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历史小说 > 三国风云之步步沉浮 > 第10章 天机

中山无极县李府

青石小道上,一个贼眉鼠眼的青衣小厮向四周左右张望,穿过长廊,绕过月洞,在一间陋室前停下,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三儿,本公子交代你的事情可曾办妥?”坐榻之上的李承猛地睁开眼睛,问道,

“大公子放心,小的已经将书信亲自交到张掌柜的手中。”名叫三儿的下人一脸的媚笑,邀功讨赏之意溢于言表,

“嗯!办得好,去帐房中领赏钱吧!”李承挥挥手,将其挥退,道,

“兄长,张既此人是否可靠?”躲在屏风后面的黑影走出来,正是李府二公子李业,

“二弟放心,张既跟随父亲多年,却始终屈居于侯氏兄弟之下,此人虽精于算计,忠心耿耿,然其私心甚重,无损其利,自可相安无事,倘若有人损其利,岂肯善罢甘休?”李承脸上掩不住的冷意,“你道他愿长久屈居人下,此时我向他释放善意,他还不往上赶,待父亲百年之后,本公子继承李氏家业,张既还不随着水涨船高。”

“呵呵!兄长高明,看来王钰小儿死期不远。”李业一脸的畅快,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太行山山势延绵,崎岖的山间小道上,两个人如同爬虫般艰难前行。

“公子,此处乃何地?”樊虎恍恍惚惚间转醒,脸色渐渐红润,忍不住开口问道,

“虎子——我等还在太行山中,前路难行,还需找到一架马车才是,不然不知何时才能返回无极县。”王钰气喘吁吁地转过头来,满头大汗,他手中拉着一副简易藤架,而伤重的樊虎正卧躺其中。

“唉,在下贱命一条,何惜公子劳累?”樊虎按了一下肩胛的伤口,见王钰拉着他在山道中艰难前行,肩膀与手掌磨出了鲜血,忍不住欲挣扎着起身,

“你这是作甚?快快躺下,崩裂了伤口,小心你失血过多,小命不保。”王钰停下来急忙按住他,真诚道,“切莫如此,钰幸得结识虎兄,相交于危难之中,便是缘分,无复再言。”

樊虎眼眶一红,激动的拱手道:“公子如此重情重义,樊某无以为报,来日公子但有差遣,樊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观虎兄武艺不凡,不似下人,为何屈居于李府,成为一名家丁护卫?”王钰明智地话锋一转,不能如此纠缠下去,不然这个重情的莽汉还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煽情的话来。

“唉,公子见怪,在下祖上樊氏,乃高祖皇帝之时开国大将樊哙是也,我是其十八世孙,传至我辈,已然家道中落,昔日家母病重,幸得家主之助,方转危为安,在下为报答家主大恩,遂委身于李府做护卫。”樊虎想起祖上的荣光,反观如今的落魄,忍不住感叹道,

“哦,想不到虎兄乃我大汉开国名将之后,难怪身怀武艺不凡,幸甚,幸甚。”王钰嘘唏不已,道,

“公子缪赞,樊虎辱没了祖上荣光,空有一身武艺,已至而立之年,还是一介家奴,未建功功业,使老母困守田舍,至今未享半点清福,愧为人子。”

“虎兄何必妄自菲薄?有志者事竟成,自古大器晚成者比比皆是,姜太公渭水垂钓,古稀之年才得遇明主,辅佐文王武王两代明君,灭商立周,建不世功业,名传千古。”王钰劝慰道,

“公子不愧是读书人,将来定能位列朝堂,施展心中抱负,成就一番功业,在下不过一介武夫,略通武事,却身份低微,恐难出人头地。”樊虎苦笑道,

“虎兄此言差矣,方今汉室倾危,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正值此乱世之际,正乃我等好男儿建功立业之时,何不趁此良机觅得一明主,建功立业。”王钰大袖飘飘,一派指点江山的豪气,落魄之际仍不改其志,

“公子志存高远,樊虎不及也,待有朝一日,望能随公子投奔明主,建立一番功业,封妻荫子,然眼下高堂尚在,家主对我等恩重如山,只有来日方长,得公子美言几句,望得家主成全。”樊虎捂住伤口,轻咳几声,道,

“哞——”一阵牛叫声从前方幽幽飘来,

“虎兄,前方有牛叫声,兴许有人路过,看来我等可早日回家啦!”王钰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远远有人而来,只见一名头戴紫阳巾脚蹬一双藏青色平头厚布鞋,身着藏蓝色青木马褂的老道士,斜坐在一头青牛上,在徐徐清风中飘然而来,只见他鹤顶龟指,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一副仙风道骨之姿,令人折服。

王钰本以为遇到了传说中的世外高人,等一下可能会抽出一根拂尘,嘴里念念有词,让陌生人不敢近前。

可是下一刻便画风突变,只见他从腰间取出一个酒葫芦,将那酒塞一拔,入口即灌,好不痛快!

“好酒!好酒!”

王钰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想不到在次遇到一个酒鬼老道,王钰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躬身作揖道:“仙长,在下这厢有礼了。”

老道眯了眯醉眼迷离,慵懒地伸展一下腰腹,笑道:“你这后生,在这深山荒野作甚?”

“仙长,在下王钰,行商途径此地,不幸遭山贼伏击,护卫死伤殆尽,只剩我等侥幸逃生,今我那兄长重伤在身,需早日寻得大夫救治,望仙长能够忍痛割爱,将青牛暂借于我等,钰自当感激不尽。”王钰拱手一揖,见老道坐在青牛之上,笑而不语,“仙长别误会,在下身上略有薄财,决然不会让仙长吃亏,定会奉上聊表心意。”

“哈哈,你这后生,好生无趣,贫道乃修行之人,四海为家,岂会将此等黄白之物看在眼里,休得辱没贫道,哼!”老道海饮了一口,拂着白须,冷笑道,

“在下孟浪了,还望仙长见谅,然适才观仙长所为,亦不似那修道之人,故钰会错了,惭愧!”王钰被他教育得一脸尴尬道,

“哦?你这后生可是指贫道饮酒贪杯之事?此乃小节也,贫道向来修心不修身,道即是道,非常道,心存道,道存心,何惜身乎?”老道又贪婪地轻酌一小口酒,道,

原来这是与道济和尚一般的世外高人,“仙长所言甚是,言简意赅,发人深省,在下受教了。”

“孺子可教也。”老道对眼前的年轻人突然充满了好感,这才仔细地一观此人的相貌,适才那风轻云淡的模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怪哉!怪哉!有因必有果,缘至祸福始未料。”

此时的王钰虽然逃亡,样貌有些狼狈,但面容还算清秀,天庭饱满,眉有英气,月眉星目,日角龙颜,真是万中无一的人主之相,潜龙之姿也。

“仙长,你为何如此盯着在下?莫非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老道跳下坐骑,上前一把挽住王钰的双臂,左右端详,啧啧称奇,反而王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老道似乎想到了什么,想要急于求证,一把撸起他的袖子,只见他左臂之上赫然有七颗红痣,酷似北斗七星状,大惊失色,嘴中呢喃道:“龙中之龙,贵不可言啊!”

“仙长,你言之凿凿,不知所为何事?什么龙中之龙,贵不可言啊?”王钰被这个酒鬼老道喃喃自语说得稀里糊涂,眉头紧蹙道,

“贫道失礼了,适才观公子相貌,如此奇异之相貌,贫道遨游九州,阅人无数,是闻所未闻,王侯将相之姿风采尽览,不足为奇,可称人中之龙,然公子之面相,乃王霸之姿,有吞吐天地之志,本就贵不可言,而左臂之上枢星之象,紫薇应命,乃万中无一的龙中之龙,此皆乃天意啊!”

王钰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脸色变化莫测,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牛鼻子老道难不成是哪个破烂道观的道士,干脆装成神棍,逞以口舌之利,诈取钱财。

所以故意装成一副特立独行的模样,想要降低自己的戒心,还说自己有帝王之相,龙中之龙,贵不可言,果然是个口不择言的酒鬼老道。

想自己如今不过一介穷书生,未及功名,托为他人假子,尚且寄人篱下,何言富贵?当真是贻笑大方。可是一想到如今有求于他,不好出言反驳,只好颔首称是,根本未曾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多谢仙长吉言,钰承蒙受教了!”王钰郑重地正了正衣冠,拱手作揖道,“然在下好友危在旦夕,不知可否将那青牛相借?”

“罪过,罪过,贫道差点误了卿卿性命,此青牛借于你,你速将其送出山,早日救治。”老道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

“多谢仙长,那这青牛赎买之资,在下便给仙长。”王钰正欲往袖中掏钱,

老道却制止了他,谢绝了他的好意,笑道:“我等虽然是萍水相逢,然贫道与你倒是有宿世的渊源,且贫道早有言在先,我视此等黄白之物为粪土,切莫如此,不然休怪贫道反悔。”

“我,我——仙长之大恩,在下无以为报,敢问仙长尊姓大名?他人若有缘相见,定有厚报。”如此侠骨柔肠,让王钰听罢颇为感动,忍不住开口相问道,

“呵呵!公子言重,贫道与你乃有缘之人,来日方长,定然会有重逢之日,到时公子真想感谢我的话,便请我喝壶好酒如何?兴许贫道便可将名讳相告,哈哈!”老道拿起手中的酒葫芦晃了晃,拂着白须,打趣道,

王钰躬身一揖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老道缓缓走到坐骑面前,只见挂在一侧的黑笼子剧烈地晃动着,上面有布幔盖住,却不知笼子中乃何物?

他将布幔掀开,顶盖一揭,“嗖”地一声,窜出一道黄色的影子,箭矢一般窜出,一个纵越,窜到老道的肩膀之上。

近前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猴子,它用爪子挠着耳朵,龇牙咧嘴的,乐不可支,手里拿着不知名的野果,先把壳咬开,再用毛茸茸的小手将壳掰开,见到里面露出的洁白果肉,一把塞进嘴里。

它一边品尝着果肉的美味,一边那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在眼眶中滴溜溜地打量着王钰,待吃完了果肉,将壳向王钰一扔,龇牙咧嘴地挑衅一番。

“你看这泼猴,颇让贫道头疼,只是与它相依为命多年,难免对它有点纵容,让你见笑了。”老道歉然一笑,道,

“无妨,猴乃万物之灵长,颇有灵性,仙长与其相伴,想必也参悟了不少玄道。”王钰拱手一揖道,“然而还是要多谢仙长赠牛之恩。”

王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樊虎托到牛背之上,再对老道躬身一揖,道:“仙长,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公子,临行前贫道还是有一言相赠于公子。”老道抚着颔下长须,意味深长道,

“在下愿聆听仙长教诲。”王钰挥袖哗哗作响,往侧作引,道,

“公子乃龙中之龙,他日必成大器,乃天选之子,然欲为人上人,命中必遭劫数,贫道观公子面相,近来红鸾星动,恐将不久便遇到自己的宿世姻缘,此乃你人生中的第一劫—情劫,而一切皆因情劫而起,往后你将历尽无数劫数,直到你本该有的命运。”老道炯炯有神地盯着王钰,

王钰被此话惊得眼中瞳孔一缩,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这个酒鬼老道句句扎心,到底是肺腑之言还是满口胡诌?

老道却没有再理睬他的打算,转身道袍一摆,拍了那毛茸茸的脑袋,笑道:“你这孽畜,不可撒泼,日后你我二人结伴而行,遨游天下,岂不快哉?哈哈!”

言讫,老道仰天大笑,边走边摘下酒葫芦,满口豪饮,一人一猴,渐渐消失在山林之中,只剩下老道朗朗歌声······

“公子,这仙长倒是个世外高人,我等与此得道仙长相遇亦算福缘,冒昧地一问,不知公子与仙长谈论了什么,是否得到了仙长的点拨?”樊虎趴在牛背之上,一脸艳羡地看着王钰,只恨自己福薄缘浅,得不到老道的点拨,引为憾事。

王钰多少有点哭笑不得,他知道在古人朴素的价值观中,通常对仙道之说有着执着的敬畏,当然对这些所谓的得道仙人奉如神明,而在西汉之初,汉家天子都是奉行道家无为而治的黄老治国思路,道教一度成为百姓的精神信仰,到了汉末,张角兄弟等黄巾贼们信奉的太平道以及张鲁祖父张道陵创立的五斗米教一时崛起与兴盛,皆绝非偶然。

本来王钰作为二十一世纪,成长在红旗下的五好青年只会对这样的迷信之言嗤之以鼻,但是如今自己身上连灵魂穿越这样扯蛋的事情都发生了,使得王钰不得不对酒鬼老道的话将信将疑。

“虎兄,还是好生歇息,你的伤口开始恶化,如今之计当速速入城找到大夫医治,其他以后再说。”

樊虎羞赧地一咧嘴,干脆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山风的吹拂,仿佛在梦中他又回到了秀莲的身边,吃着她烙的烧饼,看着秀莲温婉的笑脸,傻傻地笑着,直到进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