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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戏龙仲永一点似 三马车论一朝氏

春回杏花开,鸿雁儿飞去,紫燕儿飞来,翠绿柳丝,房檐下水潞潞的青苔,房瓦上有白鹭双双,雨蝶飞过墙外,蜜蜂采花来。

房卧内,颜仲永从熟悉的温馨的大床上醒来,伸个懒腰,坐在铜镜前,刚欲整理衣冠,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扰。

青衣小丫鬟站在门外催促道:“公子,老爷发脾气了,叫您马上过去。”

颜仲永睡眼惺忪,揉揉眼睛轻声道:“你去禀告我爹,一会儿就过去。”

“不行啊,老爷说是让您立刻过去。”

颜仲永摇一摇头,迅速清醒,健步走去厅堂。

大堂之上,一脸肃穆的颜长史坐在木椅上,嗔怒道:“跪下!”

颜仲永呆若木鸡,可怜巴巴地瞥一眼坐在父亲旁边的娘亲,颜夫人立马心软,劝慰道:“哎哟,行了行了,就别摆弄家法了。”

颜长史一听更来气,大手拍起椅把手,着急道:“这是家法的事么?这小子都是你惯坏的,出门遇上点挫折,稍微吃上点苦头就跑回来了,你啊!”颜大人火气上头,一脸恨铁不成钢,气恼道:

“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你再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脸也没洗,发髻也没扎,成何体统!”

颜仲永瘪着嘴,无奈道:“爹,我是想家了才回来的。”

颜夫人一听,赶忙拍拍颜长史的老手:“哎哟,算了算了,让永儿好生玩去吧。”

“永儿啊,回家一趟辛苦了,先去玩,别理你爹,等玩够了再去京城,没事,咱跟翰林院的先生们通络通络,他们会让你回去的。”

颜长史瞪住这母子俩,训斥道:“没有方圆不成体统,人家书院是你想去随时可以去的么?来人啊,把家尺给我拿过来!”

颜夫人赶紧把颜长史抱住,回头对颜仲永催促道:“儿啊,你快走,你爹这里我来劝,他就是大清早气上头了,等你晚上回来也就消了。”

颜仲永呆愣地注视二老,向娘亲施了个感恩戴德且恋恋不舍的眼神,便夺门而出。

秦淮关早在大堂门外观望多时,打趣道:“你要去哪儿玩?”

颜仲永挠挠后脑勺,试图捋顺这些杂乱无章的头发,纳闷道:“还没想好,江城好玩的地方我从小到大都逛遍了,一时也没什么眉目,你是客人,你想去哪儿玩,我带你去。”

“我姐想去歌舞坊看姑娘们跳舞,最好是踏娘摇!”秦淮关一五一十地陈述道。

颜仲永爽快道:“成,我带你们去,先等我整理一会儿,一炷香就好。”

“行,谢谢颜兄。”

“不必客气,叫我仲永就好。”颜仲永回眸一笑,甚是英俊。

当公子哥再次推开房门时,全身上下已是换遍了神韵,发箍束发尾,龙眉富贵相,一身茶白素绾,腰束玄带,一手花鸟扇,画曰竹丝莲。

绛紫长衫少年站在门外,打量公子哥良久,称赞道:“衣品不错啊!”

颜仲永假意怨怼道:“仅是衣品么?”

秦淮关思索道:“头发也扎得不错。”

颜仲永轻叹一口气,忽见大门前,周念良正带着捕快兄弟们不辞而别,连忙制止道:“周大人先吃过早膳再走呗。”

周念良拱手道:“念良有公务在身,不便多留,没与颜大人道谢纯粹是怕叨扰到您歇息,还望见谅。”

颜仲永握住折扇,气笑道:“死脑筋!”

“好歹把伤你的人是谁告诉我啊。”

周念良迟疑不定,终是摇摇头:“杨戏龙,但他不是坏人,只是做好事不合规矩。”

绛紫长衫少年质疑道:“我听说杨戏龙很坏的!”

周念良抬头望向少年,忽的唉声叹气,领着兄弟们转身离去。

少年一脸茫然,盯着公子哥,疑惑道:“难道不是么?”

颜仲永蹲下身,用柳絮拨动如镜面般的池塘,温柔道:“杨戏龙其实不是恶人,只是官老爷们让他当了恶人。”

初来乍到的秦淮关走上去,坐在公子哥身旁,追问道:“怎么说?”

“江城是一座作奸犯科频频的城镇,为了安抚百姓,糊弄朝廷,必须要有人担罪,于是一向无法无天的杨戏龙就成了那个罪人,这些年官府将受过冤屈的血统统嫁祸给他,为了不让他被抓住,那真是煞费苦心啊,周念良去抓捕杨戏龙,其实相当于顶撞了上头的意思,我邀他来长史府睡一觉,也就表态了我的意思。”

秦淮关恍然大悟,点头道:“怪不得他这种三脚猫直到如今都仍能在市井拼命蹦哒,原来是有人在耍心眼子啊。”

颜仲永回头一笑,拍拍手,洒脱道:“你姐应该还在睡觉,要不我带你乘马在江城逛一圈?”

“好啊!”

这一逛,便是午时,回府时,鬼奵在正门前哭唧唧道:“还以为老大要丢下我不管了,伤心死了。”

王昭君则摸着鬼奵的头,劝慰道:“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跟他还不如跟我。”

少年与公子哥同时跳下马,秦淮关气笑道:“我才走半天你就敢拐我的人了,不过没关系,你迟早也是我的人!”

颜仲永疑惑道:“哈?秦弟你这是抛伦理道德于九霄啊。”

少年嘟囔道:“好嘛好嘛,说了你也不明白,解释不清楚咯。”

颜仲永也没生气,反而轻笑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猜到了就好。”二人心照不宣。

一路上,四人乘着三马拉车,招摇过市,引来行人议论声:“颜仲永这个败家子又回来了。”

瘦骨嶙峋的老人家呸道:“多半是因为品行不端,被翰林书院赶出来了。”

秦淮关环顾四周,眼神淡漠。

抱着男婴的村妇对马车上的素绾男子指指点点道:“嘿,人模狗样,穿上衣服是人,脱了衣服就不知道是什么禽兽!”

听着这些流言蜚语,颜仲永并未如以往那样沉默寡言,他对身旁的秦淮关笑眯眯道:“在我们这个朝代,以舆论杀人却不会判刑,这样的朝代难道没什么问题吗?”

“秦家驸马沈庆文的《一朝氏》中,有三句我很喜欢,一张机,顽童巷子老呆痴。蹒跚踟蹰奄奄迟,喉门鼻涕,黄鬓乱呲,大小眼嗔死。”

“这一段放在路有饿殍,街有冻死骨的江城很合适。”

秦淮关安静地注视着他,表示自己愿意当一位听客。

“六张机,豪绅一掷死千民,侯门似海多危裨,瞻前顾后,轱辘押亲,得道民心信……”颜仲永迟疑一会儿,直到过桥。

“哦?”秦淮关见公子哥打起哑谜,一脸茫然。车帘中,王昭君听闻街边碎嘴,心生憎恶。

“这一段,尤其是后半句,人只要是权贵,亲家,其实该不该死并不重要,只要杀了,百姓就会开心,我未曾以为,当死与该死竟有不同,这算不算沈大人诗词的妙处所在。”

秦淮关见公子哥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忍不住无奈道:“沈庆文可没有这层意思。”

“或许吧。”

“最后一段呢?”

马车经过景德殿,门边拜圣人的香客来来往往,颜仲永故意放大嗓门,发泄道:“二张机,弟嫂女眷唾乞儿,宽松路上行难路,家风败坏,碎嘴走贩,不为老子耻!”

街上行人一怔,嘀咕道:“这是颜家那个败家子吧?他还有当众高声喧哗的癖好?”

景德殿有一对金丝楠柱木柱

左写:景仰德政

右写:崇尚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