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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心犬意马的非分心

冯清水从学校里一下走到了这广阔而无拘无束的空间,心里说不出有多么的敞亮和舒畅,再加上许多天以来丽日高照,秋高气爽,松球发出噼噼喳喳的爆裂声,松籽陆陆续续从松球裂开的缝隙里往出来蹦,每天和武学兵以及村里来凑热闹的发小们嘻嘻闹闹,连玩带收拾场上的松籽,心情特别高兴,准备复习的心思也日渐消磨和遗忘。

可,有一件忧烦事,就像万里晴空中的一堆浮云,始终沉淀在心中,那就是父亲的病情,近来又日渐加重,而且,父亲的心情也差到了极点,不时的疼痛和无望的对生命的不舍使他动辄生气,看什么都不顺眼,甚至还绝望地把手腕上的输液管拔掉。

他的病情已经发展到了癌症晚期,所有看过的医生都劝保守治疗,在家中输点消炎营养液,配合着熬点草药,尽量延长生命的时间。

每天看着暴躁如雷的父亲和悲愁哀怨的家人,自然在外面有再好的心情也会被冲淡、被驱散。

村里人和亲戚们知道后也像走马灯似地来家中看望,表示人情礼节。

那一天,他的表舅郑世喜也来看望他父亲,小车远远地停在学校的另一头,从擦车的司机和小车上看,和以前坐的那部黄色212吉普车完全不同,这是一部两头尖的黑色小卧车。

冯清水看到后也自然紧随着回到家中,这时他才看到了郑小立也一起来了。家人沏茶倒水一阵忙碌坐定后,郑世喜就进入了主题,凝着眉详细询问了他父亲的病情后,又说了一些这几天他到县医院和医生们对病情的意见交流情况,顺便带过来一包抗癌药和补品,以表示对表姐夫的慰问和关心。

随后,又谈到了冯清水和小立的事,郑世喜说今年要让郑小立当兵。也许表舅的想法是正确的,冯清水知道郑小立已经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起,到部队过炉锤炼一下,不失为高明之举,只从这一点上,冯清水就不得不佩服郑世喜的远见和高明,同时对这位大官表舅的良苦用心感到羡慕。

问到他是否继续复习时,冯清水没有做出肯定的答复。他的内心其实已经放弃了复习的打算,只是说不出来,原因并不是怕郑世喜小瞧,毕竟已经隔远了,人家不过就是问问而已。而是他不敢直接说出来,因为他看到眼凹深陷的父亲瞪了他一眼,为了坚持让他复习,父亲已经动过不止一次的火,父亲的心愿就是想让他考上大学。

也许,父亲近来病情加重与他没有如期考上大学不无关系,他在高考失利的时候就这样自责,常常这样想。

“也好。”表舅用说不出来的一种眼光看了一眼冯清水说,“现在家中也正需要帮忙,在家多照料点你爸,多帮帮你哥地里的事,也好。”

“不用,用不着!”他父亲邹着眉头,捂着胸口突然狠狠地插话说,要不是表舅在,也许又要发多大的火,看上去是在最大限度的克制。

话音未落,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大家一看是武会民,手里夹着一只香烟,一眼看到了郑世喜,笑着微微弯了一下腰,以示礼貌性的招呼。

郑世喜也还了一个微笑。

清水妈连忙向表弟介绍说:“是村里的书记,武会明。”

“哦”,郑世喜不动神色地回了一声,谦和地看着这个农村干部模样的人。

“我就住在对面,和栓子家是邻家。”武会明连忙详细补充道。

“哦。”郑世喜又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声。

“我刚从地里回来,见到小车在外面,心想一定是清水他舅,就过来了。”武会民接着说,“听拴子哥说,前些时候看病多亏了您的帮忙。”接着低下头叹了一口气,“你说,这病怎就这样粘缠呢?”

“不能着急,要慢慢来治。”对着冯栓子,郑世喜也只能这样说。

短时无语后,武会民把话题又转到了一边:“郑书记啊,听说您不在城关镇当书记了?”

“哦,是,我这才刚刚到任没几天。”表舅顺口应道。

“小喜调到哪里了?”清水妈总是用郑世喜小时候的小名称呼。

“到了财委,换了个地方。”郑世喜带着笑,望了一下门外无所谓地说。

“好单位,那是管钱的地方,以后可别忘了咱这穷地方。听说,咱公社的白书记也分配了?到了县委宣传部当副部长?那里就比不上您这里了。”武会民说罢笑了笑。

“消息真灵通,人家白部长年龄小,又是正规大学毕业,有文化,不比我们这些老落后,宣传部是文化部门,人家才合适,这是领导有意培养,下一步进常委也是可能的事。”郑世喜的话只不过是谦虚之词罢了,谁不清楚一个财委副主任和一个宣传部副部长不可同日而语,孰轻孰重大家无不晓得。只就这一点也能看出来郑世喜也不是一般人,能在新时期风起云涌之际平稳操舵,实是不易。

突然,郑世喜看着武会民,口气一转带着笑问:“你的消息蛮灵通嘛,你是听谁说的?”

“哎,这还用去问别人吗?他儿子就在县里伺候着县长哩,什么不知道!”清水妈接上解释说。

“哦,谁?”郑世喜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随后问。

“高飞,那是我儿子。呵呵。”武会民说。

“高飞真行,又飞上去一格。”清水妈又夸赞说。

“武高飞?哦,知道了,在县委通信组好像成了组长,年轻人,大有可为。”郑世喜接着说,他对武高飞的事早有所闻。

武高飞闹了一回原宣传部长王卫州儿子婚礼而出名,新来的县高官正好喜欢这种敢想敢干敢于挑战旧势力的年轻人,把武高飞调到通信组后就喜欢上了他,没几天就得到了提拔。对这件事,连吴县长也始料不及,一直想不透,下面的人就更是看不懂了。

那个王卫州原来一直靠着吴县长,事到最后吴县长也没有替他说句顶事的话,王卫州对此一直心有怨气,但县委的任命文件已经下发,只得忍气吞声到老干部局当局长,从级别上不仅是没有升,原级别都没有保住,而是明显的下降,文件上说是他在群众中造成了很坏的印象。

“郑书记务须照顾着栓子一家,有机会就把清河往外拉把拉把,都二十五六的人了,只知道受,媳妇都不好找。”武会民嘻哈着说。

“会明说得对!”冯栓子一听武会民这话好像说到了心坎上,一下坐直了身子,迫不及待地说,“世喜当紧记着这件事,我死了也就放心了。”

“是啊,小喜,你当紧记着点。”清水妈连忙帮衬着嘱咐道。

那一天由于武会民的参与,多了一些话题,郑世喜也多待了一会,冯清水也多了解了一些社会上无关紧要的信息,而郑小立一直坐在一边没有多说话,可以看出来郑世喜对郑小立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

走出门外的时候,郑小立只问了冯清水一句:“你还是要打算复习吧?你的成绩比我好,好歹考上学校就比在家里强。”

冯清水点了点头,以示认同,但他的心里却已经没有了复习的打算。

武会民一直把郑世喜父子送上车,看着车子的影子远远地消失在车后荡起的尘土中,才迈着八字步慢腾腾地哼着小调朝家中走去,在他以为,又算是在村里露了一下脸,除了自己这个党支书,还有谁能H县干部谈论国家大事?再说,要不是这样,他们还以为儿子的升职是虚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