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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凤栖梧桐

藏青山的竹林里,沈庆文与秦鸠烧香祭父,跪拜高堂,美人拉住书生的手,温柔道:“回去啦。”

“好的,媳妇。”沈庆文笑意上头,死死拽紧秦鸠,风一程,腾云驾雾,两只新燕在云上悠哉翱翔,南宣城的老百姓们纷纷抬头,遥望夕阳的余晖映照的身影,春风忽一更,城中杨柳飞絮,二人与黄天之下的河洲共色,美得不可方物。

在路上捶背散步的张汉中的停下脚步,远瞻金穹,满目欣慰道:“老沈啊!你可不要怪我这个老东西没去给你儿子的婚宴捧场,我啊……”

二人蓦然回首,向老人投以万福,沈庆文脸上挂着稚童般的笑意,就像那年十二岁,偷吃了张爷爷家里的桂花糕。

老人被夕阳揪住心肓,哽咽道:“我可是亲眼看着他长大……陪他写过诗,爬过山,唱过儿歌……把他当亲儿子……”

一直以铁面无私,功德无愧自居的老人,竟然老泪纵横,悠然喟叹:“老沈啊,庆文成亲了。”

清夜无尘南宣城,马游龙,车流水,万家行乐,一路莲灯十里红,金碧辉煌的秦府敞开大门,三百舞姬在其中奏乐鼓吹笙箫,琴瑟和鸣,湖桥下酒香浓醇,整座南宣城与龙泉湖醉成一锅,远峰千山万树与近庭马缨花摇曳不止。

大庭酒席处富贵聚集,长亭边有士子吟诗作对,沈庆文被拉去即兴赋诗,惬意万分。

今夜走一步请一名将军,走三步唤一位豪绅,最后书生被秦止戈的二爷秦济生拍着肩膀笑道:“沈新郎,我们家鸠儿可就与你结发夫妻了啊,来,满上!把你伯我给灌醉。”

“那晚辈可就不客气了。”沈庆文将大郎酒斟满秦济生的酒樽,自己抱着酒壶吞饮而进。

“海量!”一旁将军们见后连连拱手称赞,嘿,午宴上倒是小瞧了这文弱书生。

岳阳楼顶,秦鸠在月色下凭栏俯瞰赴宴此等美娇娘头系青凤髻,腰束金泥带,凝脂小脚轻轻踮起,有道是:何妨龙纹玉掌梳将挽发缠?依旧如飘飘仙子般。

沈庆文看向娘子,据说痴情女子都言“爱到画眉深浅时”,此时远望秦鸠,竟看得清楚黛眉处蕴含的高山远水,沈庆文绯红着脸,不知酒与娘子谁更教人醉,也不知他与娘子哪个更痴情。

秦鸠眨巴眼,明知道沈庆文看不见,书生竟然心领神会的跳起来挥手,秦鸠抿嘴浅笑,一身情愫。

“秦伯伯,小时候爹打我,你总是跑来拉人的,噗呲,今天穿得像个年轻书生。”

“黄员外,还是很喜欢穿黄衣呢,旁边的小丫头也长大了。”

“白琴山,白太师大儿子,找这么多仆从是想来劫婚么?淮关还在旁边喝酒,你千万别这么不清醒!”

“诶,淮关怎么又喝酒!”秦鸠一脸无奈道,又望向弟弟身旁的美人。

“王昭君的妆容看起来比上回自然多了,嗯,有长进,淮关漏嘴了。”

沈庆文在大庭招待员外黄易,他爹后来嗓子病得教不了私塾了,就去他们家抄过书,这员外人不错,爹次次都能带回来几本还算崭新的史册。

“沈驸马,沈探花!可别怨我当年没好好待你们父子。”黄衣豪绅自罚三杯,以示当年有眼不识明珠。

沈庆文拉住员外的手臂,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可经不起这样喝。

“小生虽说见识不多,好歹也读过几本礼学讲义,这事又不能怨您。”沈庆文劝慰道,员外总算安心了几分,身边小丫头探出头来津津有味道:“大哥哥你福气真好,鸠儿姐姐人可好啦,当年黄青被绑匪捉住,他们威胁我爹要是交不出三千两黄金就撕票,黄青以为这下死定了,爹肯定一时半会儿凑不到这么多,然后鸠儿姐姐突然出现,所有人唰唰就倒地了,好厉害的!”

黄员外润红着脸,醉醺醺道:“其实凑得出,凑得出的,别听小青儿瞎说。”

沈庆文扶着黄员外到宴席的后方休息,靛蓝装束的青年带着恶仆在他后方徘徊,迟疑不决,随后狠下心,释怀大笑道:“恭喜恭喜!恭喜沈驸马入赘!”

青年腰间别着玉翡翠,袖口绣的银丝纹边,贵气得很。

还没等转身沈庆文答话,秦淮关已抓住这个男子,抵在墙角一顿拳打脚踢,黄青赶紧蒙住眼,嘀咕道:“打得好,一看就是来闹事的。”

白琴山被揍得狼狈不堪,求饶道:“秦小爷!”,四周的仆从也不敢出手,摊开手相互对视,不知所措。

沈庆文拉住秦淮关,一头雾水问道:“这是谁啊?世仇吗?刺客吗?”

秦淮关冷笑道:“我鸠儿姐的追求者,白痴一个。”

“请务必接着打!”沈庆文说完赶紧给小徒倒了杯酒,少年喝了一口,刚想继续出脚就被路过的陈实劝住,南宣城知府的大儿子慌张道:“小少爷喝了酒别打了,万一没把持好就得死人了!”

“死了就死了,与你何干?”秦淮关不耐烦道

“当然当然,但今天是您姐姐大喜的日子,死人总归不太好……”陈实额露虚汗,战战兢兢道

“也是。”秦淮关收脚,目光扫遍四周拘谨的恶仆,指向大门处,霸气说道:“把你们主子扔出去,不然一起剁了喂鱼”

“是!”众人领命,抬着少主赶紧跑掉,谁敢回头?秦家小少爷秦淮关乖张跋扈,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打了白太师的大儿子,想这么了结了?”身穿金丝缕衣的男子手执火画扇讥讽道,比先前那位挨打的白琴山还要傲气。

“四皇子,李子佩?”沈庆文惊愕道,连皇子都来赴宴了吗?可为什么二月天要带着扇子出门?

李子佩摇摇金扇,上头画的是千仞岭,还写有一行名家的大字“朝辞白帝彩云间”,皇子愤怒道:“吾奉召代父皇前来赴宴,你秦淮关,飞扬跋扈,目无法纪,白太师是我父皇的老师,他的大儿子岂是……”

“你烦死了。”秦淮关一脚踹飞这个装神弄鬼的皇子,随后有两位蓑衣刺客踏着鳞次栉比的瓦盖穿梭而来,还不等秦淮关出手,秦府中掠出两个鬼影瞬间带走二人。

沈庆文肃然起敬,思索道:“这世上还真有鬼?”

秦淮关见书生也有疑惑的时候,笑由心生,总算轮到他卖弄见识了!少年洋洋得意道:“阎老二,鬼老三,我还没出生时这二人就已经在府里了,杀人手法阴怪得很,这十二年来多少刺客入府,就没见他们失过手。”

“那比起龙泉楼的那两位丫鬟,孰强孰弱?”沈庆文兴趣道,这两天他也算对江湖武侠有些触及了。

“欸,不错嘛,居然看出了她们是习武之人,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大侠把她们当作寻常婢女,吃了干瘪?”秦淮关打量一下读书人,嗯,这酸书生眼力劲还是挺好的,少年继续说到:“如果论暗杀,当然是鬼阎王更厉害,明斗的话,或许能持平!”

“或许?”沈庆文疑惑道

“刀剑无眼嘛!”少年耐心解释道,享受被这个明面上的师父请教的乐趣。

“算上你,秦府中还有哪些高手?”

“鸠儿姐第一,陈茕,那个青衣丫鬟,她巅峰时期应该能和鸠儿姐不分伯仲,再就是我,除了鬼阎王和孙氏姐妹,每座楼的暗层都有两位守府奴,深浅不一。”

沈庆文点头道:“那就不愁安危了,实不相瞒,在朝歌三年,我都是住在蒋公琰府上。”

“谁想杀你?”秦淮关一脸不信,打趣道。

“每个人。”一位老朽从琅琊府走出,老气横秋,如沐春风。

秦字营帐,白额虎睡在秦止戈腿上,被抚摸得惬意打盹,季川拱手道:“大将军,家弟来信,您女儿成亲了。”

“季川,来陪我下棋。”秦止戈招手示意坐下。

“不回去看一眼吗?”季川腰系邪白石,还是低头。

“怕回去就舍不得走了。”被誉为不输秦枫的秦止戈眼神中露出一丝儿女情长。

今夜他与季川摔了好多好多坛烈酒,豪气干云,一醉方休,而谋士林安坐在帐幕里,戒酒十载的他走出来,讨了一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