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卡里的钱和身上的现金加起来……只剩下不到二百八十块了。”顾岛无奈地说。
许弈林对此非常困惑不解:“二百八十块钱!你怎么只剩下这么一点钱了?怎么回事?你家里人给你的生活费呢?你把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顾岛迟疑了几秒钟,然后才说:“外公他去世之后,我……舅舅他就把以前每个月准时给我的八百块钱生活费给断了……”
之前许弈林很担心顾岛,是不是因为交友不慎,或者说是染上了什么不良的嗜好,所以才导致花钱无度。现在听他这样说,至少是消除了这方面的担忧。
“没有生活费,那么这几个月以来,你都是怎么过的?刚才在饺子店里,你居然还逞强好面子要和我抢着买单,幸好我没有让你来付钱。”
“这几个月以来,我都是省吃俭用、向身边的同学朋友东借西凑地熬下来的,能省则省,能不花钱则不花钱。除了念书考试准备毕业之外,我不敢做任何多余的事而产生额外的花销,靠每天晚上以及周末在快餐店打临工,才勉勉强强挣够自己的生活费。”
“你……没去找你舅舅谈过吗?他为什么突然间就不给你生活费了?不会是因为你……”
“外公落葬后一个月,我打电话过去问过他一次。我说你们只需要资助我到大学毕业就好了,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到那时我毕业了,找到了工作,自然就不需要你们再给我生活费了。但是……他拒绝了,他说我已经长大成人了,也该学会自食其力、自己照顾自己了。他还告诉我,他们把老家我原来住的那间房间改成我表妹的书房了,我的东西全被收在了纸箱子里,有些占地方,叫我有空找时间回去处理一下。”
“这才是你回家没有待很久的真正原因吧。真没想到你的舅舅,对自己的亲外甥竟会如此绝情。”许弈林感叹道。
“其实……我从小就明白,在亲戚们的眼里,我不过就是一个扔不掉、甩不了的家庭负担而已,我就像个破皮球一样在他们之间一直被踢来踢去,谁都不想和我扯上太多的关系。外公还在世的时候,他们至少愿意装装样子,表现出点耐心,现在外公去世了,他们也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与我断绝关系、摆脱掉我这个累赘了。其实这样一来也蛮好的……至少大家都解脱了,不是吗?……我想我和他们之间,以后都不会再有任何形式上的联系了。”
许弈林很清楚,顾岛看似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些话,可实际上,他的内心是无比苦涩的。
“这些事情,麦湉……她知不知道?”
顾岛摇摇头,回答道:“我怕她担心,影响到她毕业找工作,所以就没告诉她。她只知道我需要出去兼职打工赚钱,至于具体的情况有多糟糕,我猜她并不知情。她家的经济条件也一般,我不可能让她一个女孩子花钱来养我的。我本来想着大学毕业后,在伽马市有了全职的工作和稳定的收入,情况就能有所改善了,一切都会迈上正轨的,所以就一直一个人默默坚持着。谁能料到,麦湉在阿尔法市先找到了工作,我跟着她来这里,完全是计划之外的安排。看到火车票售价的时候我直接就傻眼了,三百多块钱,实在是太贵了,我根本就拿不出这个预算。逃票我是不想的,不过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才找人商量后出此下策的。”
许弈林道:“你不想让麦湉她看到你逃票的狼狈样子,所以就和她说,你会先来阿尔法市找我,安排住处,提前一周过来了,对不对?”
“……嗯。弈林,等下周麦湉她过来了,这些事情,我希望你不要……”
顾岛话还没有说完,许弈林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说:“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麦湉任何她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谢谢你!”
“真没有想到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你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和我说呢?虽然我不在你的身边,但至少可以借些钱给你,接济你渡过难关。”
“因为……因为我好害怕……害怕也成为你的负担和累赘啊……弈林……我只有你这么一个能掏心掏肺的好朋友了!我不想你也离开我!”顾岛这个一米八几,比许弈林还要高半个头的大男人,此时已经顾不上羞耻和自己的尊严了,情绪再次失控,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的。
他低头抽泣起来,脸上的泪水很不争气地开始汹涌,怎么也止不住。
许弈林没想到顾岛的反应会这么大,虽然颇感意外,但他还是很平静地说:“顾岛,你从来就不是我的负担和累赘,以后也不会是。你是我许弈林的朋友。说实话,我真希望自己没有发现你逃票,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我明明知道你有困难了,你却让我袖手旁观,那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许弈林边说,边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一小沓钱,往顾岛手里塞:“这五百块钱,你先拿去救急用,至少吃饭的钱要有吧,不吃饱怎么找工作呢?”
“不行!我不能要这个钱!”顾岛还是很固执,他强行忍住泪水,同时推开了许弈林的手,“其实我舅舅说得也没错,我是应该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能老是麻烦、拖累身边的人了。”
许弈林一听顾岛这么说,终于急了,说:“这是什么话,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何必去在意一个冷漠待你之人的借口托辞呢?我希望你能知道,你现在并不是孤身一个人,你的身边还是有许多人在关心你,你不重新振作起来的话,只会让麦湉和我为你担心。实际上,我也拿不出很多的钱,这五百块也帮不了你许多,只能让你暂时撑过眼前的困境而已,至于未来的路该如何走还是取决于你自己的。”
顾岛拭干了脸上的泪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在困境之中,恐怕没有什么是比身边人无私的支持与鼓励,更能让人重拾信心的了。
在许弈林再三的坚持之下,顾岛终于是半推半就勉强收下了这五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