是说我宋军之中有内奸?这可不能开玩笑。”

此语一出,尽皆愕然。

“什么玩笑不玩笑的,奴家从不开玩笑。你难道感觉此事不蹊跷么?”梁红玉气急败之际坏骂道。

韩世忠道:“夫人,参军。诸位将军,事到如今,恐怕的确如此!那驻守老灌河的将领恐怕与那兀术私通了。皆我之过,不该太过轻敌,倒小看了兀术。”

正说着,一将领赶忙进报说:“将军,大营被大火焚烧,那厮已化为灰烬实乃惨不忍睹。这厮罪有应得不假,可偏偏坑害了我军,错失良机,放走了兀术。这可如何是好?”

几个将领忙道:“看来果然如此,我军本就不如金军势大,如今错失良机,想必士气就低落了。”

“气煞我也,本想活捉兀术献于皇上。拿兀术交换二帝,可没想到跑了兀术,这实在令人痛心疾首,懊悔不已。功亏一篑,皆我之过。百密一疏,百密一疏。”韩世忠捶胸顿足,抽出宝剑,向半空挥去,一声咣当,砍在桌角。

看着韩世忠仰天长叹之状,梁红玉忙道:“夫君,此乃天意难违,不必如此。”

“兀术这厮果然聪明过人。”子午仰天长叹,马上安慰韩世忠:“将军不必如此,兀术如今侥幸逃脱想必还会南下,这贼人只要一日不被活捉,他必定一日心存侥幸。他若还敢前来,自然会束手就擒。这便是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理。”

普安也劝道:“将军神机妙算、英勇无敌,此番作战金人大败,黄天荡,四十八日。我等大宋将士八千人把兀术十万大军打得狼狈不堪,八万大队人马被困!实乃我大宋史无前例之事,定当大快人心,重振国威、再振军威,金人必不敢悍然南下了。”

“如若知道这般情状,黄天荡四下应该早早派重兵严防死守,埋伏起来,兀术说不定就被我们活捉了。”余下气道。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百密一疏,如之奈何?也怪我大宋内部有叛国投敌之徒,如之奈何?如若不然,谅他兀术也不会有什么好主意。如何知道老鹳河的所在。虽说金国搜刮了我大宋许多图志,可这地方河道与道路时常变迁,非一成不变,他们如何得知这般仔细。如若不是我宋朝人卖国求荣,贪图荣华富贵,如何会出卖我大宋,向敌国透漏军情。”武连也心灰意冷道。

梁红玉看向韩世忠,心里闷闷不乐,都怪夫君太也轻敌,如若不然,活捉兀术并非难事。夫君如此粗心大意,实乃骄兵必败。

韩世忠见梁红玉这般埋怨的眼神,不觉尴尬一笑,心里暗骂自己,太也轻敌,兀术逃走皆我之过。

韩世忠、梁红玉、参军、子午、余下、普安、武连和众将出帐而去,望着遥远的远方,久久矗立。但见黄天荡,波光粼粼,一瞬间突然风浪大作,波涛滚滚,咆哮声起,去向远处。

黄天荡之战告一段落,兀术抱头鼠窜,仓皇逃离江南,金兵一个个魂不守舍,自然心有余悸,不敢轻易扬威耀武。不过金兵依然在江南,并未全部撤离。子午等人也要辞别韩世忠回宋高宗处复命,再者,张明远、费无极也颇为牵挂,子午四人也想师父们了。此番来韩世忠处,可谓见多识广,如若不是韩世忠调度有方,运筹帷幄,子午四人断然不知如何是好。虽说单打独斗偷袭金营,不在话下,可要论带兵打仗,摆兵布阵,他们就勉为其难,差强人意了。临行前,韩世忠与梁红玉为子午四人摆宴,席间韩世忠推心置腹了不少真知灼见,子午四人也算受益匪浅。

“四位小兄弟此来帮忙不少,你们身手不凡,力克女真人。不过你们是江湖中人,带兵打仗就勉为其难了。本将军如若说的太过直白,还望你们见谅。我年轻时候也是胆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总以为自己什么也会,什么都懂,可与西夏交锋,才知自己只凭匹夫之勇恐怕难以克敌制胜。凡事都要开动脑筋,想个万全之策,即便不能面面俱到,也要逢凶化吉,随机应变。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如若狭路相逢,不可当断不断,必然反受其乱。你们以为如何?”韩世忠微微一笑,看向子午四人,顿时眨了眨眼睛,感激不尽道。

“将军不必如此,我等也是有自知之明,下山以后行走江湖,也见识了不少英雄人物和大场面。可实言相告,带兵打仗的确是勉为其难。将军如此坦诚,我等感激不尽,哪里会有什么闷闷不乐。将军如此推心置腹,我等没齿难忘,可见将军是个豪爽之人,真性情中人。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此,便不负凌云壮志。”子午点了点头,推心置腹道。

梁红玉语重心长道:“这带兵打仗非一朝一夕,江湖上论单打独斗,或许你们也很不错,可战场与江湖大有不同,你们可知有何不同?”“愿闻其详,还望夫人赐教。”普安挠了挠后脑勺,追问道。“这倒不难,不过你们可知熟能生巧四个字最为要紧。带兵打仗要懂得总揽全局,熟读兵法,要会摆兵布阵,战场上瞬息万变,要有勇有谋,要当机立断,不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不似你们江湖单打独斗,这般一对一的较量。战场上可是千军万马的厮杀。死的人可多了!”梁红玉微微一笑。

韩世忠饶有兴趣的介绍道:“再说,纵然江湖人士武艺高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你们四个人在道家必定学了不少武艺和道经,这《道德经》的确很好,以柔克刚,以弱胜强,运用在兵法之中也是一样的。”余下听得入迷,不觉慨叹:“之前就感觉之乎者也,摇头晃脑,没什么趣味,没想到,还关乎兵法。”

“不错,要说兵法,还是《孙子兵法》天下第一。有许多带兵打仗的故事,譬如围魏救赵、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夷陵之战。”武连曾读过不少书,知道许多带兵打仗的故事,故而笑道。“不错,居然知道许多带兵打仗的故事。三国的故事如今妇孺皆知,这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夷陵之战,可是颇为重要。要说三足鼎立如何称之为三足鼎立,便道是三场战争,一决雌雄,水落石出。官渡之战,曹孟德打败袁本初,曹魏一统北方,挟天子以令诸侯;赤壁之战,曹孟德被孙刘打败,自此南北对立,曹孟德与孙仲谋势不两立,分庭抗礼。夷陵之战,刘玄德战败撒手人寰,孙仲谋由此免遭灭顶之灾。此后,三足鼎立,继往开来。”韩世忠叹道。“夫君说的不错,三国时代,这男子汉大丈夫如若不投笔从戎,跨马杀敌,就不可想象了。当年的男人们真是厉害,要说哪个时代的男人魅力十足,奴家以为三国的男人太也魅力十足。”梁红玉赞不绝口。众人听了,哄堂大笑。

“我大宋虽说重文轻武,你们也是心知肚明,不过高手在民间。素闻我大宋有许多武林高手散落黎民百姓之间。我大宋的许多社团里不乏文武双全之人。想当年,蔡京、童贯一手遮天,飞扬跋扈,把持朝政,搞得怨声载道,黎民百姓叫苦连天,实乃敢怒不敢言。一个‘花石纲’就搞得方腊揭竿而起的造反,本将军当年跟随童贯征讨方腊,手下皆是西军兄弟,这西军实乃我大宋精锐之师,势不可挡,让西夏闻风丧胆。就是西军当年攻破横山,差点就攻破了兴庆府。如若当年一鼓作气想必西夏就亡国灭种了。可惜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大宋让乾顺有了喘息之机,后来西夏羽翼丰满,靠着大辽与我大宋分庭抗礼。大辽亡国后,西夏又投靠金国。虽说事过境迁,可要是再统帅西军定能与金军一决雌雄。目下江南士卒士气低落,金兵一来就抱头鼠窜。说句大不敬之语,也是皇上从扬州城逃离后,这禁卫军群龙无首自然土崩瓦解。怯敌乃我大宋目下最为要紧的硬伤。我大宋总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般畏畏缩缩,焉能不败?想当年,钦宗皇上就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故而一门心思想议和,果然中了金人诡计。如今皇上登基大宝不久,人心思定。如若皇上一味逃跑,真不敢想象,后事如何?”韩世忠言归正传,语重心长道。

梁红玉见韩世忠说了这样许多,就不觉黯然神伤,素知韩世忠一般沉默寡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头头是道,可见了子午四人居然这般推心置腹说了这样许多,心里不觉欣慰之极,可也不觉后怕担忧,就怕韩世忠胡思乱想,太也劳顿。

“将军,要说二帝被俘虏,国人无不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可江南黎民百姓却并非如此。听说方腊到过之处的黎民百姓皆拍手称快。可见‘花石纲’不得人心。细细想来,王安石变法以来,党争不断。蔡京、童贯又狐假虎威,把持朝政。太上皇当年也是心知肚明,只可惜他太也书生意气,无力回天,素日拿着毛笔写写画画,突然听说女真人杀来,自然猝不及防,无法应对。李纲进言才被逼无奈退位,到江南避祸。把个烂摊子抛给太子!太子在东京掌控局面,康王在应天府操练兵马。本来李纲守东京,女真人是无可奈何。只可惜钦宗听信谗言,罢免李纲。种师中老将军的话他又听不进去!张叔夜大人、宗泽将军勤王也可挽回局面。偏偏钦宗皇上病急乱投医,抓住郭京这江湖骗子做救命稻草。搞得东京沦陷,二帝被俘。说来说去,女真人就想灭亡我大宋。可议和却是我大宋一厢情愿!”子午见韩世忠如此洋洋洒洒,推心置腹,就安慰韩世忠。

余下也叹道:“如此看来,金人的话就不敢相信了。言而无信原来是说西夏,目下金国也这样,只有我大宋才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言行一致,岂不自寻烦恼?”

“莫非失信于人就很好?我大宋如此言行一致,取信于民,取信天下,实乃明智之举。如若不然,四下便都是敌人,哪里来的朋友。”普安一怔,不以为然。武连越听越犯难,顿时挠了挠后脑勺:“你们说了这样许多,我就稀里糊涂了。议和到底要不要,能不能?看来由不得我大宋。”“要说失信于人也不能怪女真人,这头可是我大宋开的。”韩世忠听了这话,马上掷地有声道。子午一怔,马上追问:“将军,何出此言?”“还望将军赐教?”普安看向韩世忠,一脸茫然。

韩世忠捋了捋胡须,娓娓道来:“你们自然知道‘澶渊之盟’,可我大宋偏偏出了蔡京、童贯之流,如之奈何?你们可知‘海上之盟’么?可偏偏又是童贯捣鬼。我大宋失信在先,故而女真人依葫芦画瓢,学我大宋,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看来,女真人开始汉化了,他们也懂得了中原人的许多阴谋诡计。女真人来势汹汹攻破东京城,钦宗皇上肯定听信谣言,说,金人只不过要金银珠宝,如若各路勤王将军抵达东京会尾大不掉。这般言语,钦宗岂能不左思右想。故而他到了最后宁愿相信一个郭京,也不愿把大权交给张叔夜。这便是自寻烦恼。”“将军所言极是,张叔夜大人与李纲大人皆是文韬武略的文武双全之人,如若二人共同御敌,女真人根本不可能攻破东京城。偏偏钦宗就不用人才,用一帮酒囊饭袋,祸国殃民之徒,这东京不被攻破都难了。”武连点了点头,感觉韩世忠看的清楚明白,不觉钦佩不已。韩世忠冷嘲热讽道:“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做皇帝的都是这毛病。你们可知我太祖武德皇帝曾说过一句话,便是入骨三分。”“还望将军见教?”余下追问道。韩世忠昂首挺胸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们可知?”子午四人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夫君,你不可如此有恃无恐,须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梁红玉若有所思,劝道。子午也叹道:“不错,太祖武德皇帝此言的确有些道理。可卧榻之侧如若无人守护,恐怕被人带走都不知道了,岂不大大的可怕?”“自古皇帝都怕功高盖主,尾大不掉。大唐以来五代十国,地方节度使一个个尾大不掉,战乱不休。太祖武德皇帝统一大江南北以来,也怕尾大不掉。故而重文轻武,收缴兵权。”梁红玉笑道。武连乐道:“太祖收缴兵权,美其名曰,杯酒释兵权。”“太祖聪明好人,他素知武将都嗜酒如命。故而用杯酒释兵权最好不过。”梁红玉点了点头。

普安自然知道梁红玉所言不过戏言,这杯酒释兵权之意并非如此,指的是太祖收缴兵权后,御赐豪宅、美女与金钱,让将领颐养天年,此乃杯酒释兵权。“杯酒释兵权虽说让节度使不再尾大不掉,可如若抵御外敌,就捉襟见肘了。”韩世忠嘘唏不已。“所言极是,女真人此番攻破扬州城,便是如此。十几万禁卫军面对五百金兵居然吓得乱了方寸,实乃奇耻大辱。莫非靖康耻吓破了胆不成?”梁红玉点了点头,闷闷不乐。

余下恨恨的道:“世人皆知,靖康耻本可避免,偏偏就既成事实。此非天意难违,实乃人祸所致。太上皇如若不退位,重用张叔夜、李纲,纵然女真人兵强马壮也无济于事。这李纲守东京便是如此!”

“可太上皇偏偏就退位了。钦宗继位也无可厚非,有李纲,还有张叔夜、姚平仲、种师中、种浩,还有你们师父师叔张明远、费无极,如若大家镇守东京城,就不会有奇耻大辱。可钦宗身边偏偏离开许多人,他又不重用张叔夜。抓住郭京就如救命稻草。真是匪夷所思!”韩世忠摇摇头哭笑不得。

子午见众人情绪低落,一脸不悦,就劝道:“事过境迁,不可自寻烦恼。如今女真人南下,在黄天荡被将军阻击四十八日,便是南渡以来振奋人心之举。”

“本可活捉兀术,一雪前耻,可偏偏跑了兀术,皆我之过。”韩世忠神情肃穆,自责开来。“黄天荡大捷已是不可小觑,还望将军宽心才好。”普安安慰道。

韩世忠如何不知这话不过安慰自己,但事已至此,又当如何,只好举杯痛饮,聊以忘忧:“诸位举杯痛饮,聊以忘忧,意下如何?”说话间,将士抬着美酒前来,众人喝的喜乐无比。梁红玉起身舞剑,以助雅兴。众人见状,赞不绝口。这舞剑也是美轮美奂,想不到梁红玉舞剑也是如此婀娜多姿,令人春心荡漾。原来梁红玉虽身披铠甲却也英姿飒爽,一股柔美情状。

武连端起酒杯,看着梁红玉舞剑,不觉想起赵香云,顿时热泪盈眶,不知赵香云在金国如何。想着想着就伤心难过了。“武连兄弟,你如何这般模样?”韩世忠见状,马上瞠目结舌。余下见武连发呆,就代替武连叹道:“他或许想父母了,毕竟离开京兆府许多时日。”“我是延安府人,虽说不是京兆府的,可我们都是永兴军路之人,是也不是?”韩世忠不觉也泪光点点。“将军所言极是,我关中男儿,个个都视死如归,顶天立地。”子午点了点头。余下追问韩世忠:“将军年轻时候一定有许多故事。莫如讲一讲,我们听一听,不知意下如何?”

“延安府我小时候倒也去过,比起京兆府,延安府的大人物更多。”普安也饶有兴趣的看着韩世忠。武连如数家珍道:“这延安府的大人物,我可知道,范仲淹与韩琦都去过,在延安府戍边御敌。范仲淹与西夏李元昊有过一段故交故事,传为一段佳话。”

“我本是哲宗元祐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出生于延安府,家境寻常,务农为生。我自幼喜欢练武,少年时就力大无比。那时性情憨直,喜欢行侠仗义,不过对这功名利禄却不以为然。到十六、七岁时,就生得身材魁梧高大,浑身是劲,勇力过人,家乡有人对我说,有如此好的功夫,该去当兵为国效力。我当时就信以为真,马上从军。本来我想做书生,做文官,毕竟我大宋重文轻武。”韩世忠自我介绍道。梁红玉饶有兴趣追问道:“夫君在与西夏作战时,可有什么故事,但说无妨。我还没问过你呢,正好今日说说看。”

“还记得崇宁五年,那时我年仅十八,毅然决然之际就去参军。我所在的军营驻在西北,经常与西夏打打停停。入伍不久我就参加了战斗,因作战勇敢就由士卒升为小队长,只管十几个人。那时候日子虽说苦,可很是开心。哥们弟兄在一起时常打野兔,官职虽小,可责任重大,我还记得我当年带队的那些士兵都比我年纪大,可我作战勇敢,处事公道正派,说话正直在理,由此大家都听我的。有一次我军攻打西夏的一座城池,久攻不下,我这暴脾气就打红了眼,一个人爬墙冲进去,杀死守城的敌军头领,把他的脑袋扔出城外,我军受到鼓舞,一涌而上,攻下城池。不久,西夏的监军驸马亲率夏军向我军反击,我军有畏怯之状。我就打探好那西夏驸马的底细,然后率几名敢死士卒,冲入敌阵,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敌人惊慌失措,我冲入敌阵直奔元帅帐,还没等西夏兵明白过来,手起刀落,将西夏监军驸马的头砍了下来。西夏兵大乱,争相奔逃。经略使上报朝廷,请求破格提拔我。可当时主持边事的童贯却怀疑我等弄虚作假,只同意给我升一级。我也不说什么,毕竟童贯大权在握,又是皇上身边红人。我不得不本本分分,为国效力。谁让太上皇当年不喜欢舞枪弄棒,他偏偏喜欢妙笔生花、蹴鞠玩耍。高俅可以发迹,我却不能,莫说我一人愤愤不平,就是姚平仲、种师道、种师中、种浩、张叔夜、李纲,他们都不服气,是也不是?”韩世忠回想当年,嘘唏不已。

梁红玉安慰韩世忠:“夫君不必如此伤心难过,好在都事过境迁了。”“宣和三年,我军与金兵战于燕山之南,我大宋几路兵马均被金兵打败。我率五十余骑巡逻于滹沱河上,不巧与金国骑兵两千人遭遇。当时士卒心有余悸,战战兢兢,可我偏偏不信邪,素知遇事冷静而果断方可克敌制胜,我告诉士卒:‘慌乱就等于死,不要乱动,一切听我调遣。’我让一个叫苏格的小队长率部分人马抢占高坡,列阵其上,观而不动。又派出十余个骑士,把在河上准备抢渡的散乱军士组织起来,得众数百,让他们列阵击鼓呐喊。然后,我率几名敢死骑士,径直冲入金兵队阵之中,专砍打旗的金兵,连杀几人之后,其余举旗的纷纷将旗放倒,河边的宋军士卒击鼓高喊:‘金兵败啦!金兵败啦!’倾刻间金兵大乱,苏格率占据高地的骑兵自上而下杀出,金兵丢下上百具尸体,乱纷纷向北逃去,我趁机又追了一程才收住坐骑。此乃虚张声势,疑兵之计。如若不是沉着冷静恐怕就抱头鼠窜了,想必惨败的便是我军!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如若这带兵打仗不敢打敢拼,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见这精气神对一对人马颇为重要。有些人马看上去人多势众,不过乌合之众,匹夫之勇。如若不身经百战,摸爬滚打,视死如归,又何谈冲锋陷阵,一决雌雄。”韩世忠又回忆起金兵袭击中原时的抗金岁月。

听了这话,子午恍然大悟,这便是此番黄天荡韩世忠之所以挫败兀术的缘由所在。可见身经百战,自然得心应手。普安赞不绝口:“原来将军有这般过往经历,难怪并不怯敌,与扬州城的十万禁卫军大有不同。”“这带兵打仗真不简单,看似冲锋陷阵,也是要智慧与谋略的。只知打打杀杀的,就是匹夫之勇了。有勇有谋方可百战不殆。”余下点了点头。武连不以为然,马上反驳:“这话不对,《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若看不清自己的实力,又得不到敌手的军情,恐怕这仗打起来并不容易。”

“靖康元年十月,我正在滹沱河一带担任防守,突然之间被金兵数万追逼退入赵州城内。敌兵围城数重,城中兵少粮乏,军心不稳,有人主张弃城而遁。我传令下去,有敢言弃城者斩。当夜天降大雪,我就感叹天公作美,便心生一计选精壮士卒三百人,悄悄出城,偷偷摸进金兵围城主帅营帐,杀死主帅,后偷袭金兵驻地,挑起金兵内部误会,让他们不知实情互相攻杀。一夜大战,金兵死伤过半,无心再战,于是溃散退去。看看,如若胆小如鼠,焉能如此?可见带兵打仗也是要聪明过人,如若不然,这瞬息万变,就难说得很。”韩世忠说起这段,笑出声来。子午四人听了,对韩世忠拜服的五体投地。

“我在河北一带坚持抗金数年,官阶不高,所率兵马并不多,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因此,威名震慑金兵许多年。就盼望有朝一日,遇到明主可以建功立业。”韩世忠热泪盈眶,一杯酒下了肚。梁红玉见状也是嘘唏不已,感同身受,心如刀绞,伤心难过。

“苗傅、刘正彦对朝廷不满发动兵变,杀死了王渊和宦官康履,逼皇上让位给三岁的儿子。吕颐浩约我、张浚等大将平息叛乱,解救陛下。我身边兵不多,就在盐城一带收集散卒,组织起几十人的部队,从海上来到常熟。约见张浚等人进兵到秀州,然后诈称休兵,不再前进。实际暗中作攻城的准备。苗傅、刘正彦知我来攻,就俘虏我夫人作为人质。宰相朱胜非已假意屈从苗、刘,对他们说,与其逼韩世忠战,不若遣梁红玉去劝降韩世忠。苗、刘果然让使者跟随夫人来见我。夫人回到我身边,使者到来后,我义愤填膺就烧了诏书,砍了使者,下令进攻杭州。我在杭州北关击败叛军防守部队,苗、刘惊惧,率二千主力逃跑。由此本将军才救出皇上,皇上告诉我,宫中的中军统制吴湛和苗、刘是一伙的,此贼不除,宫中不安。恰在此时,吴湛率兵前往迎接我,这贼伸手想与我相握,我灵机一动,何不将计就计,故而稍微用力顺势捏断了吴湛的手指,喝令拿下,与其他叛将一并斩于市曹,苗、刘之乱遂平。此后我被任命为武胜军节度使、御营左军都统制。”韩世忠回忆起苗刘兵变,虽说如此轻描淡写,可当时的形势危急自然令人诚惶诚恐,如若不是韩世忠沉着冷静,想必不堪设想。

子午四人追问韩世忠:“将军居然力大无比,不知是真是假?”“还记得那一年,我与夫君初次相识,到郊野踏青。二郎山跑来一匹野马,袭击过往的路人。官府贴出告示说,只要能降服这匹野马就能得到重赏。我与夫君正好路过,夫君居然揭下榜文,赤手空拳直奔山上而去。我担惊受怕,不多时,只听见山梁后长嘶一声,山梁上果然跃出一匹白鬃野马。野马一看见夫君,便直扑过来。夫君待那马冲下山坡,纵身一跃骑上了马背。野马见状前蹄腾空,想要把他掀下来。夫君两腿紧夹,双手抓住马鬃。野马狂奔乱跳,一直跑到了一道山崖前。眼看连人带马就要跌下深沟,我吓得大惊失色,马上捂住眼睛,用指缝看夫君。但见夫君不以为然朝马背上连捶几拳,野马竟停在了离深沟只有一步的地方。此后,我就劝夫君不可弄险,可他总是不听,如之奈何。”梁红玉见子午四人将信将疑,就回忆往事,不觉心有余悸,担惊受怕。众人听了也是嘘唏不已,没想到韩世忠有如此传奇故事。

宴罢,韩世忠、梁红玉等人送别子午四人离开镇江府前往温州,宋高宗与明远、费无极等人依然坐着海邱大船,飘荡在大海上。宋高宗见等着韩世忠的战况如何,故而不敢靠岸,就怕女真人围追堵截。子午四人乘船离开镇江府,或骑马或乘船,一路赶往温州。江南一片狼藉,女真人时常出没,胡作非为。时局并未随着兀术逃离而太平。只是兀术逃离后,金兵不再肆意妄为,为所欲为,已然强弩之末,只盼望逃离江南。毕竟金兵大部分依然与宋军对峙而战,双方犬牙交错,势均力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