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历史小说 > 三国风云之步步沉浮 > 第4章 凤求凰

第4章 凤求凰

云湖之畔,树影横斜,桃香浮动。

桃树下一对璧人对望着,眼中尽是脉脉深情。

王钰最先回过神来,想起前番在此碰到一女子抚琴,琴声悠悠,令人难忘,忍不住开口相问道:“对了,宓儿似乎颇为精通音律?”

甄宓浅浅淡笑道:“略懂一二,莫非王公子亦善琴曲之道?”

王钰似乎想起来什么,叹息一声道:“许久未曾操琴,技艺早已生疏,唉——”

“王公子何必如此谦逊,今日有幸见到公子献技,宓儿与有荣焉,还望公子万勿推辞。”

佳人相求,王钰如何推辞?王钰长身而起,拱手一揖道:“故尔所愿,不敢请耳,如此在下献丑啦!”

“彩蝶,取我的琴来。”

落座间,半个身子显露于案前,王钰正了正竹冠,拂了拂袍裾,将古琴搁于案上,双手在琴弦之上缓缓地往左右一分,高低之处尽合心意,淡然一笑,一个轻抚。

“吭——”口中留下清茶余香,指间琴音飞扬,王钰望着漫天飞舞的桃花,想起了前世今生,在那片桃花满园之地,他同样地以一手的琴技赢得佳人的芳心,而今一切恍如昨日重现,记忆的幻灯片在脑海中翻转。

王钰修长的手指在琴弦间拨弄,琴声是那样的委婉留长,犹如鹊羽春风,轻轻抚慰着云湖流波,又恍如月下孤影,惆怅地徘徊在花间树影下。

一缕琴声直拨,遥遥扶向九天之上,越升越急,忽而恍如一叶飘落,似碾还绕,似坠儿非坠,似断而非断,隐约有种魔力,拨弄心头的情弦,有如高山流水相映成辉,又如鳯鸾和鸣,凤凰于飞。

一曲【凤求凰】,尽俘佳人心,一音渺渺,余音幽幽,甄宓美目流恋婉转,悠然呢喃道:“此曲入我心,我亦知郎意。”

王钰微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双手自弦上撤离,琴弦犹在轻颤,魂亦尚附在其中,久久未曾回返,便连小婢彩蝶也听得如痴如醉,忘乎所以。

曲终人散,花雾未散之时,王钰深情凝望着甄宓,静静的。

“公子琴技无双,宓儿钦佩不已。”甄宓抬起头,痴痴地看着他,心有所思,

王公子弹了一首【凤求凰】,岂非自诩司马相如,而我岂不成了卓文君?

然而又何其相似,一个落魄的才子功曹,一个豪门大族的千金小姐,莫非此乃天意?

“宓儿——”王钰轻轻地唤道,他已经错过了一次,不想错过这次,如果爱就尽情地深爱,爱得无怨无悔。

“嗯——”甄宓轻轻颔首,脸蛋一红,直到那粉颈根部,白里透红,美极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敢问伊人,君该何如?”

甄宓心房一颤,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大胆道:“我愿为卓文君,只愿君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春雨渐歇,挂于檐角成窜。

甄宓微伏着头,跪坐于前室内矮榻旁,在一个香囊之上刺绣,秀长的睫毛一眨一眨,而坐姿则端端正正,不歪不斜,亦如她手中的绣花针,每一针皆是落得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不多时,一朵桃花便呈现于香囊之上。甄宓用手轻轻抚过刺绣纹路,嘴角洋溢着笑意,钰郎是否与我这般此刻依望春色,他抚琴的专注之姿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自从二人互诉衷肠以后,半个多月的相处下来,甄宓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爱上那个叫做王钰的男子,爱得无法自拔。

见不到他时,分外想念,恨不得此刻就插上翅膀飞到他的身边,与他同在,如胶似漆。

一日不见兮,思念如狂,将琴代语兮,抒写衷肠,何时见君兮,慰我彷徨。

钰郎,你此刻可否也在思念于我?

正在胡思乱想间,一阵暖香悄然飘来,彩蝶迈着莲步盈盈而入,上前禀报道:“小姐,夫人来啦!”

“让母亲进来吧!”甄宓转首一愣,慌忙将未完成的刺绣藏好,笑盈盈地吩咐道,

“宓儿,为娘见你近来气色不错嘛!”张夫人走入内室之中,看见女儿红光满面,忍不住打趣道,

张氏年近中年,依然保养得很好,不失徐娘半老之风韵,想必年轻之时也是个美人胚子。

“母亲笑话女儿了,却不知今日母亲到此,所为何事?”甄宓一个七巧玲珑心,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必是有要事相商。

张夫人将小婢彩蝶屏退,这才露出笑容道:“宓儿啊!为娘自然是有一桩天大的喜事前来告诉你,大将军袁公听闻你之贤良淑德,欲为其二子袁熙向我甄氏求亲,以结秦晋之好,素闻袁氏二公子袁熙将军,年方二十,长的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年纪轻轻便是一州方伯,前途不可限量,老身与你兄长商议以后,准备应允这桩婚事,女儿,你且想想,袁氏乃中原顶级豪门大族,四世三公,而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袁公据四州之地,带甲雄兵百万,虎视天下,倘若我等结了亲家,你就是袁氏二夫人,来日待袁公一统天下,代汉而立,一朝为帝,你的未来夫君就是新朝的王爷,到时宓儿就水涨船高成了王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甄氏也能一下子成为皇亲国戚,高门世族。”

“母亲,女儿才不要嫁给那袁二公子,岂肯如此轻率地应允此婚事?此事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至少先与女儿商议一番才是。”甄宓被触动心中的痛楚,一瞬间脑海中都是王钰的身影,一改之前的温婉,激动地质问道,

“宓儿,你这是作甚?岂可对为娘说话如此无礼?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任由你肆意妄为?你父亲早逝,长兄如父,我乃你亲生母亲,如何做不得你的主?”张夫人见甄宓如此顶撞,眼中闪过愕然之色,随即感受到甄氏女主人的威严受到挑战,勃然大怒道,

“母亲,我与那袁二公子素未谋面,根本就不喜欢他,一想到要嫁入袁氏,与不爱之人相伴一生,女儿将来定会痛不欲生,追悔莫及,还望母亲莫要逼我。”甄宓情到深处,忍不住潸然泪下,啜泣起来道,

“宓儿,你一向知书达理,今日岂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来?让老身好生难过。”张夫人见平时温顺的女儿如此顶撞自己,不禁老泪纵横道,“女儿啊,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女人的一生何尝能够由自己做主?我甄氏虽然乃中山豪族,然乱世之中,唯有依附强者才能生存下去,那袁氏其势已成,天下诸侯莫不畏之,我甄氏满门托庇其治下,倘若我等拒绝这门婚事,得罪了袁公,定会为甄氏招来灭门之祸,你安知悔否?”

甄宓听罢,如同五雷轰顶,一下子跌坐于榻上,是啊!一面乃至亲之人?另一面是自己最爱的男人,然而自己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地为了爱情,选择最爱的男人一起亡命天涯,而眼睁睁地看着甄氏满门遭受灭顶之灾而无动于衷,钰郎,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宓儿,为娘也不逼你,此次联姻事关甄氏一门的生死存亡,望你能够深思熟虑,莫要冲动行事。”张夫人用丝巾擦脸擦眼泪,准备以退为进,劝道,“你好生想一想,静一静,为娘先走了。”

梳妆台前,佳人啜泣,我见犹怜,尚需人怜。

云湖之畔,佳人相邀,王钰欣然赴约,正跪坐于案前,缓缓吐气压住心气,手抚琴面,心有所思,看了对面的心上人一眼,满心的欢喜,与张宓坠入爱河,似乎让王钰找到了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意义。

“宓儿,今日我来弹奏一曲,你来伴舞,可好?”

“嗯!一切都依你。”

“宓儿,你且稍待。”王钰突然想起了什么,长身而起,入得那桃林中,少时,他手中拿着一顶桃花冠,来到甄宓身前,轻轻地为她戴上,凝视着她微红的脸蛋,道:“宓儿,你真美!”

优美的琴声在桃林中回荡,桃花漫天飞舞,伴随着旋律的起伏,甄宓前俯后仰,脚步虚虚实实,宛转悠扬,有如龙趋凤回,行云流水。尤其是那从眼前飘过的纤纤细腰,风姿婀娜,而那长舒的丝带,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妙的弧线,似乱花飘摇,又似霓云簇簇,看得人眼花缭乱。

王钰一曲【化蝶】弹奏得是百转千回,旋律忽地变化,始则急促跌宕,旋而舒缓婉约。

王钰的眼中只有甄宓的倩影在摇摆,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啊!每一次流转,每一次顾盼之间,都能够多味的感觉传达给王钰,是忧伤的美,还是凄婉的美,是恬静的美,还是娇柔的美。只要王钰与她目光相触之时,都有一种被燃烧,被融化,被触电的感觉。

他恍惚间在何处见过这样的目光?那忧伤,那凄婉,那恬静,都如此的熟悉,在记忆中徘徊,而那抹娇柔则把她化为一汪春水,漫过他的心房。

那是怎么样的歌声啊!是冰雪融化后山泉的叮咚,是春日枝头黄鹂的婉转,是北国胡笳的如慕如诉,是江南丝竹的如丝如缕,时而低吟浅唱,时而引吭高歌,时而高山流水,时而平湖秋月。

王钰的脑海中幻化出一幕幕动静交叠的画卷,一轮皎月轻盈窈窕地在彩云中穿行,漫天云彩追逐着月亮轻快的脚步,天上的洛神从天宫之中脱颖而出,飞翔在万里云天,她宽大的长袖携带着云彩的多情,把万里长空织成流光溢彩的云锦,她的身上洒满金色的阳光,在天际间裁出绚丽璀璨的霓虹。

一曲柔肠碎,何处觅知音?

“钰郎,此曲何名?”

“此曲乃【化蝶】。”

“化蝶?何为化蝶?此曲可有来由?”

“正是,此曲背后还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钰郎,给我说说。”

王钰便将关于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细细地说给她听,不过故事的背景变成了西汉年间,说到祝英台女扮男装入学万松书院,与梁山伯发生的种种趣事,甄宓莞尔捂嘴一笑,当听到马文才仗着家世棒打鸳鸯,欲夺祝英台为己有之时,她咬牙切齿,当最后听到梁山伯被逼而死,祝英台为爱殉情,两人双双化为蝴蝶,比翼双飞而去时,她潸然泪下。

甄宓听完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心中百感交集,这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与眼下我与钰郎之事何其相似,我乃堂堂甄氏之女,富贵千金,而钰郎不过一介落魄的功曹小吏,两人之间的身份天壤之别,似乎将成为两人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比之他们,自己与钰郎之事尤难也。

“哎呀”只听到一声疼痛的呻吟,翩翩起舞的甄宓不慎地崴了脚,摔倒在草地上,王钰急忙上前扶住她,道:“宓儿,你的脚怎么样?”

王钰顾不上男女之防,蹲下身来,为她脱下脚下金丝履。

“没事,宓儿,只是脚腕有点红肿,并无伤及筋骨,多多歇息几日便可痊愈。”王钰温言安慰她道,

“钰郎,对不住了,宓儿恐怕不能亲自为钰郎舞上一曲。”甄宓歉意地低下头,不甘道,

“有何不可?我与你共舞可好?”王钰看着她,露出鼓励的眼神,伸出右,道,

甄宓鼓足勇气,怯生生地将手交付于他,王钰轻轻地一牵,耐心笑道:“宓儿,将你的脚踩在我的脚上便是。”

甄宓踩着他的脚面,王钰扶着她的双臂,他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头,有节奏地摆动着,左右探步,漫天的花瓣围绕着他们俩飘舞着,一席白,一圈红,红白相间,分外妖娆。

“钰郎,这是什么舞?怎么如此奇怪?”

“交际舞,在武陵等南蛮之地,此乃男子向自己心爱的女子表达爱意之舞,代表着恋人间的默契。”王钰深情地望着她,侃侃而谈,神态之间尽是回忆的神采。

“钰郎,你荆南之地的风俗真够奇怪。”甄宓听罢,眼中异彩连连,道,

一曲舞毕,甄宓轻轻下来,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巾为王钰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钰郎,你想必一定累坏了吧?”

王钰浑不在意地笑道:“宓儿,为了你,一点也不累,你且稍待,我去去便回。”

“钰郎,你又去做什么?”甄宓擦去腮边香汗,俏皮一皱琼鼻,嘟囔道,“老是神神秘秘的?”

“噗嗤”当王钰再次满脸笑意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之时,甄宓忍不住掩袖而笑,此时的他颇为狼狈,竹冠之上竟然还挂着一根草屑,她伸出手将那草屑拿掉,责怪道:“钰郎,你何以弄得如此狼狈?”

王钰一把抓住甄宓的手臂,缓缓放下,双手牵着她,深情地看着,道:“宓儿,我今生今世能够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感谢上苍,倾尽我一生的好运只为遇到你,爱上你,只要一刻见不到你,心中就如烈焰焚烧一般灼烧,忍不住地想你,有时我都觉得快要疯掉。”

甄宓伸出纤指在他唇上一挡,微微摇头道:“宓儿不要钰郎疯掉,我都懂,钰郎的心意,宓儿心中欢喜的不得了。”

昔日司马相如高才,卓文君雅随,若是我与钰郎早些相遇,隐姓埋名,如此结庐一生,倒也罢了!不曾想袁氏欲与甄氏联姻,而自己卷入这桩政治联姻,注定身不由己,她恨自己的懦弱,不像钰郎那般爱得纯粹。

王钰未曾注意到她的纠结,含情脉脉地道:“在我的故乡,男子都会拿出自己的戒指,为她亲手戴上,然后结为夫妻。”言讫,王钰单膝跪地,牵着她的手从身后取出一枚桃花戒指,为她亲自戴上。

“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爱,要这地,再也埋不了我的情,我要这百里桃花为我作见证,宓儿,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甄宓自幼在深院高墙中长大,从小到大何曾听过如此动听的求爱告白?眼泪如决堤地江水奔流而出,情不自已地捂住嘴,任由泪水决堤。

“我愿意,我愿意——”

王钰喜极而泣,手上一用力,将那甄宓轻轻揽于怀中,甄宓低下头,浑身轻轻地颤抖,耳朵红透直欲滴水,再也不敢看他,只好任由他搂着,一颗芳心如乱麻。

“钰郎,往后我们便是夫妻了吗?”

“嗯,宓儿——”王钰从腰间取出一物,正是蟠螭飞羽灵蛇璧,“从今日起,我等便算私定终身,即为夫妻,此乃我祖上的传家之物,而今我将其送给你,望你好生收好,莫要遗失。”

甄宓软软地靠在王钰的肩上,轻轻地呢喃着:“夫君,宓儿谨记,璧在人在,璧失人亡,此生不负君意。”

云湖悠悠,斜阳桃花,细语轻喃,不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