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客一双眼睛瞪圆,不敢置信的道:“真的吗?茵茵真的在等着我吗?她没有恨我这个爹?不怪我当年的错?”
见杨汕笑着点头,虬髯客仰起头老泪纵横。
这副激动又凄凉的模样,让人心酸。也让一旁努力装作坚强的丫头,终于心软。
丫头在杨汕怀里转过头,却是轻竖秀眉认真的解释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又没有怪你。都年纪这么大了,还哭?”
“我不哭!我不哭!哈哈!茵茵还认我这个爹,我这是开心的!”虬髯客胡乱用袖子抹脸,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他上前两步又伸开手试图要抱丫头,可是犹豫着却是不敢触碰。
杨汕拍拍丫头的肩膀,将她放下来。
丫头看着虬髯客期待的目光,也是抿着嘴唇走上去,轻轻和他抱了一下。被虬髯客用力搂紧,也不挣扎。
当年事发的时候,她已经快五岁。该有的记忆都有,该明白的事理这些年也都能够理解。
虽然依旧痛心母亲的死,但是如今可以和父亲相遇,她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愤恨和激动。
毕竟……总归是亲生父亲不是吗?
看着这相认的父女,杨汕也为丫头感到高兴。想一想他回去后厢,打一盆水又放上毛巾才走出来。
只看虬髯客正牵着丫头的手絮絮叨叨,述说这些年的思念以及对亡妻的愧疚。
两人说起丫头的亡母,也是忍不住抱头痛哭。
好半晌才平静下来,虬髯客看向杨汕,却是意外的噗通一声跪下来。
铁塔般的汉子,在丫头的惊呼声中跪在杨汕面前,同时双手抱拳大声道谢:“多谢小兄弟帮我找回茵茵,也多谢你过去对茵茵的照料!大恩大德,我杨温永世不忘!待来世,做牛做马偿还恩情!”
“您这是做什么?”杨汕脸色一变,赶紧上前用力将虬髯客搀扶起来。
丫头也是在旁边急的跺脚:“你在干什么!他是我的哥哥,你怎么可以给他下跪!快起来!”
虬髯客杨温气力不凡,杨汕不用力的话也是挣脱他不得。听到丫头的责备,虬髯客却是扭头对丫头道:“茵茵,你也来给这位小兄弟磕个头。他对我杨家有大恩,如此救命之恩怎能够视而不见?”
丫头一愣,随即表情微变。她顺着杨温的话跪下来,规规矩矩就要给杨汕磕头。
杨汕连忙扯住丫头。
几个人争执一阵,最终杨温还是没能成行。他看着被杨汕死死拽住的丫头,却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站起来拍拍膝盖,杨温对杨汕道:“既然小兄弟执意不肯,那就算了。茵茵的恩情,就由我杨温来偿还。不过好歹你我都是杨家人,也无需这么生分。我杨温承认你这个兄弟,茵茵也认你这个叔叔。”
话没说完,丫头甩开杨汕的手怒视杨温:“不!他是我哥,不是我叔叔!”
“饿……”
杨汕也是无奈,怎么就莫名其妙提了一辈?话说以他和丫头的感情,哪里需要这杨温再来报恩。
“好吧好吧!茵茵说什么就是什么。”
摸着脑袋笑着,杨温完全不敢忤逆丫头的任何意见。他看向杨汕,却是正言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各论各的。我杨温认你这个兄弟,丫头呢,也认你这个哥哥。咱们一家人,就不要再计较了。”
说完杨温看向丫头,见丫头表情好了许多,这才松口气笑起来。
这副愧疚又体贴的模样,让杨汕一阵感叹。
几人洗了脸,平静了心情,总算是冷静下来。之后闲聊几句,杨汕也是终于知晓了眼前这虬髯客的身份。
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大宋潘大名鼎鼎的十节度之一。
别的且不说,他此人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身为杨家旁支,血脉不凡却是不得天波府杨家承认。他出生贫危,却是正直义气,一身武艺不输于人。杨温善使一根千钧铁棒,当是擦之即伤,触之即死。年少从军之后立得无数功劳,又娶得佳人为妻。
只可惜血脉不旺,杨温直到中年才生得一女,自然是看的娇贵不提。
与此同时杨温的仕途也是一帆风顺,短短数年就坐上了一任节度使的位置。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谁成想好好的一次回山东省亲,却是遇到强人。杨温派给护卫的三十亲军不敌那细腰虎杨达,竟是害的娘子和幼女在逃难中生生失散。待亲卫驱走一众强人后,杨冷氏以及幼女已经不知所踪。辗转数月,却是不知道怎得去了燕云落入那辽人手里。杨冷氏病故,丫头流落民间。
愤怒的杨温斩杀细腰虎杨达,可妻女踪迹却再也找不着。若不是这次天波府意外传讯,他怕是要悔恨终生。
说到这里,杨温泪流满面。哪怕数年过去,谈起亡妻也是无法平静。
丫头同样哭个不停,这还是杨汕第一次看到丫头彻彻底底的真情流露。当日亲眼目睹母亲的死,那几乎让她崩溃。
杨汕竭力安慰,才终于让这父女二人平静下来。一想到丢失多年的女儿还能重聚,杨温不由破涕为笑。
跺跺脚,杨温站起来道:“茵茵,你可还记得你娘家亲舅?这些年他们也在不停的找你,前几年更不知往山东派了多少人手去寻觅。如今你能回来,一定要告诉他们,也让他们和你我父女一齐高兴。”
“娘舅”丫头愕然抬起头,忽然间我就多了这么多的亲人么?
“没错!你娘乃是先帝时期左班殿值太尉冷镇之女,堂堂的大家闺秀。如今冷家略有没落,可你舅舅却也依然在朝廷当值,就住在这东京城里。如今你回来,这样的好消息怎么能不告知一声?”
杨温迫不及待就拉着丫头要往外走,却又回头大声道:“杨兄弟且等一回,明日我再来与你道谢吃酒!”
“哎?什么明日?”
丫头往外走的动作忽然顿住,她从杨温手心里撤出手,惊讶的看着杨温道:“这里是我的家,我晚上还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