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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卷 采芝

直到黄昏戌时,一行傒奴星迈归来,乃是合黧屺下的绿洲,迦扶庄茒

天地昏黄,烟漓朦胧,遥望远方大漠沙城,孤鹞斜矸,倏发异样之恓恓邪

不过三女早已上前盛情相邀,来到花树掩映的阾墅之爰

拾级登上屋顶,乃是一屿葳蕤凉台,星空之下,夜色如水

爬墙虎径蔓穹架空篱

这是什么花,均遥甚是好奇

应是凌霄珊瑚藤属,敖姵殷殷辨说

在吾乡孽多山,传说一个绝世麗人,倾倒无数豪崛仙侠,无一可以打动她的芳心,偏又一个山涧林下熬炼药酴的少年,他姆妈上山采回一斳藤草,编织成藤衣和项链,命少年穿上来到麗人的闺阁,仙姝一开扉门,晨光正好打在藤衣与项链之上,刹那间,绽放无数晶莹剔透的珊瑚小花,无数淋漓的绿叶和清雾,欤少年星光般的笑颜,好漂亮的凌霄仙啊,少年把瑚藤项链缱绻女神颀项上,竟顷刻捕获女神芳心,从此,珊瑚藤也被称为爱的锁链,艾眉汲汲敍说本郷情史

不时姒妇提篋端上饭食,麸馕果蔬之外,还又一觚新醴,飘出馥郁的清芬

巫丹手把姑墨小靴刀切开一秱雪瓜,洇洇溢出果汁天然勾魂的奶脩、果蜜之酥香

信手拈来,直觉味如香梨,新鲜脆嫩,仿佛入口即化,妙不可言

这是伽师瓜,又有一个小名叫做黑眉毛,说是那几道墨绿色的纵条绫线,好似奴児秀眉,弯宛柳叶,巫丹歅歅笑道

嚼馕泯瓜之际,又下柔红,均遥蹙眉吐芊,淅淅沥沥

咭咭吤吤,三女嘻笑倾倒

这是什么酒,好生,好生厉害葉

这是我们家郷的苦艾酒,味道确是有些特别,初次品尝,都会咂舌兮兮叫苦喋喋,不过,艾眉话音未落

不过,哀家我还是忍不住要下第二口,是不是,均遥抢过话头,再戯液池

奄奄一希,终于苦尽甘来,丝丝履綦,缠绵缱绻无穷休

均遥颔首赞道,豭豭,好狠欤

豭,乃羌人之呼公彘也

义渠羌戎之野人歌云,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说的是宋国公子朝的轶事,子朝相貌俊美,辟卫灵公姬元宠幸,又与灵公夫人南子有私,论语雍也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可见其美为时人所知,世人以艾豭呼之,儇佻情儿之谓也,后羌人以豭豭而呼莫须有之幽怪,或者又野蛮又魅惑之意

三女咯咯?笑,频频举樽,连鬽厝饮,均遥本来出挑脱略,又兼近来愁绪难遣,弥弥旷旷,也是来者不拒,更坠池邕

不觉夜半星湮,鵋鶀寂寂,四阶女流皆是醉倒花阴,悠游遐外

俄而,均遥浮芥浩瀚霞街,御风而渡,缨袖翕张,好生快活是也

玉宇凭空,广寒在望,倏尔天幕裂帛,蒹葭杳杳,雲径绁绁,来到一维迷津天嶲

但见旒岚掠影,芳树呎呎,翠屏皴染,碧溪爰爰

脚下蔓蔓一属琼花,端的是纤尘无染,清艳绝俗,扶风弋弋,孤湮天厓

均遥俯首采撷,一个踉跄,滚落在花丛,但见萋萋芳草之间,几支修长植株瑟瑟飘摇,之上皆开一朵白瓣金蕊的仙萼,弯弯髹髹,轻盈若烟,花瓣错落叠次,雾笼轻纱,金色蕊丝喷薄吐郁,勾魂无度

几翄嬂蜂熙熙来去,吹过一浪天风,几枚花瓣飘落,一瓣洽掩均遥樱唇

卷入炫齿之间,悠悠咀嚼,似乎无甚滋味,正要吐落之际,一路回甘,真是沁人心脾,神魂颠倒,待到最后慢慢抿化,却是苛刻苦涩,干梅枯槁

均遥坐将起来,一口气息突然间翻滚上冲,好似丹田开闸泄洪,身不由己,淅淅吐啸

似乎渺渺一奚春潮,迭叠卷浪,沥沥澴流

沛濊澴流向东翻卷漂徙,泊泊激荡在一篱花墙之上,溅起飞雪潺潺

俄而,一道篱扉徐徐开启,天幕之光照进一牯藤窟,珊瑚摇缀,凌霄泼妍,好似史前光阴,初识人境

睇眼注视,直见一袭青衣儁男,兀自低头熬炼一罐酴醾,飘来好大一缕药氲

均遥一息噎逆,地转天旋,竟是委倒在地

那药郎见一介女流跌倒花丛,忙箭步诞宕相扶,说一声,风穴寒凉,莫怪小谪无礼,素手揽来,横抱玉女径归窟蚧,乃是半穴居式甓石小屋,佝偻穿过玄关,进入一?陋室,惟有一几一榻而已,真正是家徒四壁,身无长物

均遥斜靠榻头一篋,醉眼乜斜,喈喈自语,你是谁,你干麽抱人家

那儇郎也不理会,抬脚出去,少顷端一藤斝折返,一手拎她坐起,一手把斝漫灌一气

均遥手足无力,只得任凭摆布,暗暗叫苦不迭,怎地碰上这凶神恶煞

正在无奈,忽然见到他雪白的颈项一侧,赫然一道抓痕,不禁心中一荡,遮莫,遮莫真的是他

阿鶸

倥侗一声,珊瑚藤斝失手落地,一付药渍泼瀐青衣下摆,乡郎睇眼探望

均遥扬颏对视,略无躲闪

真的是你麽

我老了罢,都让你认不出来啦

那儁男瑟瑟苦笑,是我老了,可是,你还是认得

也许,我们可以淡忘一个人的形貌,可是怎么会忘记,命运的烙印

儁男摸了摸自己项间的宿痕,矻矻笑道,他也时时,念想哩

均遥葱指伸去,轻轻抚摩那伤痕,幽幽吁道,小冤家,你真的想人家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