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早时，浅广着了一身的红衣，傻呆呆坐在木门处，肿红的双目痴神地仰望那青黑下雨的天空。
“爹爹，”同是红衣裳裹身的杨柔葭和浅无尘无声走到了浅广后边站了许久，杨柔葭不忍心地打断了浅广飘远的对浅氏的思念。
浅广征仲小会儿方把视线移到了浅无尘和杨柔葭身上，喑哑道，“嗯，起了？”
“是呢，”杨柔葭小嘴醉人道，“爹爹，您别这样。”
浅广不明所以，“什么？”
浅无尘心碎得满地，这好好的家如今变得如此糜败，贵族祭祀前尚是过得去，祭祀后便一蹶不振了。
“爹，您日日失魂，半日即过，这家您还要吗？”浅无尘极力克制心中对浅广的不满和愤怒，怒他无法振作，“爹，我知道，娘走了，你伤心，可我和妹妹也是啊。”
浅无尘说着说着便跪在了浅广身下，“爹，您没了娘，还有我和妹妹；我和妹妹没了娘，尚有爹啊！爹……”
“爹爹，兄长说的便是葭儿心中的话呢，爹爹……”杨柔葭拉起浅广的手来摇着。
浅广颤着手去抚平浅无尘额上皱起的浓眉，又反握住了杨柔葭，半晌了才缓缓道，“对不住，爹爹错了。”
“爹（爹）~”两个本需依靠的孩子扑地倒在浅广怀中，浅广让他们紧贴自己，而他仰头笑着。
外面的雨仍在下，不过小了些，天边的乌云渐渐散开，难得的冬日的暖阳从东边升起，似是在映照浅家。
春日，田野间随处可见弯腰播种之人，周边不高不矮的山染上层绿，给这些人带来了视野的舒适感。
杨柔葭抱着水罐行在梗间，这些年时常跑在上面，她已习惯了很多。
“又给兄长和爹爹送水了？”村中的伯伯歇息间见到杨柔葭，捶背与她说着。
杨柔葭哼着小调，看了眼伯伯又继续前进，“是呢，”
“浅家小女日后定要出落得水灵灵的，”伯伯望着那个跳跃的背影，十分肯定道。
“可不是嘛，这不过十载过去，却也再不是那个出生不久的小娃娃了。”有邻友凑过来，感概十足。
杨柔葭可没听到他们的议论，只一心要给浅广和浅无尘送水去，不过小会儿，她便看到了劳作中的浅广和浅无尘。
“爹，兄长，”杨柔葭在田埂上招手大声呼唤着。
口干舌燥的浅无尘听到熟悉的声音，高兴极了，“爹，是葭儿来了，可是先过去。”
“自是，走吧，”浅广放下手里的种子，和浅无尘走去。
杨柔葭看他们都过来，即刻蹲身取下陶罐上倒扣的两碗置在小青草疯长的道上，拎起水罐给碗里满满到上温水。
浅无尘一来便仰头不止口地喝了一大碗，“葭儿，你来得太是时候了，我可是渴得不行了。”
“那葭儿明日早些来，”杨柔葭看浅无尘满头大汗，为了方便，盘在头上的青丝都被浸湿了。
“好，”浅无尘乐意着。
浅广也喝足了水，对浅无尘的要求挑出刺来，“你啊，葭儿能来就不错了，你还想怎样？葭儿在屋里也有事要做呢。”
“爹，您就一直偏着葭儿，”浅无尘朝着杨柔葭使了个鬼脸，杨柔葭捂嘴笑了笑。
“多大了还做鬼脸！”浅广一记敲在浅无尘额上。
“我可没对您做呀，”浅无尘看到浅广下颚那沾湿的胡渣才觉他已是快到十岁又四了。
简单的嬉笑后，浅无尘和浅广又迈步进了田间，杨柔葭则重抱空去的陶罐回家。
行在村落小道上，杨柔葭心想着正午定要做些可口又补身的饭菜，如此才能让浅无尘他们有力气干活。
“浅柔葭，”身后蓦然有道陌生又熟悉的男声，杨柔葭不知何事地转了身去，原是村中出了名的小恶霸。
杨柔葭不想理会这等人，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手臂便被人有力地拉回过身，失去一只手而抱的陶罐哐当地落地……
“唐枫！你做甚？”杨柔葭惊得要收回手来，然唐枫力气太大，她挣脱不得。
唐枫意味深长地对着杨柔葭笑了一脸，“不做什么，你莫怕啊。”
杨柔葭手感到丝丝生疼，额间愠怒微生，“你到底要做何？快些放了我！等会儿有人来了……”
“怕什么！”唐枫脸上的肉挤在一块，吧唧吧唧嘴巴，“这再过几年，你浅柔葭就是我的人了！”
唐枫笑得弯起的小眼睛还有那肥脸看得杨柔葭直想作呕，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个贵族管事人总能重合，她很是厌烦。
适才他一说的话让杨柔葭心震颤颤的，但仔细一想，不由得哈哈大笑，“我爹不会答应的，你别想了！……放开我！”
杨柔葭又使力想要拜托唐枫肥腻的手，还是不得，她急，唐枫也红了双眼，“呵，我有办法让你爹答应！”
“你――”杨柔葭欲要和他争执几番，但见对面走来几个年老资深的伯伯，心中暗暗庆幸。
“唐枫！你要干嘛！救命啊！”杨柔葭朝着迎面而来的伯伯跺脚大喊着。
不出杨柔葭所料，那两个伯伯闻风而来，指着唐枫就斥责道，“唐枫！做什么呢！你爹呢？非要你爹训训你！”
“白日青荒的，拉着人家柔葭的手干啥呢，啊？今天就要替你爹训你！还不松手！”
两个粗犷的声音冲进唐枫耳朵，他慌乱不已，胖手被吓得忙缩了回来，那两个伯伯还在一唱一和地对他进行劈头盖脸的训诫，一个还举手要打他，好在他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