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说这一切时并没有激动,反而很平常很随意的说着,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看到此时的张先生,李道长突然想起来了自己的师父,当年师父下山前告诉自己,自己的天夭命一定能解。要知道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天夭命能在天夭之年活下来,而当时说这话的师父,仿佛就像在说一个不争的事实,于是他活下来了,一直活到现在。
新老两代人开始在李道长的脑海里不停的交织,最终定格在了张先生的身上,李道长沉默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沉思良久,李道长才缓缓地说道:“天宗山不赌未来,只顺天命。”
听完,张先生闭上了眼睛,没有什么失望,只是有些为天宗山惋惜。看着张先生的样子,李道长又如何不明白呢,如果天命真的就如张先生说的那样,注定了要大一统,而且未来的关键还就在这两个孩子身上的话,那天宗山如果压上,在未来的大一统里,天宗山必定会发扬光大,格外辉煌。
但他有权力做这个决定吗?一旦未来稍有差池,那对天宗山的打击同样是万劫不复的,他没有谷夫子的气魄,更没有张先生的胸有成竹。天宗山是顺天命的,是不假外物的,如果真的到时天下大一统,那天宗山虽说不会比现在更好,但也不会差太多。
“天宗山到底该如何决定,我还需要回去问问才能再回复你,不过我可以代表守一观答应你,陪你趟这一趟浑水。”
张先生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守一观,我看还是免了吧,别说什么陪不陪的了,既然你要收这徒弟,那你们守一观还能跑到哪去?上了这贼船,可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就由不得你喽。”
李道长一下子被逗乐了,合着这老小子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闹了半天是在戏耍自己,那他可不能吃这哑巴亏,他也得好好敲打敲打,“既然这话说到这份上了,倒是我得好好思量思量,该不该收这徒弟了。”
张先生倒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算计到他的头上,敲他的竹杠,向他讨要好处,不过看着李道长老神在在的样子,
“你既然来了,我就不怕你不收。”
李道长既然不惧万里之遥,也要来收下这个徒弟,就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命数,这天命他终究还是不可违。俗话说得好,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亦无穷。不过这与天斗,你要是输了也就罢了,可要是赢了,这要付出的代价就大的多了。
李道长他虽然侥幸逃过了一次,胜天一筹,但是胜过了天命,便是违背了天道,虽然一时天命还难以发现,但终归还是躲不过的。每个人的存在都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而是置身于一张大网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这片天幕下,无论是谁,他的一个举动都可能会产生成片的连锁反应,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来,李道长他一直躲在茅姑山不出世的缘由。
如果说李道长就这样一直躲着也就罢了,但偏偏不巧,十几年前,他的一个善心救了一个孩子,却也因此被天命所发现,于是间接的害死了一整个庄园,这就是天道对于他的惩罚,也是对他的警告。
如今,天命要拨乱反正,于是李道长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抉择。不遵从,那势必会引起更大的连锁反应,到时产生的后果又会是什么样子,谁也无从得知,恐怕到时,不仅是天宗山,就连整个中土都将会因此而大乱。于是李道长思前想后,最终他还是妥协了,违背了自己的道意,屈从于天命,来到了晗城,来收下他应该面对的命运。
“我要是真不收呢,你要知道守一观修的可是本心,如果去做违背本心的事,那是会有损修行的。”
“修行?你要是在乎这个你就不会到这儿来了。我猜你肯定吃过亏了,是不是。”
“铁算盘啊,铁算盘,你猜的没错,不然我也不会来。”
李道长说完竟独自端起了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但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喝酒的缘故,嘴里一时受不了这火辣的冲劲,不禁打了个激灵。别看李道长只是抿了这一小口的酒,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浓郁的酒气在嘴里堆积,最后只得随着呼吸从鼻子里发散出来。
酒气烧灼着整个鼻腔,让李道长想打喷嚏,但终究还是生生的憋回去了,于是眼圈红了,酸涩的泪水开始在眼眶了打起旋儿来。直到唾液稀释了酒的浓烈,才算是好歹给咽了下去,可依旧被这酒给呛得直咳嗽。
既而整个口腔,舌头,再到咽喉,顺着一路向下,犹如咽了熔浆般,感到无比的灼热。随着这股灼热,却也自下而上的涌上来一股酒劲,这酒劲不费吹灰之力就涨红了李道长的脸色,在反复的蹂躏完鼻腔之后,化身一把大锤直直的轰向天灵盖,只听嗡的一声,一阵晕眩袭来。
最终这股酒劲的余孽还是从那双已经红彤彤的眼睛里逃逸了出去,李道长才总算是好受些,于是赶紧放下酒杯,推到了一旁,像个偷喝父辈酒的孩子。本还想借酒浇愁,谁成想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鹰啄了眼睛,出尽了洋相。
“怎么,不喝了?”张先生有些诧异,这当年难分上下的酒友竟然抿了一口投降了,着实吃了一惊。
“不喝了,不喝了。如今老咯,可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现在喝酒竟然都有些上头了。”
“认怂就认怂,提那么些借口干什么。”张先生也轻轻地抿了一口,入口的辛辣倒是让他很满意,只不过总是感觉还缺点什么,于是起身到饭厨里看了看,端着一盘中午没吃掉的炒黄豆回来了。
“来,来,吃点东西就着,再喝就好多了。”
不过虽然张先生端出来了炒黄豆,但李道长还是没有再去端那个酒杯,只是抓了把黄豆,一粒一粒的吃了起来,来缓释嘴中还残留的酒气。张先生看到李道长的样子,也没有再劝,毕竟岁月不饶人,谁又知道各自这些年都过得怎么样呢,也就独自就着炒黄豆喝了起来。
张先生可能觉得气氛太过于沉闷,这酒喝的也没什么意思,也就推到了一旁,吃起炒黄豆来,边吃边说道:“你给你这徒儿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怎么,我这做师父的还得给徒弟准备礼物?”
“你不准备礼物,那谁跟你走啊。”
李道长想了想,确实是那么个道理,又不是别人来找他拜师,而是他自己来收徒弟,空着手的确很难有说服力。不过这事是铁算盘提的,那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李道长也不急也不躁,他得好好捋一捋。没一会儿便眉开目笑,他又哪里需要拿什么礼物啊,他来这儿就是遵从天命的,难道这天命还能因为他没带礼物而反悔了不成。既然是天命所致,肯定是水到渠成,自然不用他操心。
“走不走那是他的事,我看你就不用操心这个了,你倒是应该想想,临走了你该给你这个学生送点什么东西吧。”
张先生嘿嘿一笑道:“这礼物,我早已经给他了,而且比那夫子令还要好千倍万倍,你看我对我这学生有诚意吧。”
张先生的一席话,不禁让李道长颇为好奇,这什么东西竟然会比夫子令还要好千倍万倍,不由得暗自感叹,湫宫当真是大手笔,“这礼物是个什么东西?”
“不能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张先生故作神秘的样子,反吊起李道长的胃口。
李道长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爱听呢。”
张先生吃完了手里的炒黄豆,拍了拍手,用抹布擦了擦,冲着李道长说道:“跟你说个正经事。”
“哦,你这儿还有正经事?”李道长可不信他说的话,张先生在以前可是地道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能有什么正经事。
张先生压低了声音说道,“沧云七技,知道不。”
可是让张先生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刚说完,李道长竟然也压低了声音,转过头来冲着张先生说道,“沧云秘境,知道不。”
李道长说的这个沧云秘境可是来头不小,据说这里面可能藏着上古诸神的秘密,找到了沧云秘境,就能解开隐藏在神话里的答案,甚至有可能突破天地的封锁,达到驭驶天道的境界。但是对于沧云秘境在什么地方,又该怎么进入,就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了。
坊间曾有传闻,进入沧云秘境的方法有几多种,每种方法所对应的位置和机缘也尽不相同,唯有大造化之人,才能获悉沧云秘境中的奥秘,解开那被尘封的岁月。同样,作为和沧云秘境密不可分的重要人物,沧云子就是这所说的得大造化之人,他曾因为机缘巧合,而进入到了沧云秘境中。
同样是坊间传闻,沧云子他极有可能已经看到了答案,只是不知道其中又是因为什么缘故,才导致了他最终的失败,他也因此没有打开天地的桎梏,不然这独步天下的沧云七技也不会只是个枪技。
张先生听到李道长神秘的说到沧云秘境,一下子好奇心泛滥开来,这可是湫宫的梦想啊,相比之下“沧云七技”就显得丝毫都不重要了。李道长示意让张先生把头靠过来,准备悄悄的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