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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明察秋毫

信丰县的四名主要官员都来到了案发现场,他们分别是刘知县、孔县丞、宋主簿和范县尉。范县尉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他观察了两名死者的状况,一名死者躺在茅屋的外面,另一名死者则趴在茅屋的里面。但他并没有让仵作立即开始检验尸体,而是等着刘明仁的到来。刘明仁是最后到达的,他来了之后,其他几名官员都过来迎接他。他到了现场之后,仵作才开始进行验尸。

在仵作验尸的过程中,刘知县和孔县丞、范县尉都一起坐在附近搭起的一座凉棚里面,三个人有说有笑的,等待着仵作检验出致命伤处之后,再过去查看。而只有宋慈不同,他站在尸体的旁边,弯着腰,和仵作一样,也在认真地观察着尸体身上的每一处伤痕,甚至是长了痘子这样一些与正常皮肤不同的细节,也没有逃过宋慈的眼睛。如此以来,此时正蹲在地上检验尸体的那个仵作,也不敢再有丝毫的侥幸心理,他睁大着眼睛,认真检验着尸体,不敢有任何的疏忽懈怠,以免因漏掉了什么细微之处,而遭受责骂和处罚。

仵作验完了小茅屋外面的那具尸体之后,就进到了茅屋里面,开始查验另一具尸体,宋慈也跟着仵作来到了茅屋里面,察看着里面的那具尸体。仵作检验完毕之后,走出了茅屋。

“大人,我已经验完了!”仵作冲着刘明仁说道。

听到仵作的话后,刘知县、孔县丞、范县尉都很不情愿地走了过来,这时宋慈也从茅屋中走了出来。

这时那个发现死者的人回来了——他刚才回去通知死者的亲属了,于是刘明仁先没有让仵作说明验尸结果,而是先让死者的亲属讲述事情的原由。

那个刚刚回来的中年人说道:“我是山下五登村的农民,茅屋外面死的那个人是我的外甥,名叫严云,前两天他跟我说想到山上开山种谷子,正好我邻居家的儿子任安也想去,于是我就给了他们锄头等一些家具和我存的一些种子,让他们带到山上去开荒。可等了两天了也不见他们回来,于是我就上山来找他们,我一到山上,就发现、就发现两个人都已经死了!”说着那个中年人便痛哭了起来。

这时,任安的母亲也来到了现场,她瞧见茅屋里任安的尸体之后,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刘明仁让人把她拉到了一边,让所有闲杂人等都站到一旁,然后才把仵作叫了过来,让他说明验尸的结果。

“大人,两个人身上的伤痕比较多,所以我没有立即确定致命伤处,全部验完了之后才好判断。躺在茅屋外面的这名死者,头上和脸上有多处锐器伤,身上也有一些刺伤,颈椎骨被砍断,颈椎骨的这一处应该是致命伤。外面的这名死者还比较好判断。”

仵作走到了茅屋里面,四名官员也跟着走了进去。

“大人,茅屋之内的这名死者,则只有脖子左侧和后脑偏右侧的脖颈处有锐器伤,其他地方没有伤痕,两处伤痕都有可能是致命伤,我不敢妄下结论。大人,另外我还发现,这两个人随身带着的少量钱财都还在衣服里面放着,没有被人拿走。”

刘明仁等人走到了屋外,刘知县把那个发现死者的人,也就是严云的舅舅叫到了跟前。

“你去看一看,你外甥身上的钱物有没有少。”

严云的舅舅摸了摸从严云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摸到了一些钱。

“没错,大人,这十几文钱还是我给他的,一文也没有少。”

刘明仁点了点头,问旁边的孔县丞:“孔大人年长,一定见多识广,依你看,这两个人是被什么样的人所杀?”

孔县丞笑了笑说:“知县大人说笑了,孔某也只是年龄大了一些,怎么会有知县大人您见识广博呢?”

听了孔县丞的话,刘明仁笑了起来,说道:“孔大人不必客气,还是说一说你的看法吧。”

“我只能确定两个人死前都身负重伤,看来一定是发生了激烈的打斗,至于他们是被什么人杀死的,这还得由知县大人慧眼明断了。”

刘明仁又笑了笑,转身问另一名官员:“范县尉,听说你来得最早,观察的时间最长,依你看,这两个人是因何而死的呢?”

范县尉吸了一口气说道:“哎呀!这个嘛,以下官的才能,着实不好判断。刘知县乃是本县之魁首,还是由知县大人您定夺吧!”

“对对对,知县大人乃是一县之长,还是由您来下定论吧。”孔县丞说道。

刘明仁又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说道:“范县尉何必拘于此礼,但说无妨!”

“哎呀!下官看了许久,就是凶手没有取走财物这一点,着实令下官百思不解啊!所以还是得要请知县大人为我解除迷惑!”

“是啊,我也是陷入了迷雾之中,辨不清方向了!还请知县大人指点迷津。”孔县丞又说道。

刘明仁又笑了笑,扭头去找宋慈,却看到宋慈此时在那座茅屋之中,正在观察着任安的尸体。于是刘明仁就没有去叫宋慈,而是又看了看茅屋外严云的尸体和两个人脱下来的衣服和钱物,然后就准备说出自己的判断。此时宋慈正好从茅屋里面走了出来。

“依我看,”刘明仁兴高采烈地说道,“两名死者身上所携带的财物都没有减少,这一点最是可疑!若是被他人所杀,凶手必然不会不把钱财带走,因此我判断,这两名死者乃是互相殴斗,最后两败俱伤而死。”

“对对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知县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孔县丞兴奋地说道。

“哎呀!知县大人这么一说,令我百思不解的谜团一下子就解开了!”范县尉激动地说道。

此时宋慈却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思考之中。

“而且我已经推测出是两个人在用拳脚殴斗之后,相对矮小的任安吃了亏,气愤不过,于是便拿了刀先将屋外的严云砍死,然后又跑回了茅屋之中,他内心恐惧,因而自杀而死,也因此任安的身上只有脖颈处有伤。”

“对对对!知县大人观察得果然仔细,怪不得那任安的身上只有脖颈处有伤呢!”孔县丞说道。

“哎呀!大人的判断果然条理清晰,两人先是争斗,任安吃了亏气不过,于是便拿刀先将严云杀死,然后再举刀自杀。嗯,经过大人的点拨,我终于全都明白了。”范县尉说道。

刘明仁正在愉快地笑着,却听见那严云的舅舅说道:“大人,我这外舅来了几天了,和那任安关系很好,怎么就会反目成仇动了刀子呢?还请大人明察啊!”

那任安的母亲也哭着说道:“大人,我儿子生性胆小,从不与人争斗的,他是绝对不敢拿刀杀人的呀!大人,您要为我死去的儿子伸冤啊!”

刘明仁的好心情似乎被打扰了,脸上显出颇为不屑的表情,转身背对着他们,走到了一边。孔县丞和范县尉看了看刘明仁,然后分别走到了那两个人的面前。

“你这刁民!知县大人好心为你调查命案,还你外甥的公道,你居然还在这里胡搅蛮缠?”孔县丞说道。

“你这泼妇!刘大人还没有怪罪你儿子杀人的恶行,你竟然就在这里耍起了无赖,撒起了野!小心把你带回公堂,治你个纵子行凶之罪!”范县尉说道。

严云的舅舅和任安的母亲都被吓得坐在了地上,不敢再说话。这时,宋慈似乎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的问题,于是走到了刘明仁的面前。

“大人,我认为情况并非如此。”

刘明仁看了看宋慈,脸上的表情似乎既吃惊又不解。而孔县丞和范县尉听到宋慈的话,似乎也都有些吃惊,都扭过头看着宋慈。

“如果只根据想象来推断,确实可以作出这样的判断,但只凭想象便下定论很容易有所遗漏。此案最关键的是要判断出屋里那名死者,也就是任安的致命伤是哪一处。我刚才观察了很久,发现他脖子左边的那处锐器伤并不是特别深,更严重的伤乃是他后脑右侧脖颈的那一处。如果任安是自杀身亡的话,那就只能是脖子左边的伤是致命伤了,因为谁也不会把刀放在自己的后脑上去自杀,那样做胳膊使劲儿会很不方便。”

此时刘明仁脸上的那块黑痣似乎有些发热了,他不断地用手去挠着痒。

“但是,”宋慈继续说道,“任安脖子左边的那处伤痕比较靠上,挨着下颌骨,而他的下颌上并没有伤痕,那么他如果是在此处下刀自杀,则必然是仰着头的,但那样的话,他倒下去之后,应该多半会是仰躺的姿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趴在地上。”

刘明仁的脸有些发红,他脸上的那块黑痣此时似乎已经有些发亮了。

“所以我觉得,任安并不是自杀而死的,而是迎面被人划伤左侧脖子,之后他向茅屋内逃跑,凶手追进了茅屋,又从后面砍中了他脑后右侧的脖颈,才让他最终趴在地上死去。至于凶手为什么没有将死者的财物带走,我想是因为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泄私愤,而且他杀人之后必定会极度慌张,因而才没有将财物带走。”

宋慈说完之后,刘知县、孔县丞和范县尉都没有说话,而且表情都十分严肃。

“宋大人,那我儿子到底是被谁杀害的?”任安的母亲哭着说。

“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严云先遭遇了凶手,被凶手袭击而死,然后凶手被任安迎面撞见,凶手才又将任安杀死。所以我判断凶手是报复杀人,他的目标是严云,这是一桩仇杀案!”

宋慈走到了严云舅舅的身边,坐在地上的他惊恐地看着宋慈。

“你可知道你的外甥和什么人有仇吗?”宋慈问道。

“我外甥严云家离我家不远,他历来不与人结仇,在我这里就更没有什么人和他有仇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前几天有一个人来我家借钱,我没借给他,他就不肯走,当时我外甥已经到我家了,他就出去和那个借钱的人理论,后来还争吵了起来,差点就动起了手,是我把他们劝开的,但这应该不至于杀人吧?”

此时的宋慈目光如炬,缓缓地说道:“有的人和常人不同,不可用常人的思维来判断这些人。”

他扫视着众人,从人群中找到了陈恒。

“陈恒!你和他一起去把那个人抓了,带到县衙!”宋慈说道。

“是!”

陈恒和严云的舅舅走了,宋慈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而宋慈却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那些怨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