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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环魔(下)

屋顶上站着两个人,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人手中执有一把刀,两人都喘了口气,定定地望着对方。这二人吕丁岂会不认识?因为那两人和吕丁一样,都是十大英杰。使剑的是衡山派的曲风;拿刀那个,更是来历不凡,四大刀客之一“干火刀”朱笑的嫡传弟子朱斩。只见曲风长剑横胸,道:“朱兄,请!”左手提了个剑诀,向下斜指,这是一种敬重对方的姿式。

朱斩的刀隐现紫红,这刀也非刀,只是前端一尺成刀,后一大段则弯弯扭扭,大违刀形。朱斩刀也一斜指着地面,微鞠一礼,道:“曲兄,请!”两人惺惺相借,揉身再斗,各展轻身步法在屋顶周旋,旁观者大声喝彩叫好。

吕丁见朱斩刀横过空,寒光一闪,刀势顺溜而下,刺向曲风胸际,刀势快疾凌厉。他暗暗点头。曲风长剑一挑,右臂一挽,剑尖忽绕到朱斩背心,衡山剑法诡异深奥,果不简单。当,朱斩背后像长了眼睛般,回刀一挡,将长剑荡开,如此两人以快制快,以奇制诡,都战了个淋漓尽致。其实五岳剑派的剑法自然高深,乃是经过千百年垂练而成,但比起干火刀的“干火刀法”,尚差一大截。可是向啸冲、曲风缘遇五岳剑派的隐逸名宿,得到真人指点,剑法自成一章,早已超越了本门剑法的限制,这才使得二人年纪轻轻,却进入了十大青年英杰之列。

剑光闪烁,如同银河星斗,曲风的“一剑落九雁”巧妙绝伦的使出,一剑挥出,竞将对方上、中、下三盘尽皆笼罩。吕丁暗赞:“好剑法!”旁观的人虽不尽看出剑路,却也跟着叫好。

朱斩哈哈大笑,只见他缓慢笨拙地平施一刀,曲风剑光回旋,变攻为挡,刀剑相接,两人向后跃开三丈。看热闹的大都不解,吕丁却已看出朱斩那一刀刀势虽缓,实则快疾,而且他刀本是对着对方的右臂,施出制敌时,刀尖却指向曲胸的胸前,刀路在途中连变,这才使人觉得缓慢,实则数招在一招间施出,竟有后发先制之效,曲风吓得不得不回剑自救。

曲风长剑回鞘,道:“佩服,多谢承让!”朱斩自腰间拿出一段麻布,包好刀身,也拱手道:“哪里,哪里,曲兄剑法果然大成,如行云流水,佩服!”曲风笑道:“偶逢朱兄,当饮大醉,咱们喝他一大坛去。”两人大笑起来,相继跃下地面,看热闹的自然是兴犹未尽的离去。

吕丁忽地改变了主意,他走了上去,曲风、朱斩笑声骤停,齐齐望向他。朱斩朗声道:“吕丁?”吕丁点点头,沉声道:“朱兄,风兄,吕某有事相求……”一个声音忽笑道:“多我一个行吗?”向啸冲自旁边的茶楼走了出来。朱斩、曲风虽和吕丁无甚交情,但大家相互敬重,仿佛早就相识一般。吕丁急道:“曲兄、向兄,这事你二人不能不管,恒山一小师傅被人掳走,恐遭其玷污。”三人都望着吕丁,因为他们知道,吕丁对江湖中不平之事一向是无动于衷,他正邪不分,即无行侠仗义之心,也无害人之意。唯一能使他心动的是与刀有关的人和事。

吕丁也明白他们所想,道:“在下只是想救另一人。”朱斩好奇不已,问道:“谁?”吕丁道:“风铃。”曲风、朱斩一脸茫然,不知这风铃是何许人也。但他们清楚,这人一定有不小的能耐,值得吕丁如此心动。吕丁沉声道:“他是我的朋友,被多情子和勿戒捉去了。”听到“多情子”这三个字,三人面色骤然大变。吕丁又一字一字地道:“是‘血海环魔’多情子!”

四人都不再做声了,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向啸冲忽道:“五岳剑派本来手足同心,恒山小师妹之事不能不管。再者,风铃和我有同在古庙避雨之谊,朋友之义,不能弃之不管。”曲风颔首道:“师哥,我也去。”朱斩高声道:“算我一个。”曲风若有所思地道:“多情子功夫甚高,我们不能硬闯,得智取,只要救得了恒山小师父和风铃兄脱险便行。”三人都无异议,点头称诺。吕丁脸色忽地暗下来,因为多情子去了哪里,他不知道。朱斩甚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沉声道:“吕兄,我们可以分工,只要是人,都会留下痕迹的。”

木房还是屹立在花香鸟语之中。多情子望着床上的思静,眼中透出一丝淫色之光。他放下酒杯,一掌拍在思静的“百会穴”。“啊”得一声娇叫,思静忽地坐直身子,当她看到多情子站在身旁,一双灰色的眼睛充满**地望着自己时,又惊叫一声,起身夺门而跑。还未跨出两步,一股真气忽将她掀翻在床上。多情子冷冷地道:“你再动一下,老夫立即扒光你的衣服。”思静吓得蜷缩在床角,抱着身子直哆嗦。

多情子嘿嘿笑了几声,道:“老夫瞧你的模样俊秀,慧眼不差,资质也还起眼,心中着实欢喜,你若答应列入老夫门下,定让你练成称绝武林的神功。”思静不语,她心中纵然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却不敢说个“不”字,生怕这老儿一不高兴便要行恶。多情子又冷笑道:“做老夫的徒儿也是老夫的女人,你跟着老夫享乐无穷,比起你恒山白云庵中白菜豆腐的日子可好过多了。”思静摇头嗫喏道:“不,我恒山一派,上上下下全心向佛,菩萨垂怜,普渡众生,哪能与你这恶人相提并论?”她本害怕,但听多情子污辱本派,勇气一盛,便出言还击。多情子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普渡众生?我看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了。”话一出口,思静胆气更壮,她叱道:“我佛弟子魂归菩萨蔽下,有何遗憾?你这般恶人,死后定会坠入十八层地狱,永受轮回之苦。”多情子冷声道:“呸!老夫一生纵横天下,掌握生杀大权,尽享荣华富贵,嘿嘿……老子立要你破了清规戒律,享受那魂飞天外的滋味,包你乐不思回,一生痴想。”

思静全身一凉,脸色更加惨白。她自小便遁入空门,心如明镜,生死淡薄。此时,心知这恶贼要玷污自己清白,便暗自忖道:“只要贼人碰我,立马咬舌自尽。”便在此时,有一个嘶哑的声音忽起:“多情子,慢来,慢来……”思静顿感惊喜,待看到来人时,心中甚是不安。只见风铃摇摇晃晃站起来,倚在门边,盯着多情子怪笑着。他面色依然赤红,全身衣服早已湿透,甚至连裤脚、袖口处都有汗滴下来。

多情子见风铃居然站了起来,满脸尽是愕然之情,随后恢复冷漠,冷冷地道:“好小子,中了老夫‘血海环浪’居然还能站起来,你令老夫感到吃惊!”

风铃摇了摇头,略略镇定心神,哑着嗓子道:“我若不站起来,这位小师父岂不让猪狗都不如、茅厕的蝼蚁也不近身的东西给糟蹋了?”他骂多情子,多情于不是生气,反而更加惊疑。因为风铃骂他的这一句话很长,但他说得甚是自然,丝毫没有中气不足的迹象。这在多情子的印象中是绝无仅有的事。当今天下能受他那全力一环的不会超过六人,而能如风铃这般说话自若的不会超过三人。风铃的功力虽然可观,但绝称不上绝顶高手,更不在那三人之列。多情于凝视着他,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风铃却望向小尼姑,殊不知思静早就在深深凝视着他了,因为风铃的那一句“我若不站起来……”思静双眼噙着泪花,感激道:“你是好人,小尼思静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都会祈求我佛保佑你。”风铃见她说得真诚,惨笑道:“有你这一句话,风铃虽死何憾?能为你这样心地善良的小师父死,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运气的。”思静听他那风趣的话语,心里平静了很多,她低声道:“哦,原来你叫风铃……”话一出口,忽觉不妥,又道:“风铃少侠……”风铃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珠,道:“什么少侠大侠,反正咱们都要死了,不用这么疏远,叫我风大哥吧!”思静脸露笑意,顿时衬得她娇美无比,她欢声道:“思静死时能有你这样的一位好大哥,定是菩萨垂怜……”忽又忖道:“我死不打紧,可连累了风大哥……”说至此,心中顿时酸楚无比,后面话自然说不下了。

多情子沉声道:“你究竟怎样调顺胸口那股血气,难道你是至寒之体?”风铃惨笑几声,嘲讽道:“你别瞎三扯四,是你这老儿功力未到家……”多情子身形一晃,一把将风铃抓了起来,思静惊呼:“小心……”风铃此刻哪有半点力气挣扎,手腕一紧,如同上了铁箍,动弹不得。随即脖子一紧,人已腾空。

多情子一手抓住他的右腕,一手扼住他的脖子,将他举到半空。思静知道,只要多情子用力一摔,风铃不被摔个骨肉尽碎才怪,情急之中忙抓起床边桌上的一只酒坛,猛砸向多情子的后脑。

“去你的!”多情子后脚一抬,踢中思静的小腹,思静便如一只小鸡,倒飞回去,可她手中酒坛也把持不住,“嘭”地砸在多情子的后颈部,酒立即四溅,冲激到风铃的头脸。多情子弹跳而起,勃然大怒,双臂用力,往下狠摔。他何等身份,今番竟会受此大辱,一气之下,杀机大起,誓要将风铃摔成一摊肉泥。思静小腹痛得让她叫不出声来,一颗心却已跳到了嗓门口。

忽地,多情子仿佛触电般往后疾退,风铃一个翻转,落在地面,胸口一阵剧烈地痛,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摇摇欲倒。思静急忙爬过去扶住风铃,只觉他手臂寒冷如万年冰窖,寒气刺骨,痛得她大叫一声“哎哟”,立即脱手,两人顿时坐倒在地。多情子仿佛是中了魔般望着风铃,全身哆嗦,不住颤抖,似乎冷极了。

勿戒闻声闯进来,一见眼前情景,不知道如何是好。多情子冷喝道:“杀了这小子,毙了这尼姑。”勿戒一怔,举掌欲往风铃天灵盖拍下,但一触及风铃明亮的眼睛,手掌不停颤动,几次想要击下,几次都顿住。终于,勿戒长长叹息了一声,正想收回手掌。多情子厉声道:“你还迟疑什么?你要违背老夫的命令?”勿戒十分忌惮多情子,闻言强吸一口气,手掌陡地提高一尺,顺势又按下去。

思静思急喊道:“不可以!”她声音娇嫩清脆,勿戒心魂皆醉,掌又离风铃头顶仅两寸,便再也落不下分毫。

风铃咳了一阵,喘息着道:“你不顾结义之情,要杀大哥?”勿戒的手掌不自觉又往回收了几寸。

多情子见状,气得脸上颜色都变了,他怒道:“你还要命吗?你应该知老夫的手段。”风铃身子不停地颤抖,嘶声道:“别听他的,他此刻已是一个废人,否则,他早就将我们都杀了。”多情子咬牙切齿地道:“屁话,就凭你们也伤得了老夫?”但他的面容苍白得吓人,似覆了一层薄冰。

风铃更不知其中的所以然来,刚多情子运力将他往下猛摔之际,他心中大急,忙运气相抵,被制住的手臂忽地冷如冰柱,又隐觉有一股寒气自掌心透出,多情子惊叫跳开,竟然使他死里逃生。但看出多情子现在确是难以行功,于是对勿戒连灌迷药:“要是以前,你这般不听他的命令,他还会只对你喝叫?恐怕你早就亡魂地府了。二弟,现在他受了大哥的‘催魂寒冰掌’,真气难以吐纳,一旦他真气贯通,到时我们都得死。”这话勿戒信了八分,但他还是拿不定主意。

多情子心下着急,暗自运气强逼体内寒气,手中却扣着一枚血环,对勿戒温言道:“老夫现在的确是受了伤,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只是看在你功力高强,是本帮难得的人才,这才多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懂得取舍,好自斟酌。”

风铃见勿戒已有心动之气,知道这笨猪对多情子十分敬畏。不经意间瞥到一双清亮的眼睛关切地望着自己,突然有了主意,急道:“别听他胡扯,这位小师父以死相抗他的侮辱,还用酒坛砸他,他若是能动,岂不早动手将她杀了?”

勿戒这才信服了风铃的话,他也是一个强逼女人的无赖流氓,遇到这样的情况,决计是亲自动手。于是他惴惴地道:“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风铃大喜道:“赶快抱着大哥,带着小帅父离开这儿啊!集镇上有我许多朋友,怕他何来?”勿戒听他之意不与多情子计较,正中下怀。殊不知,你不惹人家,人家岂能饶你?勿戒又瞥了一眼多情子,见他无往日那种骄横、目无一切的神态,心头大慰。用蒲扇般的大手一探,提起风铃,又一探,挟住思静,夺门而逃。

三人一走,多情子长吁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立即沉了下去。一盘腿,左手捏着剑诀,右手成掌,掌心向胸,运气调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