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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云台山中天机泄(七)

“不去了?”

释厄,傻英的娘,以及春儿同时一怔,不知道傻英态度转变为何如此之快。只有黎山老母浅浅一笑,听出了傻英的言外之意。

老母从她的语调中已然听了出来,她不是不去,而是要拿这事讨些好处。

果不其然,只听傻英慢条斯理说道:“有道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做官的要拿俸禄,做活的要拿工钱,就连看门的小狗也要讨主人一口饭吃,我这可倒好,冒着生命危险去替您老人家剿除邪教,可什么也没落着,这样吃亏的买卖我若做了,岂不成了傻子,不做!不做!”一边说着,一边高高挑着眉毛,一副轻佻模样。

黎山老母听罢,笑得前仰后合,老腰都直不起来了,拍着手说:“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真厉害!真厉害!”

释厄也禁不住讪笑起来,想起了离烟岛初次见面的时候,傻英搬出那一只木筏,却要他交钱才肯渡他过河的场景,她就是这样刻薄,却刻薄得十分可爱。

黎山老母眯着笑眼看了看傻英的娘,笑道:“依老身看来,这丫头若是跟着你长大,多半是个规规矩矩的女儿家,绝不会有这般犀利。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们母子分别,倒造就了她坚硬的性子,反而是件好事。”

“唉......”傻英的娘叹了口气,不知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她倒真希望女儿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就像自己这样,可转念一想,这样又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被命运捉弄了半生!人各有命,由她去罢!

“好丫头,你且说说,想从我这里得道什么好处?”黎山老母狠狠点了点傻英的鼻尖,笑呵呵说道。

傻英心中大喜过望,脸上却不动声色,将手被背在身后,晃晃悠悠地说道:“嗯......既然我要深入虎穴,那么还请您老人家传我个刀枪不入,怎么打也不死不了的法术罢!”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打不死的法术?”黎山老母笑着骂道。

傻英咂摸一下嘴唇,想了想,又说道:“那就请您老人家传我一套绝世武功,无论敌人有多厉害,只要我一出手,就能把他打死,可否?”

黎山老母嗤一声又笑了出来,“还是胡说八道,若是有这样厉害的武功,那你一巴掌把天上的玉帝打死了,三界岂不是乱套了?”

“怯!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您老人家看着教吧......”

“丫头,你先叫我看看,你眼下都懂得什么武功?”

傻英笑道:“我师父教过我一套‘飞花逐影’的功夫,那‘逐影’是一套拳法,‘飞花’么,就是这个。”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摸出一节小小的指骨,“砰”一声弹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击中烛台上的烛火,火苗“噗”一声灭了。

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黎山老母笑道:“原来是一套飞石技法。”说罢命春儿重新点上了蜡烛。

“怎样?我这飞石是不是很准?”傻英趾高气昂地说。

“雕虫小技,不过尔尔。”黎山老母摆着手说道。

“尔尔?”傻英心中有些不服气,她苦练这弹石技法多年,对于其精准之度,还是很有自信的,“那请老人家拿出比我这飞石准头还足的技法,叫我开开眼界如何?”

黎山老母呵呵笑着,缓缓从案几旁边站起身来,款步走到窗台之前的纺车一旁,伸手摸着那井井有条的一根根细线,缓声说道:“啊呦,我老了,没什么高明技法拿得出手,只有一则织线技巧,你学是不学?”

性烈如火的傻英最讨厌女工,对针线活更是嗤之以鼻,一拿针便头皮发麻,一摸线便浑身不自在,当然不爱学什么纺线技巧,当下没好气说道:“不学不学!学来何用?我可没有绣花的性子。”

“小丫头,你可别小巧了这针线活,若是练得好了,可不比你那什么‘飞花逐影’的功夫差呦。”黎山老母说罢,忽从那纺车里扯出几根金线,缠在右手食指上,左手不知掐了个什么诀,口中一声喝:“点!”

霎时之间,右手食指上的一根金线“噌”一声射了出去,如同一道细如银丝的光,丝毫不差地穿过了那烛火的正中央,“登”一声深深插在了后方的石墙上。

“啊呦!好厉害呀!”傻英等人同时惊叹不已。

“这就厉害了?”黎山老母得意地一笑,右指一勾,金线立马飞了回来,缠回她指尖,“丫头,你可别眨眼。”老母左手一变,换了个诀,右手食指一探,口中喝道:“切!”

话音刚落,三条金线成平行状,横着飞了出去,成一个“三”字形,将那烛台上的火烛切成了三节,飞散在半空中。

电光石火之间,黎山老母左手中又变了一个诀,口中喝道:“勾!”那三条金线在半空中陡然变势,线头一下子将那最上头燃着火的一节套住,老母手指向下一拉,烛火又落回到烛台上。

傻英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吃吃说道:“好厉害呀!好厉害呀!没想到简简单单的线,竟这样变化多端!”

黎山老母笑道:“怎么样,丫头,此时愿不愿学了?”

“愿意!愿意!”傻英连连点头,心中狂喜不止。

“咱们道家法术的诀窍就在于变化之数,就拿这丝线来说,看似简简单单,实则起了变化,便有无穷的威力,有道是道生一,一生二......”

黎山老母一语未完,却被释厄接过话茬:“二生三,三生万物!”

老母听了释厄的话,心头一振,知道这必是他那个不肯透露姓名的师父说的,“难道是他?”老母心中起疑,脸上却不露形色,继续教授傻英,“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丝线看似简单,实际却变化无穷。这是老身在骊山天星台上依据星势变化悟出的一套技法,共有点、切、勾、散、旋、结六种变化,取名为‘穿星六合线’,你若是肯学,我便将它传于你,救算你这丫头替老身办事的酬劳罢!”

黎山老母说罢,将指间的金线脱了下来,放到傻英手中。

那金线在烛火映射之下熠熠生辉,分明就是珍贵的仙物,如此大的便宜,傻英又怎能放过?笑呵呵说道:“当然学!不学是傻子。”

“那好,老身先传你口诀。你绝顶聪明,只消一夜便能领会。不过你记住了,此线法学起来简单,用起来可极复杂,你掌握方法,日后多加苦练才能有所成就。”

傻英点了点头,将那金线一圈一圈缠在自己指尖......

翌日一早,东方既白,释厄与傻英向黎山老母和母亲告别,踏上征程。傻英的娘自然是梨花带雨,玉容憔悴,依依不舍看着女儿一步一步离开自己。

黎山老母望着释厄的背影,那柄木剑在他背后斜着,一晃一晃地渐渐离远。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身旁的春儿说道:“春儿,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有两个哥哥,一个叫钟离巳,一个叫钟离申,也是跟着某个不肯透露姓名的高人学艺,是不是?”

“是!我先前问哥哥的师父是谁,他们却守口如瓶,不肯告诉我。不过我有一次偶尔听到他们谈话,说那学艺的地方在什么灵台方寸山,什么三星洞里。”

“灵台方寸山?”黎山老母一怔,二话不说打开法眼,往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看去,只见漫山遍野绿影淙淙,看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三星洞。

“看不见!”黎山老母吃了一惊。

“没有么?莫不是徒儿听错了?”春儿眨着眼说道。

“看不到,未必说明此地不存在,有可能是被某种结界遮住了。”黎山老母紧紧蹙着眉头,心中暗暗思量:“有这种本事的,难道真是他?看来,他终于还是坐不住,要准备第二次反天计划了......”

黎山老母叹了口气,从袖中缓缓掏出一只锦囊,从锦囊中拿出一粒流光溢彩的金丹,交到春儿手中,“把这九转还魂丹拿去给那死了的小男孩吞服下去。”

春儿连连答应,知道师父要救豆官儿,赶忙手捧金丹回到房屋中。

“师父,您老人家不是说那男孩没救了么?”傻英的娘吃惊问道。

黎山老母淡淡一笑,说道:“这两个小妖精虽然心地不坏,但毕竟还是孩子,心智尚未成熟。我若是随随便便救了这男孩,他们反倒觉得生命如同儿戏,起死回生不过举手之间的事情,如此一来,他们便不会珍视生命之贵了。还是瞒着他们好,叫他们以此为戒,不敢再看轻了人命。”

“原来如此。”傻英的娘对黎山老母深深鞠了一躬,心中尊崇不已。

顷刻之后,两个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山的尽头,清风徐来,将云台山大大小小的峰头掀起一片片绿色的波浪,天地之间一片沉寂,只有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林海。

万劫湖的湖面却仍然平静,只有几丝波纹,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起风了,咱们走罢!”傻英的娘过去搀扶着老母的胳膊,一同转身往草屋里走去。

微风拂过黎山老母那苍老的背影,后脖颈上,五根黑色的孔雀翎毛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