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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奇怪的酒楼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已经是深秋了,四周的树木绿叶葱葱,毫无落叶的迹象,地上只能找到几片零星的枯叶。

奇怪的地方有奇怪的气候,奇怪的气候是因为有奇怪的地形。这是一个三不管地带,不属于元州,也不属于凤麟州,却在两州的交接处。一边是东极大通荒山,一边是南极暗黑蛮山,一股东南风一年四季从这个豁口吹进来,吹进一个危险重重的山谷。

奇怪的地方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离奇怪的山谷入口处不远,则有一座奇怪的酒楼。

奇怪的酒楼不仅卖酒,还给来往的人提供住宿;不仅管住宿,里面还有个赌场,只要有钱尽管赌个痛快,没钱也能在里面碰碰运气;不仅有赌场,还有任何时候愿意陪你做任何事的女人,花上几个钱,你就是为所欲为的大爷。

一个从事如此多业务的酒楼,你说是不是一个奇怪的酒楼?更奇怪的是,这个酒楼的客人永远住不满,你任何时候来,都会有客房。

奇怪的酒楼当然少不了一个奇怪名字,“奈何楼”三个大大的隶书字刻在酒楼上,还有一个白底黑字的酒旗从屋檐下挑出来,迎风招展。

人死后,走黄泉路要过奈何桥,入谷则要路过奈何楼。过了奈何桥,就斩断了与前世的羁绊,跨入地狱。过了奈何楼呢,则是斩断与山谷外界的羁绊,跨入另一个人间的地狱。

谷是什么谷?有去无回谷,有死无生谷。一个如此凶险奇怪的地方,却有很多人拼了命想要进谷,你说奇怪不奇怪?

奇怪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奇怪的人,此刻已是深夜,奈何楼的大厅上独自坐着一个年轻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虽然穿的一身粗布衣服,但飞扬跳脱的神情显得他放荡不羁。

大厅里没有人,只有掌柜的在劈里啪啦地打着算盘,正在核算一天的收入进账。此刻最热闹的地方是后院客厅中赌场,以及供客人住宿的客房。

靠窗的年轻人独自喝着烈酒,看着远处的山谷入口处,那里竖着有一座汉白玉搭建的牌坊,上书“无回谷”。牌坊两边各挂着一排大灯笼,两排灯笼上分别写着“有去无回谷”和“有死无生谷”。

掌柜已经算完帐,拎着一壶酒和一个酒杯,坐在年轻人的桌旁,道:“长夜漫漫,有酒为伴。来,我敬你一杯。”

年轻人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仍是望着无回谷的牌坊,远处一个劲装大叔手提包袱腰挂佩剑向谷中走去。年轻人道:“看来大家喜欢深夜入谷,今晚已是第七人了。”

掌柜自斟自饮了一杯,笑道:“晚上才是取投名状的好时机,取了投名状又怕夜长梦多,自然是赶紧入谷。”

年轻人道:“掌柜说的甚是,我总算知道为何奈何楼永远住不满客了。”

掌柜道:“是啊,奈何楼永远住不满,总会有人成为别人的投名状。”

外面除了灯笼的照射处,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东极大通荒山和南极暗黑蛮山有着更深重的黑影。

掌柜给年轻人的酒杯满上,笑道:“公子来奈何楼已经有三天了,竟能安然无恙,看来修为精湛。”

年轻人笑了笑,道:“不是我修为精湛,而是我摸准了他们的心理。”

掌柜道:“是何心理?在下愿闻公子赐教。”

年轻人道:“说来也很简单,我故作高深,他们摸不准我修为深浅。取投名状,这事情风险太高,谁也不敢贸然向一个不清底细的人下手,一旦失手,岂不是反被取了投名状?”

掌柜哈哈一笑,道:“公子看人真是透彻,你这一解释,还真是这个理。不知道公子打算何时入谷呢?”

年轻人笑道:“难不成掌柜不欢迎我,不想做我生意?”

掌柜道:“岂敢岂敢,只是在下不太明白,来了奈何楼却又不入谷。来奈何楼的客人中,从来没有人能沉得住气,三天不入谷的。”

年轻人道:“掌柜,凡事总会有个例外。你看入了谷的人没有一个出来,我怕是谷中更危险。”

掌柜道:“所以你每天看着谷口,希望看到一个活人出来?”

年轻人道:“不错,正是如此。”

掌柜哈哈大笑,道:“公子你多虑了,谷中绝对安全。”他盯着年轻人的眼睛,一字一字道,“除非你是想在谷中生事?”

年轻人微微一笑,道:“在下年轻识浅,如何敢在卧虎藏龙的无回谷中生事,那岂不是活腻了?”

掌柜笑道:“公子是个明白人。”说完,提着酒壶回到柜台上翻开账本,继续核算。

年轻人笑着看了看掌柜,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起身走向后院。

店小二看年轻人走了,把桌子收拾后,问掌柜:“掌柜的,这人可疑吗?”

掌柜冷哼道:“当然可疑,最近听说九幽门到处联络邪派,怎么可能会错过无回谷。”

店小二道:“那他会是九幽门的人吗?”

掌柜道:“应该是,他留在这里,想必是在等同伴。你多留意他的行动。”

店小二道:“是。”

残秋已深,寒夜已深,奈何楼前悬挂的灯,就如黑夜中的指明灯,指出一条通往无回谷的路径,是那些亡命之徒在黑夜中看见唯一一颗明珠。

昏黄的灯光照射着干燥的土路,秋风卷起路上零落的树叶和尘沙,卷进了奈何楼。小二护着眼睛,给奈何楼大门上了门板,对于他来说,一天的工作到此结束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后院的赌场人声嚷嚷,在这寂静的寒夜中,里面显得尤为嘈杂,里面是欢叫声与惨叫声交杂。年轻人路过赌场门口,并没有进去。在他看来,人越多的地方越危险,何况是在这个充满凶险的奈何楼。

他回到了客房,看着窗台,望着楼下的赌场。他清楚那是奈何楼最热闹的地方,也是现在奈何楼最危险的地方。

一个输光银子的赌客正在痛哭,不断哭道:“那是去无回谷做生意的本钱,我怎么会因一时贪婪,在这里输光了,叫我入谷后怎么办啊?”

越贪婪失去的越多,这或许是世上少数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他的朋友扶着他走出赌场,不断安慰他,让他看开点,他会帮助他的。等走到后院黑暗角落里,他的朋友从背后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然后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一手将匕首插入的心脏,凶狠精准干净。他的朋友轻轻在他耳边说:“兄弟,你再也不用担心入谷后怎么办了?”

站在窗台的年轻人看着冷笑了一下,你最信任的朋友暗算你的成功率是最高的,只因你对他毫无防备。年轻人自言自语道:“今晚第八个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