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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张进士回家

今冬的路干燥且硬,包铁皮的木质车轮相当笨重,吱吱呀呀,尽管过年期间,按照常规,路边村庄的老者们都会自发地修桥补路,看似平整的土路,不免有许多小坑,骡车走在上面一跳一跳。平路还稍微好点,山路更不好走,坐在车里的人,不用说,总是要斜着身子,更是难受。一个时辰过去了,进士就觉得浑身难受,已经调整了好几次姿势,他要下车步行,林莫不让,说费鞋。

进士偶尔靠在夫人身上,才觉得好受一点。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在进士的心里,现在的夫人更像是棉花做的,好在夫人垫了几个棉垫子,下面也铺着草垫,时间一长,也受不了,就狠狠地掐了进士一下,又怕掐疼了,就抱抱他,也是让他幸福点。

林虎选了一条近路,出官道店往西,从杨庄往南,过榆科顶,到沐浴店,只需要翻越榆科顶的山路就行,翻越也是艰难的,上坡要三个人赶车,一架车一架车地上,从一个叫三亩地的地方开始,就是漫长的上坡,路沿着河沟向上绵延,大约能有十里路,就这四个人两天也走不完。

林虎自有办法,在三亩地这里,早早就有他姨家表兄带着十几个青壮年在等待,这样,四个人一辆车,前拉后推,缓慢地在山路上前行。

如果从山阴直接向南,翻越牙山,就要走一个叫十八道弯的地方,高差大,并不适合骡车,一般用小推车。所以,骡马店早早地就托人捎信,通知三亩地的亲戚,做好准备,帮忙推车。亲戚间都是相互帮助,三亩地的人家到山阴有事,如果需要人手,也会通知林家,林家自然也是责无旁贷,麻溜地准备好,这不需要借口,算是义务。当然,按照山里人家的脾性,若不是大事难事,他们基本上不会主动求人,尽量不麻烦人,已经是这里的规矩。

这样在巳时就到了榆科顶,所有人下车,同样,在这里早早地就有人做好了饭菜在等待,是林虎姨父家的亲戚。林莫把进士扶下车时,进士已经双腿发僵,走不动了。还好,热汤热水奉上,农家腊酒浑,但是味道好。

胶东农家招待客人不是虚的,都是拿出家里的高规格,虽然不一定是最好的,但绝对不差,留客的人家,陈姓,长者陈树茂,三个儿子,个子均不高,一看就是干惯了农活,但是礼节颇为周到,也是令进士夫妇称奇。离开的时候,林虎将预备的鱼肉留下,结果陈树茂死活不同意,最后也只是留下了两条冻鲅鱼,一点大黄,大黄宝贵,可以治伤寒,山里风大,备下点还是很有必要。

陈树茂早早地就让儿子,带着庄里子弟在外边等候,牲口已经饮好,体力也恢复了,大家一起将车队送下了长坡,到沐浴店才返回,民风淳朴至此。

林虎姨家表兄就不陪他们下去了,从榆科顶就返回三亩地,林莫留下一吊铜钱,让他赶集的时候,请弟兄们吃点,大餐吃不上,几十个肉火烧还是可以的,也是推脱好久,才收下。乡情如此,山阴将这些事叫做赶人情,为何要赶呢,或许就是这个理吧,人情不赶,就会散淡。

未时刚过,在沐浴店谭家骡马店歇脚,这个骡马店比林家的就显得颇为寒酸,好在能挡风遮雨,供上热汤。考虑到马上就到了徐家店,一行人,就多待了会儿,东家谭老大还借着林瑶的银子,所以颇为殷勤。

过了沐浴店,路就好走了许多,向东南直走,到徐家店也就二十多里路,一路的小缓坡,慢是慢点,但也轻松。

路上,二人的话题继续,“说起林家媳妇,二份的孙氏,林芮之母,则与荀母倾力支持娘家不同,对娘家从无一分一厘之资助,事事斤斤计较。然而在林家声望极高,家中照顾老人等事宜均亲力亲为,山阴乃至栖霞均知晓孙氏孝敬婆母、和睦族人。不过夫君或许想不到,在林家口中,声望最高却是林荃的母亲,早逝,林家的家业均是她一手打制,是一位兴家之妻,就连孙氏也对其五体投地。至于林瑾的夫人,为妾生女,在娘家不得待见,嫁与林瑾也算是美好姻缘。”

“夫君你看,这林家四位娘子,行为各有千秋,在林家均颇受待见,未曾有羁绊之事。就连小辈的两位媳妇,也是果敢有为,处处独当一面,家门之幸,也是家门兴旺之征兆。”

进士点头,“确实如此,乐玉夫妇对几位嫂子颇为敬重,看来林家妇人间相处甚是和睦,二嫚若嫁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进士夫人接着道,“二嫚年岁已大,出身于军户人家,性情自然刚烈,且眼界颇高,一般门户恐不得意,大门户规矩又多,不为军户所承受,想想还是林家子弟比较适合她。林英的妻子就是现例,林英妻郝氏,跛脚,相貌也平常,但是颇受婆婆丈夫爱护,也是家和气象。想想二嫚若能进门,婆婆和妯娌间,也不会有什么龌龊之事,至少目前来看,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所以,你我当极力促成此事,也算帮兄长一把。”

“可惜林荀不是读书人,”进士叹息道。

“唉,你说的那几位能得功名的,林芝林芮比二嫚小四五岁,现在还是小孩子;林荃已有姜媛,只剩下林荀了。”

“夫人说的有理,这样吧,过几日我去海阳,专程与舅兄提提此事。”

“不用了,我昨日听说林荀正月二十八会到桃村姐夫家,到时候派人过去喊他来家中就行了,我让兄长早点过来看看,若兄长点头,就好好谋划谋划。”

“夫人,早有此意?”

“此事为你所提,至于林荀来桃村之事,我也是昨日偶然间得知。”

“林荀去其姐家所为何事?”

“无非是荀母想念女儿,借机会让林荀去送点日用之物。荀姐夫为武举人,正月二十八是其父亲六十大寿,林荀会代表家人过去祝寿。”

“此事就这样了,你我均写信让舅兄过来。”

进士喊过林莫,问了问林荀的行程,得知他正在莱阳卖粮,他知道林家有储粮,也不奇怪,就是确认一下,林荀二十八到底去不去桃村,得到确定的回答后,就支走了林莫。

到徐家店的路上,闲来无事,进士岔开了话题,“夫人,你如何看林荃,年纪小小,出手如此阔绰,我张居正竟然成了爱财之人,呜呼哀哉。”

夫人点头道,“是啊,一百二十两黄金,合一千八百两银子,此子出手也是大方,起初,我当是林家送来的,后来想想不对,林家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金子,林家一年的公账也就一千两,必定是此子所为。此子何来如此财富,难不成是姜媛所为,也不像。不过你一个行走之人,谈不上巴结笼络。只是京城不是好待处,你我也是无奈,算是解了咱家的燃眉之急。。。。”

“夫人可也曾受他馈赠?”

“十几枚东珠,四支金钗,几个珠花而已,两支与我,两支分与你俩闺女。夫君呀,林家子弟,我都能看明白,唯有此子令人琢磨不透,文采虽有,但远不及林芝林芮,而且观其为人,连一点刚直的脾气也没有,跟人说话都是好好好对对对的,看似那种胸无大志、随遇而安、随波逐流之人,不知姜媛号称登州第一才女如何能看得上他。”

夫人接着说,“不过正如夫君所言,林荃与家中其他子弟相比,确实异类,嘴风严实,做事循规蹈矩,也不张狂,经常离家且行踪从来不与外人讲。夫君有无发现,林家众长辈唯独对此人从无重言,绝无呵斥之语。”夫人不知道,这些看似上好的待遇都是林荃拿钱买来的,历年来公账林荃一家都是出大头。

“夫君不在乡间,山阴今日之繁华,肇始于林荃父母,近两年却得益于林荀林荃,林荀主持骡马店,收山阴土产往来贩卖,农闲时乡间子弟多聚于此,赖骡马店填补生计,所以山阴农家即便没有大富之家,但也都殷实;林荃创制鞋与制墨,得益者之多不下于林荀,况且骡马店也是林荃的产业。故林家众子,此二子于乡间风评最佳。”

“夫人所言甚是,山阴的皮靴在登莱衙门里颇受欢迎,为夫送与秦子鹤与邵伯言,颇受好评,多位同僚也来山阴订鞋,话说山阴制鞋业,为夫也是有些功劳的。”神情有些得意,“难得有这种礼品,花费不多,还能尽到心意。”

“林茂未过门的妻子,栾氏开有鞋坊,也是有趣,女子开工坊,在登州还是头一家。”夫人接着话头。

“夫人莫要岔开话题,林家诸子中,唯有林荃与长者之间无甚隔阂,林荀也享受不了如此优待。或许林家之中,此子才是顶梁之柱。”进士表情很严肃,不过他看对了。

进士夫人接话道,“当然林荀也不错,咱家在上林庄的日常用度都是林荀采买,颇为周全,粮油菜肉都是足量及时供给,逢新鲜的时令之物下来,总是能第一时间尝到,你看看几个儿子都胖了许多。”忽然,进士夫人感慨道,“一开始,我还以为单单是为了讨好你,毕竟你多少也算是京官,后来才知道,林家并无厚此薄彼之行为,每位学堂教授之家,林家都派人送去,家人在上林庄的就送上林庄,不在的送与老家,并未对夫君特意照应,这也算是一种德行。”

“是呀,不厚此薄彼,才是大气的举动,”进士颔首。

“不过据大妮讲,林荀收买了二妮,家里缺啥就让她通风报信,也是好玩。说到收买,你那几位犬子犬女也被林荃给收买了,小小年纪,竟然学会用钱开路。”进士夫人讪讪道。

“他又给他们什么了?”

“没啥,就是林家自产的墨条砚台,此子见人即送此二物,也不稀奇。大妮她们每人还有一个荷包,估计也是林荃所赠,待会问问。”

林荃也是,暴发户的特质十分明显,处处要显示自己有钱。

天黑之前,进士到家,早有族人帮忙把宅子打理好,饭菜都做好了,林莫他们吃完后,在张家歇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就空车回山阴,此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