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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0 定情

翌日。宋现哲并没有来。

他只派了章姨给万书送来了精致丰盛的早餐和中餐,他越是不来,万书却越想见他。但她除了等,什么也没做。

李得福看她模样,是要陷入宋现哲的陷阱里,像其他那些怀春而又不谙世事的少女们一样,他很无助,劝万书,万书只会沉默以对,想阻止宋现哲,又如蚂蚁拦大象。他想回家,可是又实在不忍看着万书上当受骗,当他心一横,准备离开时,万书却求他留下。章姨也带了宋现哲的口信,让他暂时不要离开万书。

他只好陪万书等着,等着那个人,来谋害他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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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药王谷的大夫来了,正在给郑凝香看病。她病得很重,嘴巴乌青,面色蜡黄,眉头紧锁,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显得很痛苦,她的五脏六腑像被绳子扎紧,勒得她全身心地绞痛。

温情和宋金辉守在这里。

宋金辉昨天自从宴会散了以后,一直守在这里,直到现在没有合眼,他以为郑凝香快死了。他似乎很怕郑凝香死去,想着各种办法逗她,让她醒着,时而给她讲故事,时而给她念一段诗文,时而给她演一段戏,可是郑凝香都是皱着眉头,忍着剧痛,看着宋金辉,却笑不出来。

宋金辉只好陪她聊天。他问,“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郑凝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宋金辉又问,“都记得什么?”

郑凝香艰难地答,“爹、娘、少主。”

宋金辉默默地感到悲凉,这个姑娘四岁时父母就战死了,也就是说,这十年,她的世界里只有温情一个人。这个时候,他不想问温情的事,所以他问,“你记得你爹娘什么?他们的长相你还记得吗?”

郑凝香摇一下头,接着仰了仰颈部,顺一口气才能说话,“脖子、手。”然后她翻起眼珠示意头顶,又说了一个字,“簪子。”

宋金辉猜不出来,可是他尽力地猜,以免郑凝香昏睡,“你是说,你爹的脖子和手,你娘的簪子,对不对?”

郑凝香点了一下头,又摇一下头。

宋金辉继续猜,“你爹的脖子和你娘的手,对不对?簪子也是你娘的,对不对?”

郑凝香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宋金辉故作轻松地道,“你看我聪明吧,这都能猜出来。好。我们继续猜。你记得你爹的脖子,是因为你小时候经常骑在你爹脖子上,对不对?”

郑凝香又笑着先点头,再摇头。

宋金辉继续猜,“那就是你记得有一次骑在你爹脖子上,发生了一件难忘的事,对不对?”

郑凝香点了点头。

宋金辉道,“你摔了一跤,对不对?”

郑凝香摇头。

“被你爹打了,对不对?”

郑凝香摇头。可是她却笑了。

“你在你爹脖子上吃饭,把碗掉了,对不对?”

郑凝香摇头。她还在笑。

“那肯定是有一只鸟拉屎掉到你头顶上,所以你才记忆深刻。”

郑凝香还是摇头。她却笑得更灿烂了。

“我知道了。绝对是碰到鬼了。哈哈哈。”

郑凝香却点了点头。她还在笑,还加了两个字,“真的。”

就这样他们不知疲倦地聊着天。原来是郑凝香一天夜里坐在他爹脖子上走夜路,看见田间一个稻草人,她以为是鬼,把她吓得尖叫,所以现在还记得。而她娘的手,是她不听话,被她娘打一顿,她不服气,推了一下她娘,她娘没提防,摔一跤,被凳子砸到手臂,伤得很重,所以她也还记得。

而关于那根蝴蝶簪子,宋金辉以为很容易就可以猜到,“一定是你过生日你娘送给你的对不对?”

说到簪子,郑凝香的笑容消失了。她闭上眼,摇了摇头。

看郑凝香的表情,宋金辉推测这根簪子的来历一定不简单,看它的式样,应该是她娘那个年纪佩戴的饰品,这根簪子也许是她娘的遗物。他想起谢知否留给他的遗物,那是一串耳坠,他其实不经常想起他娘,因为一想起来,就会像被针扎一下心脏,会痛一下,扎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太敢想起来。他问,“你很想你娘,对不对?”

郑凝香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宋金辉问。

“心痛。”郑凝香答。

两个字像铁锤一样击中宋金辉的心,他突然哭了起来。郑凝香也哭了。宋金辉含泪道,“凝香,我喜欢你的簪子,我拿我娘的耳坠跟你换,好不好?”

郑凝香凝视着宋金辉,泪流如注。

昨日午后温情从水无言的住处回来,来看郑凝香,见她正和宋金辉猜谜聊天,便没有打扰。此时宋金辉握着郑凝香的手,密切地看着大夫号脉、输注真气,开药方等,她更不敢打扰。

所幸,药王谷的大夫果然名不虚传,他把郑凝香从阎罗王手里抢了回来。

郑凝香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从宋金辉手里挣脱出来,却不说为什么。

宋金辉不明所以,他问怎么了,郑凝香只是不答。

温情在门外早看到,她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们凝香姑娘昨天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让自己放纵了一次。你想一想,你可是商族的小公子,凝香只是农族一个小丫头,要不是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哪敢让小公子陪小丫头猜一晚谜语呢?今天知道自己死不了,所以凝香又变回了以前那个谨慎胆小,只知道付出,不求回报的凝香。她这是要跟小公子保持距离,我说的对不对,凝香姑娘?”

郑凝香不答话,手却缩得更远了。

宋金辉明白了,他很认真地对郑凝香道,“在我眼里,既没有大统领、少公子,也没有小丫鬟、大小姐,大家都是一样的,不必拘泥于身份。我看到的凝香是一个可爱、单纯、无私、勇敢的姑娘,我喜欢这样的姑娘。”说完又去牵郑凝香的手。

可郑凝香把手藏进了被窝,脸也藏到了里面。

温情听宋金辉说的众生平等的话,跟她的想法异曲同工,便想帮一帮他,因此笑道,“你想把我们凝香骗走,单凭一句话可不行。”

宋金辉轻轻地从郑凝香头发上把簪子取了下来,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紫玉耳坠,托在手上,递给郑凝香,道,“凝香,我会像珍惜这串耳坠一样珍惜你,请你让我走进你心里,让我带给你快乐、平安和幸福。”

郑凝香还是不接,可是她的眼里已满含泪水。

温情看出来了,郑凝香的心是喜欢宋金辉的,她也接受宋金辉的爱,她只是还有一个担忧。因此,温情从宋金辉手里把耳坠抢了过来,又把郑凝香的手拉出被子,把耳坠塞进她手里,说,“你不用担心我,等你嫁给宋公子以后,我再另找一个丫头就是了,放心吧。”说完,还挑动眉毛逗郑凝香。

郑凝香抓着耳坠,眼泪汪汪地看着温情,哽咽地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