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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血流成河

宋慈和于勇带领着几十名乡兵向蒙集村赶去,他们快走到的时候就看到官军似乎已经开始返回了,宋慈顾不上去管他们,赶紧带着人加速往蒙集村赶去。

当他们走到蒙集村的村口时,就看到了地上有许多的血迹,宋慈一看就明白,这些血迹应该是从兵器上滴落下来的。他们进入村子之后,宋慈发现地上的血迹更多了,而且这些血似乎都是从老百姓的房子里面流出来的。许多条血迹汇合在了一起,从高处往低处流着。

宋慈似乎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他并不愿意相信,于是他命令兵士们赶快到老百姓的房子里面去察看,结果他们发现屋子里面之前还活着的人现在全都死了,整个村子里似乎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宋慈在蒙集村的道路上快速地走着,他睁大着双眼不停地搜寻着,进入自己所路过的每一个房间,摇晃着他在路上和房间里面所看到的每一个人的身体。

宋慈来到了贺生家的门口,双眼无神地看着房子里面的两具尸体。此时的贺生躺在地上,双眼圆睁,嘴里好像还在吃着东西,嘴角上似乎还挂着笑容。他的下半张脸似乎是在微笑,而上半张脸上却分明写满了疑惑和震惊。在贺生的尸体后面,贺生爷爷的尸体仍然坐在一把椅子上,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也许是苦难已经使这位老人麻木了,也许是他早就预感到了自己最终的命运,他就那样淡然地坐在那里,就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

宋慈看着贺生的脸,他明白,贺生一定是以为那些官军是来帮助他们的,甚至可能是来给他们送粮食,好让他们渡过难关的。因为这些都是自己曾经告诉过贺生的,所以当官军士兵把刀刺入贺生的身体的时候,这少年的脸上才会有疑惑不解的表情。

想到这里宋慈痛哭了起来。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放声痛哭,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他就那样无声地痛哭着,任泪水不停地从眼睛里涌出来,顺着脸颊流到自己的衣服上。

许久之后,宋慈停止了痛哭,他擦干了自己的眼泪,然后用手把少年的眼睛合上。他扶着旁边的墙慢慢地站了起来,好让自己不会摔倒下去,然后他走到了外面,表情严肃地看着已经抬到外面的众多尸体。

他派人回去通知更多的人过来帮忙,随后他便带领着兵士们,把蒙集村里死去的人的尸体全部掩埋起来。

周围有好多村落都和蒙集村的情况差不多,事情发生的时候,只有极少数的人藏了起来,躲过了一劫。宋慈让于勇带领着所有过来的兵士们,把这些村落里面的尸体都掩埋了起来。

魏大用最终还是实现了自己最初的想法,他将自己的事迹写进了报告之中,上奏给了朝廷,说自己歼敌数万,所有支持叛乱的人都已经被他斩杀殆尽了。

宋慈回到了自己的营寨之中,看着自己的军队所抓到的那些俘虏。他本来还想用上次在石门寨处置俘虏的方式,把家就在本地,并且还有家人的那些俘虏都释放回去,只把两个营寨的几个首领级别的人物,以及在此处无家可归的流民送往赣州去。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费心思区分了,因为这些俘虏似乎都已经无家可归,只能把他们都送到赣州去,听凭上峰的发落。

之前那种遍及自己全身的悲痛似乎都已经化为了怒火,在自己的胸腔中激荡着。此时的宋慈瞪着红红的眼睛,脸上的青筋都一根根地紧绷着,他坐在自己的营帐中一言不发,就好似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大人,有你的一封信!”陈恒进到宋慈的营帐中说道。

宋慈看了一眼陈恒手上的信,没有说话。

“大人,是真大人写给你的信!”陈恒又说道。

宋慈又看了一眼陈恒手上的信,把信接了过来,但依然没有说话,他拆开信封,看完了信,然后把信放在了桌子上。

“我要去魏大用那里一趟,你继续安排分配物资的事情。”宋慈面无表情地说道。

“大人!”陈恒心里明白宋慈为什么要去找魏大用,“现在去还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我要替那些枉死的百姓讨一个说法!”宋慈愤愤地说道。

“大人,我劝你不要去!并不是只有那魏大用这么干,之前北伐的时候,我就发现有人这么干过,而那些还是我发现的,我没有发现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难道因为以前有人这么做过,就能容忍现在也这么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我的意思是想要让你明白,朝廷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个,上面的人只在意事情有没有了结。你要明白那魏大用的官职比你高得多,朝廷只会听他的,而不会听你的,所以你改变不了什么的!你现在去和他做无谓的争执,只会给自己找麻烦,没有任何的用处!”

“即使没有任何的用处,我也要争一口气,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争一口气!”宋慈说完便走出了营帐。

陈恒明白自己是劝不动宋慈了,他看到了宋慈放在桌子上面的信,于是就拿着看了起来。看完了信之后,陈恒似乎满心欢喜,脸上挂满了笑容,可瞬间他又变得紧张了起来。他放下信,立刻跑出了营帐,想要追上宋慈。

“大人!你很快就要被提升为从七品舍人了,你不能去给自己找麻烦!”陈恒一边跑出营帐,一边喊道。

可当他跑出营帐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了宋慈的身影。

宋慈骑着马来到了官军的营寨,不等通报便闯进了魏大用的营帐中,副官冉复和官军的将领朱浩、王先看到宋慈气势汹汹地闯进了魏大用的营帐,都担心两个人会爆发冲突,于是他们也赶快进到了魏大用的营帐里面。

宋慈进到营帐里面之后,握紧了拳头,对魏大用怒目而视。魏大用吓了一跳,看着宋慈没有说话。这时冉复、朱浩、王先三个人一起走了进来,魏大用看到他们之后,似乎恢复了底气。

“宋参军此时前来,有何贵干啊?”魏大用问道。

“哼!魏大用,你是明知故问吧?”宋慈说道。

“宋参军还是把话说得明白一点比较好!”

“你为什么要屠杀那些村子里面的人?”

听了宋慈的话,魏大用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他便止住了笑声,怒视着宋慈。

“想不到我还没有问你不通知官军就私自行动的罪过,你居然就跑过来质问起我了!我告诉你,那些人都是叛军的支持者,他们本来就该死!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那些蝼蚁本来就是拿来利用的,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那些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我已经拿下了高平寨和大胜峒,叛乱已经平息,你杀人不过就是为了抢夺功劳罢了,真佩服你居然能把丑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不听从我赈济饥民的建议也就罢了,居然还狠心将他们赶尽杀绝!你的良心何在?你们的良心又何在?”宋慈说着转向了旁边站着的三个人。

冉复、朱浩、王先听了宋慈的话,都红着脸低下了头。

“放肆!”魏大用拍着桌子说道,“你居然还有脸质问我?我早就告诉了你我的谋划,是你不听命令,为了抢夺功劳擅自行动,才打乱了我的计划!我还没有问罪于你,你居然不知廉耻,跑到我这里兴师问罪来了!”

“人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白披了张人皮活在世上,我真恨不得手刃于你!”

“大胆!”魏大用气得站了起来,“你这个畜生!你居然还是进士出身?身为一个文官竟然如此口出狂言!你这样的粗野之人怎么配当我大宋的官?”

“你这个固执又没有人性的东西!你早晚要遭天谴!你一定会被人杀掉!你……”

旁边的冉复、朱浩、王先看他们越吵越厉害,害怕他们动起手来,就赶快走过来把宋慈拉出了营帐,而魏大用还在营帐里面叫骂着。

“你竟敢侮辱上官!我要上报朝廷弹劾于你!你等着,我一定要弹劾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