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带内,一个高高瘦瘦、浓眉利眼、身着深色夹克衫的中年男人,正在向身边的年轻警员嘱咐着什么。
他看见白帆悻悻地走向自己,颇为意外,抽身出来疑惑地问道:“白帆,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你没有回家嘛?”
“队长,我租的公寓就在这附近。”
“原来你住在这里啊,每天上下班路程这么远,真是辛苦你了。今天还能够坚持嘛?你的眼睛都是肿的,脸色也不好看,早上回去一定没怎么睡好吧。实在不行,我准你一天假,去好好休息休息。”
白帆拒绝了好意,摇头道:“没事,我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刑警,哪有这么脆弱啊?”
“你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霄波昨晚不也和我一起在火车站通宵值勤嘛,同样没时间休息,他能坚持办案,我怎么可以搞特殊呢?让别人知道了又要说我的闲话了。”
“没问题那是最好了,不过千万别勉强自己,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哎,那个戴眼镜的是和你一起过来的?!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朋友?”
说话的间隙,男人锐利的目光突然锁定住了隔离带外人群之中的许弈林,就好像他身上有某种奇特的吸引力一样。
白帆回头瞅了眼许弈林,扭捏地说:“哦,他呀。他只是个修电脑的,我欠他上门和维修的钱。你打电话来的时候,他还在我家没走,所以就……”
“这钱我来帮你垫付好了。你去找霄波了解一下案情,我一会就过来。”
担心许弈林会多嘴,把之前在家里发生的事说出来,白帆立即推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去找别人借钱就好啦。”
“客气什么,我只是垫付,我又没说不要你还钱。”
白帆不太想让自己的上司与许弈林接触,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许弈林拿到钱后立即走人,少说废话。
“那就谢谢了,我一共欠他四百块……这钱我明天上班会还你的。”
小声嘀咕了一句,白帆有些难为情,转身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许弈林本来站在原地,低头想着心事。当他抬起头时,一个熟悉的男人面孔出现在了眼前。
“我手下一个女警员欠了你四百块钱,对吧?”
许弈林一脸吃惊,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晚上刚与自己通过电话的警长:杜瑞森。
世界真的是很小,杜瑞森居然就是白帆的上司,这一点是许弈林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的。
虽然这两个人都在阿尔法市做刑警,但是许弈林之前并没有把他们两个联想到一块去,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与杜瑞森碰面。
等到许弈林脸上的惊讶褪去,杜瑞森开口道:“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昨晚刚通过电话,今天就不期而遇了。弈林,你说我们俩是不是特别有缘?”
许弈林腼腆地笑了笑,回应道:“杜警长,如果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这种命案现场的话,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这种缘分我可有点受不起。”
杜瑞森也笑道:“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幽默风趣。书店的生意怎么样?黎叔还好吗?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呀?许久没见到他人了,大家都有点想他呢。”
“生意不算太好也不算很坏,差强人意吧。至于黎叔嘛,我也很难见得到他人,他还是老样子,钓钓小鱼养养花草,偶尔自驾旅个游什么的。”
“意思是黎叔他现在什么都不管,书店全靠你一个人喽。还要抽空出来帮王茹他们两口子的忙,你很辛苦呀!”
许弈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叹道:“其实还好,这样的生活挺充实的。如果一个人热爱自己的工作,那这份工作再辛苦也没关系的。”
杜瑞森听后,面露些许倦容,附和说:“讲得不错。”
“可是一个人再怎么热爱自己的工作,也不应该把家人抛下。老杜,你老实和我说,你是有多久没回家睡觉了,是不是和嫂子吵架闹矛盾了?”
对于这个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问题,杜瑞森有些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很久没回家了?文娟给你打电话了?”
许弈林轻咳一声,解释道:“这还需要别人来告诉我?视力没问题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你看看你衬衣领口都脏成什么样子了,看上去你至少有三四天没换过衣服了。嫂子如果在你身边的话,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哦……我的确是已经三天没有回去了,但是我没有和你嫂子闹矛盾,只是最近积攒下来许多案件卷宗和文件资料,不处理掉不行啊。我怕回家太晚,影响到家人休息,所以才睡在办公室的。”
杜瑞森在许弈林面前有些难堪,一边束衬衫衣领一边解释。
许弈林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却在暗笑:作为一名领导,这种忘我的工作态度很值得人敬佩,但是你如此不修边幅、不讲卫生,不止自己形象受损,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身边的人。难怪你的下属有样学样、把家里搞得和垃圾站一样。
“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只会让他们为你担心的。真这么繁忙的话,为什么不把工作带回家去处理呢?难道你不想念嫂子和子豪吗?”
杜瑞森听后,脸上泛起了一阵苦笑,坦言道:“这种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我不能把工作带回家去。”
“为什么不能?你们警局有这种硬性规定吗?”
“规定倒是没有,但是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我不想把两者混在一起。在外办案工作的时候,我会百分之一百、毫无保留地投入;下了班回到家,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做到这样。再说了,我处理的这些案子我自己一个人知道就行了,那些负面阴暗的事情没有必要让他们去了解。”
杜瑞森这几句语重心长的话让还未建立起家庭的许弈林非常感慨。
许弈林粲然一笑,道:“老杜,听我一句,今天再怎么忙还是回家去睡觉吧。工作是永远也做不完的,可是和家人团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却是有限且珍贵的。而且你现在真的真的……需要洗个澡,然后换一件干净的衬衣,不是吗?”
“没问题,我听你的。”
杜瑞森一边微笑,一边欣慰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