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射箭之人身长六尺有余,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再加上三缕连鬓络腮胡,真乃天人下凡。只是那藏在卧地龙袍中的将军肚,实为美中不足,让他也不免多了些俗气。这人就是西北军的统领,怀仁王。
“好箭法,王爷的箭法真是举世无双。”怀仁王身后一人,赶紧上前接过怀仁王手中的长弓,操着一口方言,不遗余力的称赞道。
怀仁王听后,不禁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身披银甲,气度不凡的将领,对着身后之人说道,“依言,可不能在神射手怀将军,面前班门弄斧啊。”
这依言是怀仁王账下的一员虎将,姓何名信,字依言,官拜撼马校尉,持一柄长六尺,重六十斤的春秋大刀,因其砍谁都是一刀,所以也被军中敬称为“何一刀”。
何校尉回头看了看,怀仁王所说的神射手怀将军,尴尬的笑道,“怀将军这箭射的是不错,但王爷也不差,在俺的心里还是王爷更胜一筹。”
正说着,那苍鹰抓着兔子,鹰扬虎视的飞到了怀仁王的脚下,挺着脖子,“咕咕”的叫了几声,犹如一位向主人邀功的奴仆,好似那兔子是它凭本事给抓到的。
“你这田鸡,连只兔子都逮不到。”怀仁王一脚就把苍鹰给踢到了一边去,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让苍鹰扬起翅膀,在一旁冲着怀仁王不住的哀鸣,模样甚是委屈。
突然怀仁王只听耳边“嗖”的一声,赶忙寻声看去,怀将军手中的弓弦还在“噔”的回响不断,而那哀嚎的苍鹰却已经鸦雀无声了,就像先前那兔子一般,被这一箭给直接射死了。
回过神来的何校尉立马大叫起来,他显然是没想到,怀将军竟敢私自射杀这只苍鹰,“怀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王爷的鹰。”
说完,何校尉向前一步,站到了怀仁王的身前,随时准备拿下怀将军。面对怀将军此举,怀仁王也不禁眯起了眼睛,看着怀安,质问道,“为什么杀它?”
怀将军把弓递给身旁的侍从,单膝跪地道,“王爷踢了它一脚,属下怕这畜牲记仇,回头再伤着王爷。”
何校尉当即骂道,“放你个葫芦屁,这鹰怎敢伤王爷?我看是你。”
还没等何校尉说完,怀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向旁站站,“依言,不得对怀将军无礼。”
“怀将军,那你是怎么断定这鹰就会伤到本王?”
“它要是不敢伤王爷,要它还有何用?”
怀仁王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赶忙上前扶起了怀将军。这让站在一旁的何校尉一头雾水。着实想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会笑?他俩又在买什么关子?不过何校尉是个粗人,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再去想。
“能得将军,着实让本王心安。”
听到怀仁王的夸赞,怀将军倒是毫无波澜,反观他身后的侍从,倒是沾沾自喜,仿佛怀仁王是在夸他一般。
“怀将军,还有多少时日能到西凉?”
“按现在的行军速度来看,不出半个月就能抵达。”
“好,好,好,这一路就多辛苦怀将军了。”
怀仁王拍了拍怀将军的肩膀,转身对何校尉说道,“依言,走,把那兔子拎上,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今晚烤兔子吃。”
何校尉赶忙拎着兔子跟在怀仁王身后走了,走前还恶狠狠的瞪了怀将军一眼。
“王爷刚刚为什么笑?那姓怀的可是杀了您的鹰啊。”
怀仁王脚下没停,径直的向前走着,只是转过头来看了何校尉一眼,笑道,“你想不明白?”
“俺是个粗人,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何校尉一手拎着兔子,一手挠了挠后脑勺,呲牙笑道。
“这兔子搏鹰尚需全力,而那鹰却显然没有,不然也不会抓不到这兔子。”
“可是老猎手也有失手的时候,更何况还只是只鹰,给它一脚长长教训就行了,何必杀了它呢?”
怀仁王停了下来,看着何校尉,“愚蠢,这鹰没了凶性,还是鹰吗?”
何校尉听的似懂非懂,咧嘴一笑道,“那回头俺给您弄只凶的。”
怀仁王看着何校尉这一脸傻气样,不禁被逗笑了起来,笑骂道,“你这缺货,弄只凶的来啄本王啊?”
何校尉一想也是,可是这既要有凶性敢啄人的鹰,又要不能啄人的鹰,一下子何校尉也不知道这鹰该弄只什么样的了,深感左右为难,直愣的杵在那儿嘿嘿的傻笑起来。
“看你这傻样,什么时候才能有点脑子。往后对怀将军客气点,不许再无礼,听到了吗?”
“嘿嘿,俺领命就是。”
怀仁王满意的笑着,但心中不免对于此行忧心忡忡,无论他是这盘棋中的兔子还是苍鹰,都不过是猎人箭下的猎物而已。他一箭射杀了这兔子,那下棋的人又会射杀什么呢?兔子还是鹰。
怀将军并没有再跟着怀安王向南,反而是往东走去。
“主子,那何一刀如此辱骂您,您为何要忍气吞声啊?”
怀将军身后的侍从抱着弓跟在怀将军的身后,对于刚刚何校尉的辱骂可是忿忿不平。这主子荣耀,他这作仆人的自然也跟着荣耀,可是主子挨骂,仆人也得一起跟着受着。
侍从见怀将军没有理会他,于是低声喃喃自语道,“瞅他那憨样,也就是王爷宠信他,不然早就。哎哟。”
这侍从光顾着低头走去了,没想到前面的怀将军停了下来,不由得一头撞了上去,不禁吓了一跳,赶忙跪在地上,“主子,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敢在背后说何校尉的坏话,你不要命了?小心被旁人听了去,惹起众怒,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侍从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主子说的话,他总得掂量掂量,但对于何校尉,他心里总归是不以为意的。
怀将军见侍从怕了,也不再多言语,转身便走,侍从赶忙起身,跟在屁股后面。
“主子,您说这何一、何校尉既然是撼马校尉,那他真的能撼马吗?”
至于何校尉能不能撼马,怀将军也不禁想了想,“何校尉撼马?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我倒是亲眼看过,他一刀挥去,连人带马都被斩成了两段。当真是神勇无双。”
侍从听了不禁倒吸了口冷气,没想到这憨货竟如此厉害,看来他以后是得多加小心。
且说那怀仁王回到军中,迎面走来一位身穿粗布麻衣,头戴巾帻之人,这人是怀仁王的谋士,姓荀名朔,字肇始。
“肇始,找本王何事?”
荀朔先是向怀仁王作揖,再向何校尉作揖,才道,“海棠老人来信了。”
荀朔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怀仁王。何校尉一看又是些无聊的事情,拎着兔子便走了。
怀仁王看完信,不禁大呼,“妙,妙!”
看到不明所以的荀朔,怀仁王把书信递了过去。
“如此一来,王爷轻易就能得到韩、董两家的支持,到时攻破昭阳不在话下。可惜征北将军不为所动,不然就如虎添翼了。”
“是啊,宋、唐两家被牵制在北方,就昭阳那点兵力又怎能阻挡我西北军的步伐。就是可惜了四哥的西凉军啊,这次就要全栽在守宫关了,不过也好,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与怀仁王的大喜不同,荀朔不免有些担忧,“王爷,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为何这海棠老人非要王爷去西凉呢?”
“糊涂,西凉军挥师昭阳,在我那可怜的侄儿手里是必败无疑,咱们也正好趁机去西凉招兵买马,美其名曰给幕安王报仇,到时不仅有炮灰进攻守宫关,咱们也可以壮大势力。更何况西凉一空,四哥和我那侄儿一死,再血洗了昭阳,那皇位还有谁能跟本王抢?”
“可是这西凉军要是中途返回来,那岂不是送给他们一份大礼?”
“返回来?他们西凉军带的那点粮草,能不能到昭阳还不好说呢,回来?回来就是饿也能把他们全饿死了。”
怀仁王看着荀朔还有些担忧的样子,笑着拍了怕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本王心里自有定数。本王刚刚打了一只兔子,已经让依言收拾去了,等到晚上扎下营,你也来尝尝这难得的美味。”
刚刚荀朔看到何校尉拎着个兔子,很是肥美,只是想到怀仁王和何校尉的饭量,荀朔不由得有些苦笑,就这点肉还不够他俩塞牙缝的呢,自己又能吃到点什么?
“不了,不了,在下还得去找怀将军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行程,这兔子还是下次再说吧。”
荀朔作揖告辞,怀仁王站在原地看着荀朔的背影,暗自说道,“下次再说?下次你怕是连毛都见不到咯。”
怀仁王心情大好,再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信,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只要暗中联合韩、董两家,让韩家插手南疆,拖住蛊面军,再让董家出手拖住宋、唐联军,建业帝的手里就没什么兵力了,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守宫关的天险。
可是这守宫关早已是囊中之物,又有海棠老人在昭阳做内应,谋划全局,他还愁攻不进皇城吗?到时马踏昭阳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