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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灵安寺里大难成

这日进到了灵安县,离灵安寺不过大半日的脚程,日近正午,肚子有些饿了,便找了家路边饭馆歇歇。店家见他是个出家人,便给他来了些素面素菜,又给倒了一大碗热茶水。枯木吃饱喝足,坐下歇脚,却见店家一直拿眼瞧他,见他也瞧过来,便背过脸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枯木宽厚一笑:“我说店家,我一出家人,又不是大姑娘,您总瞧着我做什么?”

店家尴尬一笑:“没什么。师傅,您歇着。”抬脚便欲走。

枯木上前一步,“店家,我看您这欲言又止,金口难开的样子,怕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这和尚说说。”

店家回头,见左右四下无人,方小心说了一句:“这可是你自己要拖着我说的,回头可别怨我。”

“不怨你,什么话,直说吧。”

“看师傅这个样子,怕是要上灵安寺吧?”

“嗯,所言不错。这附近除了灵安寺,估计也没个收容和尚的地儿了吧。”

店家似乎被骇了一跳,惊恐地瞪着他:“你真的要上灵安寺?”

“嗯。如何?这灵安寺是龙潭虎穴,上不得?”

“以前不是,现在可比龙潭虎穴还恐怖。我劝你,大和尚,趁着天色还早,早早离开,去往别处,不要去什么灵安寺了。”

“这可就奇了,和尚跟这灵安寺少说也有二十年的缘分了,倒是第一次听说他是个龙潭虎穴,轻易上不得。”

店家一听他本就是灵安寺的和尚,霎时如鬼魂附体,脸色煞白,连声音都变了:“大和尚,咱这饭钱也不要了,你要走趁早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完,店家一掀帘子,再不肯出来了。

枯木一听这话,面上虽还笑着,心下却起了疑,回身放下一串铜钱,便加紧往灵安寺赶去。

还在远处,便觉着四下莫名地安静。灵安寺虽然只有百多个出家人,不算大庙,但平常人来人往,寺里又有早晚功课,所以并不是个死寂之地。今日却不见人来往,也没有钟响。初冬的寒风吹过荒野,更衬得这灵安寺又如无人野庙一般荒凉戚静。枯木不由地加紧了脚步。

待走到寺门前,却见大门倒了一边,似是被人强行破开,门上红联也是斑驳破败,不像日常有人打理。枯木心一紧,嘴里呼喊着“师傅、师伯、师叔、师兄、师弟”,几步跨入内院,沿途不见半个人影,院中到处是袈裟碎片,地上依稀可见暗红血迹。枯木更加心下存疑,飞快几步上了正厅,却见菩萨的头被砍去一半,身上也有刀剑痕迹,似是有人在菩萨像前猛烈打斗。

枯木的心此刻终于揪紧,他放慢脚步,走入内堂,嘴里不再呼喊,心里更加惶然。内厅的文殊菩萨像也已被推到,殿内血迹斑斑,门槛、窗户、佛像上到处都是刀斧利剑留下的痕迹。枯木颤抖着手,推开了东边偏殿的门,却见几排无头尸排列于地,身上皆是黄色袈裟,还有灰色僧服。枯木一下肝胆俱裂,欲哭无声,他不知眼睛该看往何处,只得闭上眼睛,眼角却扫到了脚下,却是一排头颅。

枯木一下瘫坐在地,这一排头颅皆是师傅的同辈,无头尸身背后另有几排头颅,却是与自己同一辈的弟子。枯木眼泪涌了出来:“师傅!”他猛地起身,撞开了西边偏殿的大门,果然,里面也是几排人头,中间几排无头尸身。枯木又冲入了后殿,打开东西偏殿大门,颤抖着声音,不住口地哭喊着:“师傅师傅!”

“枯木师兄,师傅在这里。”后殿门后,一声微弱的回应。枯木心里再次一紧,拉开门,瘫坐着师弟安木。他满身血渍,双腿显然已经齐膝断了,手臂也只剩下一只。安木用仅剩下的一只手,勉强拖着一个物件,示意枯木。枯木低下身子,双手接过那东西,却是师傅——灵安寺主持灵智和尚,的头颅!

枯木一下放声大哭!

安木却没有眼泪,用仅剩下的那只手从怀里艰难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枯木。

“师兄,这是师傅在事发前一日给我的。他托我去找你,嘱咐我务必把此信交托给你。只可惜,我走迟了一步,没能出了这寺门。”他停了一下,看着枯木,像是微笑了一下:“不过,也好,这样就可以跟师傅师叔们,还有师兄弟们,死在一起了。”安木说完,闭上了眼睛。

“师弟!”枯木的哭嚎如同孤狼,如同伤虎,响彻在这冬日的郊野,回音经久不息。

“枯木,枯木,枯……”一声焦急的女声在这山野中响起,像是一只疲倦的鸟在呼喊另一只回家,听得人心里一阵阵颤抖。

突然,这声音停止了呼喊。她看到了枯木,在冬日里赤着上身,在寺里菜地中独自挥铲的枯木。那一下下铲土的动作,节奏是固定的,到后来似乎成了机械反应,让人怀疑挥铲的人是否还真有呼吸。

“枯木,你果真在这里。”

枯木不做声。巧云便不再多话,拿起了另一把铲子,也开始铲土。两个人从正午忙到日落,才终于挖出了一个大坑,勉强可以放下枯木的师伯师叔了。枯木搬运来无头尸,放入大坑之中,再把头颅搬来,一个个安好,再把他们的衣服小心地弄平整,填上了一层土,再放第二层,第三层……

巧云在看到第一具无头尸时,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巧云发现自己在菜地的小棚中,稻草床边,有小小的一堆火,用瓦片隔开。火上架着一个铁水壶,正冒着热气。巧云起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水刚沾到嘴唇,满腹秽物倾泻而出。她略略清理了一番,掀开帘子寻找枯木,却见一个高大的人影躺在了新坟的黄土上。冬日的月光照在了那人的身影上,惨白惨白的,似乎是某个人的眼泪被雾化了,把那人全身都裹在了其中。

巧云回转身,在稻草铺上躺下,任眼泪无声流下。

第二日一大早,巧云便去山下买了足够两人三天的干粮,放在了菜地边。她跟着枯木一起挖坑。枯木不说话,巧云也说不出来。从昨晚见到第一具无头尸开始,她便知道,一切的言语都是多余的。枯木现在谁也不需要,谁也帮不上他。

到了傍晚,坑挖好了,枯木去搬运尸体和头颅的时候,她便远远地躲开。那些干粮,她知道枯木一口也没吃,她自己也只是每天勉强咽下几口,维持着基本的体力。

到了第三天傍晚,所有的尸体都已经被埋葬。枯木独独又挖了两个小小的新坑,略大一些的,他把师傅的尸体和头颅放了进去;略小一些的,则留给了安木。做完了这一切,枯木便对着所有的新坟,缓缓跪下来,磕头,一个,两个,三个。磕完第三个头时,枯木身子往边上一歪,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巧云似是早已料到了这一情景。她端来了一碗米粥,撬开枯木的嘴唇,小心地灌粥汤进去。枯木皱着眉头,喝了两三口米汤,便不肯再喝了。巧云找来一床棉絮,勉强盖住枯木的身子,便由着他在这新坟堆里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