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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希望

第四十八章希望

西关地动受灾最严重的除了震中延西府玉平县,还有户县。

户县属于大卫边陲镇,三面环山,需过西关军驻地八十里方能到达。本是流放犯人之地,后来历史上出了一名勇武的西关军将领,渐渐发展壮大成了一个县城,但因其祖辈皆是犯人出身,又屡受外族滋扰,故而不受大卫朝廷上下的待见,朝堂派出的安抚使,安抚之地也并不包含户县。若不是西关军往京城的八百里急报,世人都不知道户县原来也受了灾。

此次地动正值酉末戌初,玉平县动静最大,整个城池几乎夷为平地,死伤惨烈,生还者寥寥,延西府其他郡县也受不同程度影响。甚至相隔千里的云州都有震感.

明月下令留意留意西北方向的动静,派出的探子正好路遇西关军一路高喊的急报,接着又得知延西府玉平县地动最严重。周明月一边即令延西府受灾郡县的周家粮铺整合当地所有影卫和库存物资紧急救援,一边赶往延西。

当周明月不加思考的下着命令救援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一个现代人的正常思维,尤其在地震海啸泥石流这样的大灾难面前,更能体现。

但是当他们一行人快马疾驰翻山越岭,到达户县时,这里是平静的,是凄惨过后的平静,是萧瑟荒凉的平静,幸存的人来往于废墟间不停的搜寻,寻找能用于活下去的物品。这里看不见官府人员,连县衙都被没了,哪里还有官府?郡守府都督府?勒马驻足,目极处,一马平川啊,也许不用救援了。

此时此景令人悲戚,遥忆08年汶川地震,那一天,山河变色,举国同悲,警笛长鸣,国降半旗,13亿同胞同心协力抗震救灾,那一天是国人心中的永痛,思之悲切,忆之落泪。那时的国家富强,那时的人民幸福。而此时此国,内乱纷纷,民不聊生,国将不国,何谈灾后救援?

一行十几人牵马前行,断壁残垣,无处下脚。大悲大痛后的低泣不绝于耳。行至一处倒塌的院落前,忽闻一阵吵闹。

“我明明听到了,这下面有声,你们怎么不信?”一个着夹棉袍的青年,浑身张兮兮的,身上背着一个箱子,正怒目争辩。

“没有声的,听错了,走”另一个大汉高声轰赶。

“你,你,明明就有,你怕什么?我们一起,多找些人过来,扒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夹袍青年不死心道。

“秦大夫,走吧,就算您听到了,那这会儿也活不了了,走吧”,另一个老汉弯着腰过来拉扯青年。

“你们放心,人若活着,我会全力救活的”说着青年去掉背上的箱子,放在地上打开又道看,“我还有药,还有这些,够的,快,快点,再晚就真的没救了,,你们,唉,唉,别走啊,你……唉”

“你能确定这下面还有活着的人?”

“当然,当然,你们……额,你们是?”声音从背后传来,青年惊喜的站起转身发现十几个带刀的汉子,发问的是为首的一名带着毡帽的少年,管他呢,回头再说其他,“哦,你们要来帮忙吗?好,快快,就在这儿”。

明月点点头,摆手示意身后影卫开始施救,自己则退到一处残壁旁,周问随侍身侧。众人根据青年所指的位置开始动手搬移屋宇的残渣,有的甚至用腰间宝刀当做工具。刚刚走掉的民众有的也回头参与救援,那个弯腰驼背的老汉还找来了两把犁耙。而那个主张救人的青年则不停的冲着废墟喊着“快了,快了,你再坚持会儿,马上就能出来了”。

人多力量大,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被抬了出来。青年赶紧上前探息摸脉,“有救,有救,先放那边”。周围的百姓早就准备好了破被铺在一块门板上。

青年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孩子口中,又扯开血污的衣衫,拿出银针在胸口处下了几针,顷刻,孩子恢复意识,吞咽了口中的药丸,但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围观民众见当真活了一人,都欢呼雀跃,喜极而泣,谁能想到被埋了六天还能活着,这娃娃日后定能出息。

……

明月观看了青年的施救过程后,就退出了人群。这时,户县当地幸存的影卫得了消息刚赶到,候在一旁,见明月出来,上前见礼听候差遣。看着一身污垢的十几个汉子,明月也唏嘘不已。每个县城有一处小粮铺和三十影卫以供转调,这一下损失了一半,实在可惜。

“各位辛苦了,听报这几日你们救了不少人,这很好。明日物资到了,你们暂且安排善施,谷二会告诉你们具体如何做,”明月安排完又转向谷二道,“另外再加调两车药材,送于刚才那位大夫使用。”

“是,公子。”

……

秦时,就是那位身背药箱的大夫,他已经在玉平这边呆了半月,地震时他刚从山上采药下来,只听得几声轰隆声,便地动山摇,之后没多久电闪雷鸣下了场雨。遥见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一座城池,竟轰然倒塌,心惊胆战。待地动停止,拔腿向城里跑去,哪里还有城?入目,烟雾灰尘扬起塔高,入耳,惨绝人寰的痛哭震耳欲聋。

他是个大夫,他要救人,随身的药箱就是命啊。于是忍着悲痛,尽力去救尽可能多的人。郡守府的人来过,打马看了一圈,没有任何指示就走了,也许其他地方灾情更重吧,唉。今日来的小公子看着很不一般,随从护卫也都个个威武。就是不知是游历至此还是公干。

明月一行人借住在一处半边倒塌的宅院里,这家里还剩下一对夫妇,老人孩童都被砸死了。为防再次发生余震,明月让人在院中搭了简陋的棚子。

晚间,秦大夫找了来,互通了名姓后,言辞间试探之意明显。

“秦公子高义,在下只是游历至此,赶上这天灾,自当尽些心力。秦公子医者仁心,在下着实佩服。”

“王公子所言差异,秦某区区一游医,即使能医也只一人而已,官府才是能医万人的良药。”

“哦?秦公子还盼着官府能来?在下来此时路过商渠县,那里有延西府驻军。”

这话的意思谁都明白,此地距离商渠县不过三十里,都府不可能不知晓,“看来是被遗弃了”。

“明日会有一批粮物运到,过两日还有几车药材,我的人会在此施粥,药材不知秦公子可能处理?”

秦时并没有多欢喜,反而愈加迷茫道:“王公子的目的呢?”

“秦公子,这世间还是有希望的,你信吗?”

“……”看着眼前略低于他的少年公子面带微笑,秦时觉得有点狼狈,只点了点头。

“人做事不一定必须要有目的,要说目的,就当行善积德吧”,当秦时问出这个问题时,明月下意识的想了想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办学堂,她的目的就是想仗着自己前世的便利和周家的财富,做点有意义的事儿,总不能白活这一世。

而此时,她还真的没有任何目的,仅仅是基于同情,基于前世的捐助习惯。

想了想不免有些好笑,幸好周家财大,否则该如何满足她此时的善心?“对了,秦公子,那个孩子若是脱离危险了,能否交给在下?”

“王公子家势丰厚,那孩子跟着公子也许会有造化。”

“秦公子误会了,待他痊愈,在下的人会送他去溪口学堂,那里有许多孩子,治愈灾难的伤口首先是让他远离,与同龄人在一起做伴会更好”。

“溪口学堂?秦某听说过,那里确实不错”,秦时思量一会儿,似乎在哪里听说过王希孟的名字,但一时竟想不起,“某本欲打算收他为徒,这样更好,跟着秦某奔走,着实辛苦”。

“哦?秦公子既然有收徒的打算,可否多收些?”明月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云州学堂初办时布告中言‘三年学文,两年学技’,也只是有个朦胧的想法,至于学何技,到没有深思。此时猛然有了想法,竟也顾不得思量许多,就对这个不知深浅底细的人表达邀请。

“呵呵,秦某云游四方,居无定所,携一徒已然费力,何况几个。”

“非也,待此间事了,在下欲荐秦公子到溪口学堂,坐堂收徒,公子以为如何?”

“那里是学堂,岂会让大夫教授医技?再者,秦某游历四方,所遇疑难杂症之多,也可增进医技,学堂里难免受限”,秦时是有一点点的意动的,自己的师傅早逝,没能来得及传承衣钵,自己全靠自学方能有今日成就,其中艰辛唯自知。但又想到自古便没有这个做法,不大可能,便开口拒绝。

“这好办,秦公子可以去云州学堂,那里更接近战乱地,重病者也多,日后秦公子带徒游历更加方便。不管是溪口学堂,还是云州,都会有专门的技艺课,所授技艺包含众多,孩子们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技艺。待将来条件成熟,在学堂可学天下之技,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并非只有读书做官一个途径,秦公子以为如何?”明月看着面前之人一直盯着他看,不得停下话。

“原来阁下竟是那位编撰教习的王希孟?恕在下眼拙,一时间竟没能想起。失敬失敬”,秦时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就是名动大卫的王希孟,因其编撰书册而被世人或赞誉或诽谤;因公开全本兵书而被兵将们感激,同时也被齐王记恨;世人也有传言其家世显赫,家财颇丰,但至今无人知晓出自何家,有人说是乾州王姓百年大族,也有人说是王乃化名,总之众说纷纭。

“不敢当,秦公子可否同意去云州学堂?若公子不满意,希孟可以专设药堂,由先生全权负责”,明月真的是求贤若渴,把老底都揭了。

竖立的周问冷着脸看了一眼秦时,难得公子第一次向人坦承,看来这人入了公子的眼,暗营里医术好的也有不少,公子咋就没看上一二呢?

秦时突然感到一阵冷意,待到去看,并没发现异常,忙道:“怎会不满,待此间事了,秦某自当前去。”

……

第二日午间,两百石黍米粮运到,整个两万人口的县城余者千众,登记过后每成人可领取半袋米粮,其子女半袋。登记录入的工作则由县衙里唯一幸存的一名衙役负责。孤童先暂由专人照看。

秦时则和另外两名随运粮队来的大夫投入了全城的消毒清理工作中。

一时间,喜悦的气息冲淡了悲伤,空气中夹杂着浓郁的药味。

半月过去,玉平县的震后工作在明月一行人的主导下有序的开展。运到西关军,发往户县的米粮也及时的送到。

而那位被朝堂坑骗的安抚使马彪此时刚过潼川府,一行二十人此时狼狈的坐在乱石堆上,望着眼前被抢的半袋粮不剩的狼藉,唉声叹气,马彪更是捶胸顿足道:“一路走来诸多艰难,我说到这儿怎么这么轻易就借到粮了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他妈的,比不借更可恨,王八犊子。”

“马爷,明明是山匪啊”

马彪扔掉手中的一块木牌道,“什么山匪,没看见都穿着军靴吗,还留下腰牌,这就是故意给咱看的,他奶奶的,欺人太甚,老子就不信没丁点希望,借不到一袋粮,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