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波涛暗涌的皇宫渐渐平静下来。文华殿内,烛光下的人影只余下两个,一个是老师沐天波,一个是学生朱慈煊。
“殿下今日也累了,还请早早歇息。”
”老师,“学生朱慈煊不情愿得摇了摇头,指了指圣旨,低声道:“一起去。”
”啊,“老师沐天波微微一怔,侧首想了好一会儿,才捻须笑道:“也好,趁热打铁,一锤定音。”
”谢谢老师。“
“呵呵,显亮怕是等得不耐烦了,烦请殿下带路。”
”老师,请随我来,“
朱慈煊领着沐天波来到自己的居室,见沐显亮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裳,正等着回府,见到自己父亲回来,略显焦虑的脸色放松下来。
朱慈煊上前抓住沐显亮手,歉意道:“还需再等等。”
沐天波朝他点了点头。
沐显亮神色有点失望,但很快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两人又换了衣裳。
朱慈煊换好了衣裳,跟着沐天波出了房间。
才没走几步,就见马吉翔拦住去路。
“马大人不是在慈宁宫守护吗?怎得跑到太子殿下这儿来了。”沐天波皱了皱眉头。
“太后老人家心疼孙儿,便差遣马某过来瞧瞧,”马吉翔很聪明的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脸上满是狐疑之色,朝朱慈煊方向望了过来。
朱慈煊见马吉翔走近,将头压在沐天波怀中。
辛好此时天色灰暗,难以辨认。
沐天波伸手将他揽在怀里,朝马吉翔笑道:“马大人费心了,沐某按照陛下的吩咐,要去晋王府邸。”
马吉翔听到晋王两字,脸色变了变,一片愕然之色,他嘴巴微微张开,却又缩了回去。
就在马吉翔的惊愕中,沐天波淡淡一笑,抱住朱慈煊,借着夜色掩护,出了宫门,登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马车在夜色中前往晋王府邸,行驶了约莫一刻钟,终于停了下来。
朱慈煊知道,晋王府邸到了。
虽然是第二次出宫,但朱慈煊仍然激动得很,与上次不同,这次见了面,便是和李定国正式确立了师生关系。
自己来到这位位面,第一个战略目标终于实质性有了进展!
不待沐天波通报,晋王府护卫已经将他们迎进了府邸。
才入府走了十来步,便见到李定国领着一个少年向他们走来。
李定国见到朱慈煊在,身子微微颤抖了下,加快了脚步。
朱慈煊大踏步上前,朝李定国拜道:
“侄儿沐显亮拜见晋王,”他见有外人在,还是以沐显亮的身份行了晚辈之礼。
李定国哈哈一笑,上前扶起他,夜色中的目光尤其明亮,望了朱慈煊好一会儿,才对旁边少年道:
“嗣兴,还不快来拜见黔国公。”
那少年依言也向沐天波行了晚辈之礼。
原来少年是李定国的次子李嗣兴。
朱慈煊从前世的历史中知晓,李嗣兴在李定国投降后,将李定国的遗言抛在一边,和刘文秀儿子一起投降了满清,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尽管如此,他对李嗣兴的印象基本属于无感状态,既没有痛恨也没有惋惜。
毕竟自己后世之人,实在没有资格苛刻人人都像李定国那般伟岸!
如今自己有求于李定国,与他的儿子打好关系也不是坏事,于是上前躬身道:
“小弟沐显亮拜见嗣兴哥哥。”
所谓礼多人不怪,嘴甜人人爱,
李嗣兴回礼笑道;“显亮兄弟真是知书达理,怪不得父王今日在我面前不停夸沐伯父教导有方。”
“嗣兴哥哥说笑了,”朱慈煊笑道:“显亮平日里也是顽劣得很,不过是见了你父王,才变得知书达理的。”
李定国和沐显亮都笑了笑。
忽的,李定国拉住李嗣兴,道:
“好了,嗣兴,你先去歇息吧,我跟黔国公还有事商议,”
“显亮弟弟也在,不如孩儿陪陪他。”李嗣兴笑了笑,摆出一副小主人的礼节。
”不用了,此事与显亮侄儿大有干系,“李定国挥了挥手,带着命令的口吻道:“兴儿,你回屋去。”
李嗣兴不敢辩驳,诺了一声,朝沐天波和沐显亮行了一礼,往左侧走去。
场面安静下来,朱慈煊隐约可以听到微风吹动烛火的声音。
李定国没有出声,将沐天波和朱慈煊带到先前偏僻的小屋中,又叮嘱护卫在门外守护,不得让任何人进入。
待坐下来,
沐天波就从衣袖中取出内阁的奏折和圣旨给了李定国。
李定国接了奏折和圣旨,来到烛光下仔细阅了阅,难以置信得看了又看,惊讶沐天波如此快速。
沐天波似笑非笑道:“哎,没办法,这朝里可有不少人不希望晋王做太子殿下的老师。”
李定国哦了一声,他以为是南明旧臣的势力,抓住沐天波手,谢道:“黔国公以国事为重,实在令定国佩服。不过日久见人心,那些朝中大臣终究会明白定国的一片丹心。”
朱慈煊心中叹了口气,暗暗担忧这李定国听不出其中的话语。
他自然不能明说,是他的谋士和马吉翔,否则倒是落下个小人的坏印象。
沐天波也是如此想,很快岔开话题,瞧了朱慈煊一眼,笑道:
“太子殿下整日在沐某耳边念叨着,要听晋王的教诲,沐某身为老师,自然不敢松懈。今日终于替太子殿下达成心愿,也算是了却一件心事。”
李定国脸上难掩兴奋激动,双手紧紧握住,正色道:“定国一定不负所托,将一生兵法心得传于太子殿下,将其培养成才。”
朱慈煊万万没想到李定国对这太子老师如此看重,心中也是激动万分,当即朝李定国拜了下去,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
“学生朱慈煊见老师。”
李定国欣然笑了笑,扶起他,迎着朱慈煊崇拜的目光,这目光中不带有任何杂质,只有纯粹的崇拜和敬重,
这是朱慈煊前世积累了十多年的崇拜和敬重,
这是朱慈煊穿越了三百多年时空留在神海深处的崇拜和敬重!
四目相触,李定国身子不由一动,
这目光似曾相识,
它纯净得如同一汪清澈的秋水,只属于天真无邪的少年;
这目光里含着内心深处最深的信任、最浓烈的期盼、最远大的理想,
哦,记起来了,
这种目光他自己也曾经有过,那是他第一次遇见义父时候流露出的目光。
他想起了他的义父,
想起了自己少年时候的期盼,
想起了自己心中远大的理想,成为管仲、武侯那般的人物安邦定国!
这个理想曾经因为被兄弟猜忌、被兄弟暗算而动摇过,
但见到朱慈煊目光的瞬间,他又看到了无比的信任,他对自己的理想也变得坚信无比。
李定国有点陶醉其中,陶醉在自己的远大理想当中。
但他并非常人,
很快,
他便从醉梦中恢复过来,
伸出厚实的双手拉住朱慈煊小手,笑着问道:“殿下,为师心中一直有个疑惑,还需向太子殿下请教。”
朱慈煊大致猜到了李定国的问题,笑道:“老师请讲,学生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