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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农岭山生辰突变 东海庭情窦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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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族总堂称为“农岭”,位于厘国北部萨州,是一座连绵大山。

在李得财、水无言下雪山之前,农岭之上,现任掌门人蓝夕之女:温情,刚刚出关。

温情今年还不到十四岁,她虽然未及成年,但已明显能看得出她相貌一流,窈窕高致,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像是对世间万事万物都无所谓,万事万物都可以拿来玩,拿来捉弄。尽管她年少,可是身形甚至比十八岁的水无言还要高,一双细腿,修长笔直,更比万更好看,唯一遗憾的是,她过于贪玩,皮肤被晒得黝黑,全不像个女孩子。

此时与温情年岁想若的小丫头迎上来问,“怎么样,少主?《中合功》练成了吗?”

小丫头名叫郑凝香,是伺候温情起居的丫鬟,长相不算美貌,也不算丑,跟李得福、李得财等人一样,只是大众中的一个寻常人,因为年龄相近,故此二人颇为要好。

温情抬起头,睥睨一眼郑凝香,用鼻子冲着她道,“那还用说!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只要把《农族基本功》练会,那其他的武功就都不在话下,《基本功》可是农族开山立派的老祖宗写的,世间所有武功的千变万化都包括在内了。第一篇它就说了,基本功乃是世间所有武功的基石,就好比建房子,你楼建得再高再大,要是基石不稳,那房子迟早也要倒塌,武功也是一样,只有先领会武学基本功,使身体强健、协调、稳固、而又灵活,才可以继续修习真气聚散、行走、冲突、运输等法门,《中合功》不过是基本功中演化出来,凝神静气的窍门而已。”

郑凝香有些不屑一顾,“你说《农族基本功》里把所有武功都包含了,你又说你早就把《基本功》练会了,那你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温情白了郑凝香一眼道,“你不懂就别瞎说,基本功要是练会了,只能说,内功天下无敌,可打架又不是比内功,况且我只是从头到尾练了一遍,练武功你以为跟背诗词一样,背一遍就会了?那得天天练,册子上说,要练十年八年才有小成,我才懒得练,等我练成了,我都成老太婆了,而且这藏经殿里那么多武功经书还没练呢,谁会那么蠢就练一本?”

郑凝香撇嘴道,“我看藏经殿里的武功你都快练完一半了,武功也没见厉害到哪里去,那个陈恨冰你都打了多少次了,不还是打不过?”

温情狠狠地瞪了凝香一眼道,“郑凝香,你再说一句,小心我随随便便一掌把你打成肉沫。”

郑凝香说“不信。”笑着慌里慌张地跑开了。

两人跑下藏经殿,见七八个孩子在玩捉迷藏,因此也起了玩心,要跟孩子们一起玩。孩子们见是温情,都七嘴八舌地说,“少主,你去哪了这几天?”“是不是又躲到藏经殿去了?”“又跟你娘吵架了?”“几天不见你,好没意思啊!”“你不讲义气,不带我们玩”。

因农族衰落,到如今名存实亡,以前普天之下皆是农族的弟子,现如今农族的势力沦落到只剩农岭上一撮人,几乎都是女人和孩子,统共不足两百人。大将军府派陈恨冰领着十几个人把守山门,但凡成年男子,一律不许上山。

七八个孩子中年纪最长的也才十一岁,是个男孩子,他叫冯克染,此时说道,“你都那么大了,还玩捉迷藏,羞不羞?不过你要玩也可以,只能我们躲,你来找我们。”

温情站在高处,叉着腰指着冯克染道,“冯克染啊冯克染,堂堂男子汉,竟这样怕我一个弱女子。哼!没关系,让我找你们可以,不过找两次以后,我要躲一次。”

冯克染也不甘示弱地道,“你还弱女子!你可是我们的少主,你武功高,一直都是你欺负我们。至少三次!你要找三次才能躲一次。”

温情道,“三次就三次,谁怕谁啊。”

她便按成规,闭眼抱头靠在仙林苑的墙上,等着七个孩子藏好,又大喊一声,“都藏好了吗?”

一些年纪小的还只有四五岁,都拉着长长的童音嚷着,“藏好啦......”

温情练过藏经殿里多门内功心法,本就耳目较常人聪敏,听他们一声叫嚷,早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可她偏偏先去寻冯克染,她打定主意,三次都要先把冯克染找出来,这样第四次他才不能赖账,然后她再藏到一个他永远也找不着的地方。

冯克染跟她玩过多次捉迷藏,知道她听力灵敏,因此故意没有露出一点声响,找了个极僻静的位置藏好,屏住呼吸。

温情先在苑里转了一圈,没有听出冯克染的声响,心想这小兔崽子跑哪去了,便捡了几块小石子,朝树上,草丛里,石山里,亭子上扔去,仍不见人影,便折了一根树枝,在苑子中央练起剑法来,嘴里念念有词,“你们可要藏好了啊,我先歇一歇。《大风剑法》,第一诀,总诀,风者,轻而灵;壮而疾,随意而发;其轻,如手扶柔荑;其灵,如蜻蜓点水;其壮,如洪浪滔天;其疾,如弩箭离弦......”她故意越念越轻微。

忽听旁边桌子布帘有动静,温情便提气一纵身,跳了过去,坐在桌子上荡着腿,悠闲地说,“冯克染,出来吧。”

冯克染道,“你耍赖!你故意骗我听的。”

温情哼了一声道,“你可以不听啊,谁让你听的!为什么别人都没有听,就你听着听着就露出尾巴来了!”也不理他,又把其他人寻了出来。

第二次,冯克染以温情的耳朵尖为由,要求她在两面墙中间的小巷子趴着,半炷香后再开始找寻。

冯克染便趁温情从巷子出去走远了,才轻手轻脚地飞身爬到巷子顶上,暗笑这下你总不会来找这里吧。

正想着,温情已抬着头,笑意盎然地像看猴子一样看着冯克染道,“我就知道你让我从这里数数,肯定没安好心,怎么样,累不累?”

第三次,冯克染紧张极了,他一定要找一个温情找不到的地方,要不然下次就要轮到他找温情了。他东看看西看看,看到荷塘里的吊桥,心生一计,便用手拽着桥底板横梁,脚抵着下水木柱,悬在水面,这下任谁也别想找到。

果然,温情找遍了各个角落也无线索,还耍了一套《霹雳刀法》,也未能将冯克染引出来,坐在荷塘边正想说不找了,忽然看见一人映在水中的倒影,猜想一定是冯克染,便不说话,无声无息地走到桥面上,在冯克染的位置猛一跺脚,吓得冯克染扑通一声掉进了荷塘里,她兀自在桥上拍手折腰地大笑。

众人赶紧出来看,郑凝香也连忙出来,把冯克染拉上岸。

冯克染气得浑身发抖,一连声地说,“不玩了。”

温情拉住他道,“那不行!你还是不是男子汉,说话不算话。”

冯克染还在发抖,大声说道,“我回去换身衣服总可以吧!”

温情还是拉住他不放道,“不行!你肯定是想去我娘那里告状。”说完把他的湿衣服裤子拔了,拿在手里,道,“我们必须再玩一盘,要不然休想让我还你衣服。”

冯克染气得更是发抖,又无可奈何地道,“好。玩完这一盘,看我不告诉你娘,说你欺负我!推我掉进池塘里。”便去蒙面抱臂倚在墙上。

温情却抱着冯克染的衣服钻进了荷塘里,她靠着《农族闭气法》,沉在水里,趁冯克染绕一圈离开湖面的空隙,借助荷叶的掩护,偷偷换一口气又沉下去。

冯克染把所有人都找了出来,又找了一柱香的功夫,还不见温情的踪影,又气又急,跺着脚说,“我不找了!快把衣服还我!”

温情生怕湖水冒泡,一直藏着没动。

直到有人叫,“别玩了,用饭了!”原来是冯克染的娘来了,见他光着身子,拉过去就要打,“兔崽子,你怎么玩的,玩什么呢!怎么衣服都不穿!多大人了,衣服也不穿!衣服呢?”

冯克染一边躲,一边告状,“是温情,她推我掉进池塘里,把衣服弄湿了,她还抢了我的衣服跑了,不还给我。”

冯夫人又作势要打,“没大没小,温姑娘可是少主,你个兔崽子岂敢直呼其名!”

正要打,温情从水里飞身上岸,朝冯克染吐舌头道,“谁跑了!说谁跑了!是你自己掉到池塘里的,可不能怪我,玩不赢就冤枉人。哼!衣服还给你。”把衣服甩给冯克染,又给冯夫人匆匆忙忙行了个非驴非马的礼,便带着郑凝香走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蓝夕的住处:茉莉苑,准备用中饭。

蓝夕早就等在桌旁,她仅三十一岁,正是妇人最有魅力的年月,收拾地精致恰当,额头有微微的皱纹,但脸依然很美,最让人心旌神摇的是她那神圣不可侵犯、却又嘴角含笑、平易近人的气度。她从二十一岁丧夫,距今已经十年,一直守寡养着独女温情,此时见温情来了,便让她坐,又问起温情闭关三天,收效如何。

温情便说,“还能怎么样,自然难不倒我。这个《中合功》总体来说,也就是两个字:“入定”,教人如何摈弃杂念,潜心于忘我虚空状态,我已学会了。”

蓝夕似乎看见温情就觉得头痛,常挂在嘴角似有似无的微笑消失了,微微地皱着眉头,额头的细纹又显出来,她语重心长地说,“我说你啊,学东西不要三心二意,贪图好玩,你看你把藏经殿的数百门武功都快学完了,也不见武功有何起色,学武嘛,不可贪多,而要深入。你看你爹,就靠两门武功,就练到天下第一,靠的可不是多,而是精。虽然我再三告诫你,不要总是像个男孩子一样,三天两头往藏经殿跑,隔三差五就去闭关,可我也看得出,你在武学上是有天赋异禀,我看你也是真心喜欢舞刀弄枪的,可也得讲究方法,像你爹一样,先把《基本功》练好,再练一两套掌法,姑娘家的,就不要在刀剑棍棒上下功夫了,以你的悟性,或许等你学到你爹的年纪,也能震慑武林,重振农族。”

叹了一口气又说,“娘对农族真是束手无策了。”

虽然蓝夕说了那么多,温情却漫不经心,一边吃着饭,一边说,“我练武是为了好玩,这山上又没什么好玩的,你又不让我下山,除了练武玩,我还能干什么?我练武又不是要跟人打架,还称霸武林?女孩子家,称霸武林有什么用?重振农族,你自己不是一直在做吗?我可没兴趣,又不好玩。”

蓝夕听了,顿时来了气,伸手就要去打落温情的筷子,温情反应机敏,早缩了回去,蓝夕道,“臭丫头,就知道玩!这岂是能玩的?农族乃是你爹辛苦打拼下来的,传位一千八百余年,岂可断送在我温家之手?此事非凭个人喜好,乃职责所在,你以为你娘喜欢坐在那个位子上?你娘虽有心复兴农族,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论武功,不过尔尔;论才智,不及你爹之万一,自我接手农族,各州各郡相继脱离农族,娘虽殚精竭虑,仍只剩农岭上妇孺勉力支撑。如今已是日薄西山,要不是农族与江湖各派渊源深厚,你爹余威尚在,农族恐怕早已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她说着,双目炯炯望向乾坤圣殿,眼里闪着泪光,思绪已不知飘到何方。

温情依然漫不经心地说,“好了,娘,这么看来我们两个都不是做大统领的料,还是得另想办法才好啊。”

蓝夕无奈地摇摇头,低头吃饭。

过了半晌,蓝夕又说,“你也不小了,下个月就满十四岁了,还是如此贪玩不懂事,既然你不愿接手农族,你娘力薄才疏,那就只能设法退位让贤,让能者居之,只盼接手之人带领农族再造神话。等你过了生日,我就托人给你打听打听婆家,要是有杰出的青年才俊,将他招赘进来打理农族,也不失为一种途径。”

这下温情终于打起精神,把菜甩在碗里道,“娘!你疯了!十四岁就嫁人,太早了吧!我可什么都不懂,也还没玩够呢!像我这么不听话的,迟早会被丈夫打死,你舍得啊?”

蓝夕笑了,道,“我有什么不舍得的,我管不到你,让你丈夫管管你,不是正合我意?何况十四岁也不小了,我嫁给你爹,何尝不是十四岁?只怕啊你嫁了丈夫忘了娘,我看你啊,活脱脱就是这样的人。”

温情将筷子一扔道,“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突然跟一人撞个满怀,定睛一看,竟是冯克染。

冯克染拉住温情不让她走,一面向蓝夕告状道,“蓝姨,少主欺负我!您可得替我做主。”便把捉迷藏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

蓝夕起身去抓温情要打,温情使出擒拿手,挣脱冯克染,还不忘在冯克染头上拍了一下,提起轻功一溜烟跑了。

蓝夕也无可奈何,只得抱着冯克染在怀里,数落温情,还说晚上收拾她。

至晚间,她早就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