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知道他还不起钱，你们还要借给他干嘛？”
林建宙忍不住问道。
“对对！他们故意借给我好多钱，我根本就还不起，你们就是不怀好意。”
方先生听见有人帮腔，心中一喜，顿时大吼。
“不是这样的吧，方先生，”
红领带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朝林建宙不住解释，
“这位方先生跟我们借钱的时候，那可是求爹爹告奶奶，一个堂堂男子汉都跟我们跪下了，非要求我们借钱。我们好心，才借给他的，怎么这会反倒怪起我们来了？”
“那个赌博引诱又是怎么回事？”
林建宙转头朝方先生问道。
“他们借钱的软件里面有好多赌钱广告，把赢钱说的特别简单，我开始只是想试试而已，只用三千块钱玩玩，赚了一点。后来加大赌注，结果借来的两万块全部输光！但我好像摸到了一些赢钱的门道，我继续借钱想把损失的赚回来，却越输越多……现在，足足有七十万的负债了！七十万呐！家里的房子都被抵押出去了！小女儿却在这个时候患上了脑瘤，这可得花一大笔钱啊！”
方先生一脸颓然，将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林建宙与上官大方听到这里，便大概知晓了来龙去脉，各自恍然大悟，心中叹息不已。
不知道是该怪方先生控制不住自己，赌钱成性，还是该怪黑西装们设下的这等毒计，毁掉了一个好好的家庭。
“不是啊，”红领带看到两个病人面色越来越难看，连忙解释说道，“那些什么赌钱广告可是与我们丝毫不想干啊，那是第三方广告联盟推荐的！我们如果知道方先生借钱去赌博的话，肯定早就制止他了！”
“方先生呐，你方才说你女儿都生病了，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她正是需要你照顾的时候，你快下来去照顾好她吧！”
林建宙压抑住有些阴郁的心情，朝方先生喊话道。
“小女儿……她最懂事了！”方先生听到“女儿”两个字，却忽然蹲在楼顶边缘，失声痛哭。
“对啊，你小女儿最乖、最懂事了。你要是不在，她一定着急，你快下来去哄哄她！”
黑西装们连连出声劝慰。
“不！”
方先生忽然凄厉大叫，
“她知道家里穷，付不起医疗费用，今天她趁她妈妈不注意，朝马路上的货车奔去，一个8岁的孩子居然想要轻生！幸好被路过的一位好心人救下，这才幸免于难！她小小年纪，都已经有了这种觉悟，我怕什么？为了她们，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说到后面，他扭头望了望下方，脑袋中泛起一阵晕眩。
“方先生，我跟你说，骗保是犯法的！人家会调查的清清楚楚，而且这两位病人也是目击证人，你赶紧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吧！”
红领带连忙疾呼。
“屁！你们搞借钱赌博的，还好意思说人家骗保犯法！”
方先生怒极反笑。
“各位方先生的债主，那你们让他下来，准备怎么样让他来偿还债务呢？”
林建宙不由有些奇怪，这些黑西装和方先生，真是分不清楚谁更好谁更坏，只是可怜了方先生的小女儿。
听方先生所说，林建宙想起自己今天救下的那个小女孩，她当时复杂难明的眼神，现在自己终于弄懂了，不由心头翻涌起一阵心悸。
“都是有办法的！方先生你不要着急，你女儿的病可以发起网友众筹，会有好心人帮助她。你的债务，我们也有一些合理的安排……这个我们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嘛。”
红领带手舞足蹈，十分激动。
“哈哈哈！他们所谓‘合理的安排’，就是把我和我老婆的器官卖到国外！还要打着我大女儿的坏主意……还不如让我一死了之算了。”
方先生怒声说道。
“太过分了！”
林建宙忍不住厉声喝道，双拳紧捏。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误会了！”红领带点头哈腰，连声说道，“到国外什么的，只不过是我们刚好在街上捡到的广告传单，上面待遇优厚。只是给方先生看看，让他参考参考，可没有逼着他非做不可啊！”
林建宙一时无言以对，这些人处处都把自己干系撇的是干干净净，站在法律层面上，他们只是向方先生借出了大量金钱的债主而已，似乎无法将责任安放在他们身上。
这些债主反而是最不想方先生轻生的人，毕竟还有那么多债务，都要着落在他的头上。
方先生蹲在楼顶边缘聊了那么久，只感觉两只腿都麻得要失去知觉。
现在目击者越来越多，自己的骗保计划眼看已经泡汤，便有些失去了跳下去的念头，但是家里问题没法解决，不由悲从中来，想要痛哭，却感觉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
满身满心都是彻彻底底的疲倦和绝望。
“快下来吧，方先生，这些钱，我帮你出了就是！”
林建宙心中思忖良久，终于出声说道。
他知晓世上不容易的人太多太多，就算他是外星人，那也帮不过来，何况方先生走到今天这步，很大程度上也有他自身的原因。
但是林建宙还是下定了决心，既然自己今天冥冥之中救了他们家小女儿，那也索性将他们全家救下吧。
“什么？”
方先生和黑西装们都听呆了，真有这样的好人存在？
七十万呐，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对了，他也许只是在哄着方先生，先把他弄下来再说。
红领带反应过来，立时朝方先生劝慰道：“方先生快下来吧，你今天是遇到大善人啦！还不下来谢谢他！你蹲得比你的恩人还高，像个什么样子？”
“啊？”
方先生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也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不过至少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就这么下去吧。
他挪了挪腿，却发现腿都蹲麻了，动都动不了，不由心中大急，抓住楼顶边缘，惊呼：
“快，快来拉我！”
众人赶忙上前，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将方先生拖到楼顶里面，远离了楼顶边缘。
方先生趴在楼顶，大口喘着气，浑身力气都被抽空，只有疲惫不堪，还有自心底涌起的一丝希望。
“谢谢，谢谢你，小伙子。”
方先生将脸转向林建宙，低声说道，
“我自己的债务，我自己想办法，你、你只需要帮我小女儿弄好那个什么网络众筹，帮她治好病就行了。你看，你自己都还是病人呢，却还想着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