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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吹来山村里的春风

“这第一呢,我就不再多说了,土地、牲口和农具也都要分到各家各户,各家就各自筹划耕种吧,过几天公社还会派工作组专门来督促和指导,我们村有几乎已经开始往地里送粪了,这个积极性再也不用我们这些村领导在喇叭里呐喊了。今天我主要说的是这第二,可能大家也都在喇叭里听到了,全国又都在搞‘五讲四美’,大概内容就是提倡文明礼貌,公社要在上半年进行一次落实验收,还设了一面流动红旗,一面流动黄旗,一面流动白旗。红旗就不必说了,第一名。其次就是黄旗,是红旗的竞争对手。就是这个白旗,我们说什么都不能扛回来,那是最后一名,谁抗了,公社就处罚谁,村里的主要领导还要在大会上向全公社交账。大伙说说,这个事该怎么搞?”

所有人都不啃声。

过了一会,村革委会主任武会庆挪了一下身子说:“公社的验收主要是看各村的精神风貌,这外表上的文章应该多做点才行。”

“可,这到底怎么弄?”武三海巴扎着烟袋插了一句。

“学兵明天去买点红红绿绿的纸回来,写上点口号和时新话,贴到大街两边,多贴点。”武会民说。

“那哪能停留住,风一吹,雨一刷就没有了。”有人说。

“风倒不怕,就怕下雨,不过,这春天季节天干物燥的,估计不会很快有雨。再说,也说不定公社哪一天下来检查,也许熬过检查就达到目的了。”武会民接上说。“顺便再买回点‘太阳红’,在整齐的墙面上多写几条大标语,让检查团进村后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嗯,这个能在墙上保留住。”武会庆同意地点了点头赞成说。

“这就能过关?”武三海不相信地说。

“还要在卫生上下功夫。公社特别在会上强调了这一点。”武会庆指出道。

“当然不行,这是文章的插图,只能起到画虎点眼的作用,文章的内容还有许多……”武会庆直了直腰说。

武学兵在一边不自觉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会明叔把画龙点睛竟然会说成画虎点眼,就连他这个不合格的初中生都听着拗口。

所有人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赶紧收敛了笑容的武学兵,都不加理会。

“大街要勤打扫,每天一遍,那一间办公室和学校连着,让孩子们给好好抹擦抹擦,学校和各家各户的玻璃都要擦干净。”武会民说到这里,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口水。

“这冬天都要过去了,街道两边堆着的烧炕柴禾和生活垃圾堆都要各家自行清理掉,弄到靠仡佬的地方。”武会庆补充说。

“那些都好说,就是这牛马要从圈里出来总要走过大街上,免不了要拉屎撒尿的,刚扫过的街就又弄脏了。”一名村委委员说。

“对啊,总不能在它们的屁股上挂个粪袋子吧。”原第三生产队队长话一出口,就引来了大家哄堂大笑。

等大家笑罢,武会民又说:“咱一步一步落实,首先,这个每天扫一次大街的事尽管这样强调,但也不是必须的,每家的大街门前就是各自的责任区,只要保持干净,就是每天不扫也行。公共地方要由三个生产队轮流值班进行指定人员清理,也挣满工分。不光负责清理,而且还要对整个大街负责,包括检查每家门前的卫生情况。如果发现哪家的卫生工作不到位,年终就多给他摊派。大家有什么意见就提一提。”

所有人还是不啃声。

“我再补充一下。”武会庆说:“就是有些老人和一些失去劳动力的人平时都习惯邋几邋遢地站在大街上的太阳光下面晒暖暖,形象很不好,这一段尽量避着点,有损‘五讲四美’的形象。”

“对,会庆说得这一点非常重要。让他们在各家的院子里晒晒就行了。”武会民支持地说。“学校这一块特别重要,我回去再安排一下你嫂子,让她把教室里再美化美化,让少先队员都把红领巾戴起来,搞上点学习心得专栏。”

“也行。”武会庆同意地点点头说。

“学兵,你抽出点时间来给学生们教点你们中学里唱得革命歌曲。——”武会庆看着武学兵说。

武学兵一听让他教歌,连忙摆着手说:“这个我可不会,干不了。”

“哎,学兵,又不是要让你教的多好。荷香她妈一直在村里当这个民办教员,一首新歌都不会,你好好想一想,争取给娃娃们变变调,总不能就那一首‘东方红’吧。”武会民打趣地说到这里,所有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你就不用谦虚了,这也是革命的需要,是新形势下给你的首要任务。”武会民故作严肃地说。

武学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个就不说了,接下来我就再说说第三件事。公社拔给各村一批无息贷款,金额都不一样,我们村是一千三百五,位列中间,上面要求我们主要要用到农业生产上和解决人口口粮上,在一些山梁梁上的山村里,有的现在吃的粮食已经快接济不上了,我们村看来还不至于这样,这几年多亏了老祖宗留下的田地土壤好,出粮,再加上大伙都私自开垦了一些荒地,补充了一些,再加上我们村基本都是武家人居多,我们这些大队干部一直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说不算富裕,但吃的从没有断过”武会民环顾了一下大伙。

“是的。”

“是的。”许多人都点头表示赞同和感谢。

“这个大家心里跟明灯似得,要不是这样,村里这么多年来怎就没有一个逃荒要饭的?这个,大伙要谢谢大队的领导的照顾,特别是会明书记。”武三海朝大伙说,其中不乏有讨好武会民之意。

武会民低下头歉意地笑了笑:“都是自家人,换上谁都会这样做的。不过,看上面的风头,中央给原来的那些走资派什么的都平了反,‘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口号不喊了,改成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中心工作要转到经济建设上来’,南方还划出几块来让外商投资搞建设。”

“今年大家就要单干了,光景会更好的。”第三生产队队长说。

“好个啥。你们家有劳力,站着说话不腰疼,留下那些老弱孤寡的谁来管?”不知是谁说,“再说了,要那样不乱了套了?还要我们这些大队干部做什么?还要不要社会主义?还要不要无产阶级专政?都变成富农,还要不要贫下中农?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

“怎说也比在生产队混强。”武三海接着按了一袋烟点着猛吸了一口说。

“咱现在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具体好不好,今年下来就一切见分晓了。不过,从我本人来说,这些年来,多蒙乡亲们的照顾和体谅。荷香他妈也就是个没有毕业的初中生,一直在村里带着课,十几年来大伙也没有说过啥,谢谢大家!”武会民由衷地说。

“会明这样说就见外了,学兵不就是她的学生,回来不照样当会记?清水还考上了县高中。妹子教得不赖。”武三海接上说。

“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随着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课本知识都加深了,她的年龄有些大了,村里急需一个年轻文化高的老师来教,我们说啥也不能再耽误了娃娃们呀。”武会民说到这里,又端起碗喝了一口水。

所有人都不啃声,他们不知道武会民想说啥。

“我和会明哥这次特意向公社提出了这个要求,公社也答应派一位年轻的老师来我村任教。”武会庆插话说。

“我们就用这批发放的无息贷款来支付新教师的工资,我们要把钢用在刀刃上。新来的这个女娃是白书记推荐来的,好像还是他的外甥女,虽然年龄不大,却是去年毕业的县高中生,没有考上大学,要是来咱这里代个小学课,有点大材小用。”武会民说,“再加上荷香妈帮着带着点低年级小娃娃,我们村的教育质量一定会有个大面貌的。”

“既然是白书记推荐来的,即使不是他的外甥女也错不了,白书记可是个好书记,一看就有文化有素质。”武三海通过上次在乡政府的接触,对白书记佩服得五体投地。

经过“五讲四美”这样一闹腾,再加上把小学教室和教室边上的两间教师宿舍一整修,武家岩还真的让人觉得变了样,使人感到焕然一新。

青年女老师叫徐艳芳,中等个子,长方脸,梳着两根短辫子,两只眼睛弯弯的向上翘起,很惹人待见,嘴巴的两角也略带向上,给人的感觉就像常常在微笑。她走路很有气质,步子不大,却很稳,每迈出一步,脚下的高跟鞋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腰很细,以致显得臀部明显凸出来,特别是挺胸站直或者走路的时候,异常明显,在这个落后的小村子里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在她未来之前,都以为她经历过感情挫折,一定是很阴郁,或许还有点暴躁,但见到其人后,才让武会民他们在认识上彻底翻了个个。这是一个豁达开朗的姑娘,从他的言谈举止上看不到半点伤感和忧愁。

初次见面,就给武学兵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让这个从未在女人身上动过心思的彪汉有点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乱和心猿意马。

不知为何,每当她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隐隐有一种害羞,而且心慌,甚至束手束脚。他有事无事总愿意从学校的教室外边走过,当听到女老师从教室里传出来清脆的教书声时,心里说不出的甘甜,就像品尝一杯蜜汁一样。

其实,这种感觉不止他有,其他同龄人都一样,他们常常有事无事地聚集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闲聊玩耍,这样,在下课或者放学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她出出进进的妩媚身影。

她就像一座高高悬挂在天上的彩虹,照亮了武家岩所有年轻人的天空,尽管她没有随便地和他们谈笑说话,女孩子的矜持和她天生的高傲,使她没有正眼看过这些农村小青年,但他们就像一群小蜜蜂一样,情不自禁地围绕着这株可望而不可即芳香扑鼻的鲜花艳草乱转。

武家岩一下子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教室对面那一片小场地也不再显得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