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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许多年过去朋友也都四散零落了

湖边的草木稍茂盛些,有四五棵柳树并排歪歪扭扭地站在湖边,围起了一片宝贵的树荫。看见树荫,唐薇欢天喜地地就要奔过去,跑了几步却猛然站住,因为她发现树下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而且那人看起来……似乎浑身都写满了“麻烦”两个大字。

树下的人正蹲着,此时听见动静抬起头,一眼瞅见了走近的萧、唐二人。

那人一脸喜色,蹭的站起身来,看身形便知是个心宽之人。他大叫着:“老萧!是你?”

萧逸竹瞅见这人,略微在原地呆了一呆,才一脸惊喜地往那人跟前迎去:“懒道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唐薇看着那所谓的道人,忍不住要笑出来,可又觉得不礼貌,只好用袖子遮挡了,咳嗽一声掩饰了过去。只见那道人身躯胖大,虽然梳着发髻,穿着道袍,可是那发髻也不知多久没解开过了,似乎所有的发丝俱已经长成了一坨;身上的道袍虽然破旧,倒是锃明瓦亮,散发着奇异的味道,也不知穿在身上多少年、揩过多少油才能成就这样一件“盔甲”。胖道人腰间还悬着个紫红色的酒葫芦,葫芦上还刻着个极难看的大大的“懒”字。

这个蓬头垢面的胖道士一脸笑容,这让他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是小成了两粒豆,不过,即使眯着眼,也是精光四射,这使得胖道士看起来灵气了不少。他的道袍敞开着,坦露出同样色彩纷呈的胖肚皮,胖手还时不时在肚皮上挠一挠,搓一搓,一旦搓成个泥丸,便用拇指的长指甲一弹,飞入草丛都不见。

此时,这个胖道人顾不上理会唐薇又想笑又要拼命掩饰的怪异表情,却亲热地一把抓过萧逸竹的胳膊,把他往湖边一棵柳树下拉:“老萧啊,别人都说你重出江湖我还不信,你还真出来了!不过啊,咱们日后再叙旧,现在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唐薇跟在他们后面也走到了柳树下,这才看见树下茂盛的草丛中,还躺着一个人。

跟随他们一路的妖异香气此时浓到了无法化开的地步。

萧逸竹蹲下身,看着地上那人,问道:“懒兄,树林里的人,和此人有没有关系?”

胖道人微微颔首:“全都是他做的。这是我喝酒认识的一个小兄弟,人不错,我陪他一夜了。”

唐薇看地上那人,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材修长利落,浓眉如剑斜飞入鬓,此时眉头微微蹙起,在眉心拱起一个小小的峰丘,浓墨似的眉下压着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透明,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他静静躺在那里,好像已没有了呼吸。本应该是英姿飒飒、意气风发的人儿,此刻却了无生气地委在地上,被身边几枝幽蓝的野花围绕着。此处浓香刺鼻,显然一路上引着萧逸竹追踪过来的香气,就是这些幽蓝野花所释放而出的了。

野花很像是喇叭花,但与喇叭花不同的是,这花的花瓣分为七瓣,每一片花瓣都紧紧相接,微微聚拢围成一只半开未开的喇叭状,在随风摇曳。与这些水灵灵的野花对比起来,一动不动的少年看起来更加孤独而无助。

这景象让唐薇忍不住一阵心痛:“他昨晚就受伤了,你怎么不救他?耽误到现在?”

胖道人和萧逸竹同时回头看看唐薇,两人又对视一眼,萧逸竹什么也没说,仍低头看着地上的伤者。胖道人倒是和气:“姑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不对劲儿?是,从刚才就一直有种别扭的感觉,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唐薇闻言,又细细打量着昏迷的少年,突然,她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少年分明是受了重伤,连衣服上到处都是被刀剑兵器撕扯裂开的口子,像脖子、手臂等能露出来的皮肤上,也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可是,可是伤口虽多,但这个人竟没有流一滴血!甚至连衣服上都是干干净净的,依然呈现衣料本来的藏青色!

唐薇吃惊地抬起头。胖道人对她笑笑,却习惯性地搓着肚皮问萧逸竹:“看到了吗?”

萧逸竹扯下少年脚边的一枝蓝色野花,把它举在眼前,面容严峻:“专以吸人骨血来滋养自己花朵的吸血妖草——水菊,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被萧逸竹折断的水菊的草茎里,此刻缓缓渗出粘稠的红色液体,在它浓烈的香气里混杂了一丝血的腥气。唐薇下意识地捂住嘴往后退几步:世间竟有这般生物?

“水菊平时生在水边,于人畜并无大碍,只是一遇血腥,便会循迹而来,不仅吸光流出的血,更会生出新的藤茎,刺进伤口,生生吸食净伤者的血液、骨髓,且就在伤口扎下新的根茎,开出这妖冶的花来。”萧逸竹道。

胖道人点点头:“是啊,如果根茎长入心脏,人就彻底没救了。”

“不过,在长进心脏之前,伤者虽然痛苦,但仍有生还机会,”萧逸竹盯着胖道人,问的问题却与唐薇如出一辙:“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懒兄明明有一个夜晚的施救机会,却任由水菊在他身体里滋长,不对他假以援手?”

“老萧!你这么说就是瞧不起我了!我懒散道人虽然惫懒,却从不是个见死不救的卑鄙之人,更何况他还算是我的忘年交,我怎么会眼睁睁看他死?”自称懒散道人的胖道人气得竟跳了起来,一身肥肉激荡不已。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萧逸竹板起了脸。其实,萧逸竹倒不是真的怀疑懒散道人在玩弄什么阴损的招数,相交数十年,他清楚地知道这位懒道兄的为人,虽然一世散漫如闲云野鹤,但性子却最至真至诚不过。

只不过,这位懒道兄向来有个毛病,说话啰嗦,说着说着就离题万里、不着边际了,最后往往连他自己也不知所云。所以萧逸竹故意摆出一副严肃面孔来,而懒散道人最不愿被人冤枉,为证自身清白,他才会撇去繁冗旁支,简明扼要地点出事情重点。

“我自然会说清楚,可眼下是救人要紧啊!”懒散道人急得满头是汗,“我要真有什么猫腻,早一走了之了,怎么会一直呆在这儿、等人救他?还把害人的嫌疑往自己身上揽?”

难得见懒散道人如此焦急,萧逸竹也有些意外。他缓和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水菊长入心脏就没救了,我也束手无策啊!”

“还有一线希望!”懒散道人指着少年的胸口道:“你看,花还没开出来,就还有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