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牙离开后不久,大安便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由范季为首的御史集体上书弹劾飞鱼卫指挥使黎铭,指控他私下结党营私,大肆制造冤狱,通过飞鱼卫的权力排除异己,权倾朝野,辜负陛下厚爱。
建业帝看完奏本,起初并不相信,而是急诏黎铭进宫面圣,他要问问,这奏本上说的是否是事实。可是当建业帝把奏本摔在黎铭面前时,黎铭的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样子,才让建业帝明白这奏本上弹劾的都是真的,他黎铭真有这天大的胆子。建业帝龙颜大怒,他怎么都没想到黎铭竟然会背着他,私下如此肆无忌惮,朋党比周。
失望,以及被辜负的愤怒,致使建业帝下令将黎铭打入诏狱,由三法司查办,势必要将这恶瘤连根拔起。并下诏,由御史台查办飞鱼卫,平反冤假错案,而对于制造这些冤假错案之人,绝不放过一个,从严惩办。
在平静之余,突然想起来了,当年海公公说的话,黎铭可以用,但不可以重用。心中泛起一丝无力感,不禁暗自喟叹,自己如此厚待他,为什么他就不能像海公公一般,忠心耿耿呢,相比之下,更是义愤填膺。
追诏,因飞鱼卫指挥使黎铭,知法犯法,结党营私,草菅忠良,视同谋大逆罪,夷三族。黎铭这一死,其党羽也相继伏法,飞鱼卫更是一蹶不振,普天同庆。而对于肃清而空缺的职务,自然会有人顶上,朝野上下顿时焕然一新。
这时,御史台上书,称黎铭与幕王府之间来往甚为亲密。对此建业帝下诏,暂囚幕安王于亲王府,在事情尚未查清之前,不得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建业帝囚禁幕安王期间,西凉军得到消息秘密集结,范季上书,称西凉军欲意举军东征,向昭阳施压,要求释放幕安王。对此建业帝震怒,本就因为没有查实情况,只是暂囚于王府,而现在西凉军此举,岂不是恰恰证实其欲意谋逆,与黎铭等人为一丘之貉。
而西凉军竟还妄想举军施压,这是将他天子的威严置于何地,这幕安王他还偏偏不能放,甚至还派了艳翎军把幕王府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进出。而对于虎视眈眈的西凉军,建业帝诏怀仁王,率西北军南下勤王,以此来遏制住西凉军嚣张的气焰,甚至也可以预防西凉军歇斯底里的真打到昭阳。
建业帝本还准备调南疆的蛊面军回师昭阳,但南边的瑞国不知为何,大举入侵,不断进犯大安边境,面对瑞国此举,蛊面军自顾不暇,迟迟难以脱身。而建业帝又怎么看不出瑞国的此番行径,明显就是为了拖住蛊面军,给西凉军减压助威。
建业帝揣测,这幕安王和瑞国之间肯定是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不然像瑞国这种无利不起早的,断然是不可能会举国来犯,助其一臂之力的。而对于瑞国这样狼子野心之辈,建业帝暗下决心,等抽出空来,定然要好好的收拾收拾。
至于幕安王,西凉军的施压,瑞国的进攻,与黎铭的交好,这些现象无一例外的矛头都纷纷指向他企图谋逆叛乱,但建业帝对此还是不愿相信,他这位四哥,当年可是赌上性命和全部身家助自己登临大殿,现在又怎么会干出这等谋逆叛乱之事呢。如果他真想要这个位子,他直接跟自己说就行,自己让位给他都没问题,何必要如此麻烦呢。
但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还有个流落在外,背负着大安五百年预言的帝命儿子。可是建业帝想了想,又不由得摇了摇头,如果说是为了这个儿子,他要要这个位子,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首先幕安王他并不知道他儿子就是帝命,而且就算是知道了,也完全没必要提前去争,只需要积蓄力量就行,既然是帝命,那么完全可以等待时机成熟之时,一鼓作气,何必要提前大费周折呢。
“去,给我把蔡丞相请来。”建业帝实在想不明白,他觉得这其中有很多疑团,他需要有人跟他说说。
“老臣拜见陛下。”蔡丞相微微鞠躬作揖。在大安,官拜三公,除了重大事项外,皆无需大礼,更何况蔡丞相还是建业帝的老师。
“先生,请坐。”小太监搀扶着蔡丞相坐下,赶紧端上来茶水。
“陛下,宣老臣可是为了幕亲王一事。”蔡丞相不愧是建业帝的老师,一句话就道明了建业帝找他来的目的。
“正是,朕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现在诸多迹象都指向四哥,可偏偏其中的疑点又颇为繁多。”建业帝眉头一皱,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蔡丞相听到敲桌子的声音,微微一笑,他知道其实建业帝心中已经明了,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他也不说,轻轻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接着听建业帝讲。
“先生,你是知道的,当年朕还小,如果不是四哥庇护,朕夹杂在诸位兄弟中,肯定是活不下来的。况且当年瀚海门一事后,父皇本欲立六哥为帝,四哥以西凉铁骑相迫,迫使朕坐上这把龙椅,现在想来当时六哥要是称帝,父皇也肯定不会让朕活下来的。那么四哥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想要这把椅子了呢?朕不解,特请先生前来替朕解惑。”
蔡丞相听完眉开眼笑,这分析的头头是道,又需要他再说些什么呢,“陛下分析的颇为透彻,无需老臣解惑。”
建业帝有些不解的看着蔡丞相的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这事并不是四哥干的,而是另有其人。”
“陛下与幕亲王手足情深,而且依老臣所见,幕亲王断然不会干出这等糊涂事来。”蔡丞相点头应和道。
“先生何解?”建业帝不明白,蔡丞相为什么会这么说。
“幕亲王少时,便领兵东征西战,从无败绩,他是有大谋略之人,怎么会在府中被陛下囚禁。况且,这时无论是西凉起兵还是瑞国进犯,都无益于幕亲王现在的困境,反而会招致圣怒,置他于死地。这岂不是糊涂之事。”
建业帝一想,蔡丞相说的不无道理,幕安王确实不是这糊涂之人,“先生所言甚是,那这背后之人又会是谁?”
“陛下,知道他是谁,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六哥?”建业帝心里自有答案,但是还是疑惑的摇了摇头,“这些年来,六哥倒也兢兢业业,不说是戍边,就是这些年来,不管大事小事都是为朕是从,怎么会干出这等勾当?”
“陛下如果不登基的话,又是谁登基?陛下如果处死幕亲王,惹恼了西凉军,那又是谁开心?”蔡丞相一语中的。
建业帝想了想问道,“那我现在就下令把四哥放了。”
“不,幕亲王不仅不应该放,反而更要保护起来。只要幕亲王无恙,西凉铁骑便不会大乱。只要拖下去,入了秋,颜丹人势必会到西北劫掠,到时候急的就是怀亲王了,所以他肯定等不及,必然会有大动作。”
经过蔡丞相的解释,建业帝心里总算是打定了主意,这背后谋划之人无论是不是怀亲王,建业帝他都不着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静观这场闹剧。
“陛下可以派使臣去东北军试探一下王将军的口风。”
“哦,这是为何?”
“王将军统帅东北军多年,是一头猛虎,如果有他的支持,自然是高枕无忧,如果他也欲意要参与其中,也好提前准备好对策。”
建业帝不由得深思起来,这王将军统帅东北军多年,不仅将乐国拒之于千板坡外,更是将东北军治理的犹如铁板一块,在东北军中犹如土皇帝般。建业帝一直想要拿下他,但苦于没有什么良策,这次倒正好可以去试一试这东北军的水。
“不知派什么人去合适?”这任用谁作为使臣可不是儿戏,既要懂得怎么去敲打,又要避免惹其猜忌,这其中的分寸得拿捏的恰到好处,而且最重要的是,还要把这水是深是浅给试出来,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担当的起的。
“老臣有一人选。”
“哦,先生但说无妨。”
“南明县县令林辉,其人有大才,只是一直不得志,这次正好派他前去试一试。”
“使臣是个县令,恐怕那征北将军会觉得朕小觑了他。”
“老臣认为此事恰恰相反,王将军统帅东北军多年,功高盖主,所以他一直担心陛下会对他不利。如若现在派高官前去,他定然会颇加防范,甚至难免会揣度圣意,担心陛下要拿他下手,反而会逼他谋反。但是如若派个小小的县令过去,就大不相同了,他定然不会放在眼里,反而会因为陛下的轻视而沾沾自喜,更不会以为陛下是派去摸他底的。如果,他想反,派谁去都是羊肉虎口,他若不想,那么再小的官也是陛下的意志,他面子上也得给足了。”
“就依先生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