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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恣意妄为

寄语:你要庆幸你只是在看着阴谋,而不是被编织其中。

暮色渐沉,叶景林用石头一下下刮着墙壁,他仰望着三根铁栏外的天空,今夜不是最好便是最坏。但他必须赌,如此这般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墨色越来越深了,夜晚的沉静反而使他的心更焦躁。大都如此,离实现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心如止水,越接近实现越发患得患失,一刻也等不及。

他半跪着,头顶着铁栏,看着远处是否有人走来。他的关押处虽小,只容半个身子直立,但铁栏外却是一览无余。这里应该是一片草场,四面都是茂盛的长草,即使快到秋季也没有变黄的意思。草场东边是一片树林,他曾见过侍卫提着饭食从那边过来。西边是一湾湖泊,到了晚间月光映照反倒亮了起来。南边是一个山坡,翻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北边是一片沼泽,时常有兔子、野鸡这类的小动物陷在其中。

他又重新瘫坐在地上,揉了揉发麻的膝盖。他是没有力气直起身的,从前就发现了。那个饭食里被下了药,但是不吃就会饿死,为了有机会逃出他只好吃。但吃了会全身发软,力气大打折扣,也不好逃。往常一天中,他也就有力气直起身来一次,看看外面的景象,然后膝盖便一直麻痛不散,直到第二日。

今日的饭中没有被下药,叶景林收到了侍卫的反馈。侍卫没有说任何答应帮他逃脱的话,但实际行动已经表明。经过一日的恢复,他跑一跑还是没问题的。

心焦、心灼、心痒难耐,月光越来越暗,乌云遮蔽了一半月色。一声响雷后,雨滴先是稀疏后是密集,再然后雨滴变成了雨石,一颗颗砸在了叶景林的身上。他避无可避,四周臭气熏天,湿润的空气使得味道愈发浓郁。

“这鬼天气!”一名男子穿着蓑衣边走边骂骂咧咧的,旁边跟着戴着草帽的侍卫,他并没有穿蓑衣。

“怎么今夜下这么大的雨,就不能明天再转移吗?”

“大人您也知道的,日子是固定的,耽误了上边怪罪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只好请您委屈一下,今夜冒雨转移,也是为了朝廷做事嘛。”

“是这么个意思。”男子也知规矩,只是发发牢骚罢了。若真耽误了转移,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二人来到铁栏外,男子从怀里掏出钥匙蹲下身来打开了铁栏锁,“滚出来吧。”

叶景林缓缓直起身来,一手扶着墙壁借力,一手把着铁栏,双腿颤巍巍的尝试着站起来。二十八天都没直起过身子,总得给他点缓冲的时间。

“瞧你这废物样!”男子见叶景林连站起来都费劲,哈哈大笑起来。

侍卫掏出玉佩递给男子说道:“大人,您瞧。这是小人新得来的玉佩,质地成色都数上乘。您给鉴赏鉴赏?”

男子接过玉佩,心中了然,说是鉴赏实为贿赂。他见玉佩翠色透亮,还带有一层晕光,确为好玉。“小常,你很上道啊。”

“都是大人教导的是。”侍卫奉承着男子,那块玉佩便是叶景林给他的玉佩。

男子将玉佩放入怀中心情大好,见叶景林还颤颤巍巍站不直身子,便一只手提住了叶景林将他拽了出来。叶景林全身瘫软,倒在了泥泞中。

“这个废物,老子还提不起你来了。”男子又一提气,将叶景林提的站了起来。叶景林晃晃悠悠倒入男子怀中,男子怒色还停留在脸上,整个人已经向后倒去,没了气息。侍卫趁叶景林扰乱视线时,一剑给了男子一个透心凉。

“快走。”侍卫拉着叶景林,叶景林已经从男子怀中掏出了玉佩拿在手里。

“多谢。”叶景林感激地看了一眼侍卫,他的脸被草帽遮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侍卫拉着叶景林向南边山坡跑去,越过山坡又跑了不远,来到一座石门前。侍卫从怀中掏出钿花簪插在了石门旁,石门随即打开,他将叶景林往内一推,又往他手中塞了两片大饼,说道:“你先在这里呆一阵,我去引开他们。千万不要往里走,就在门口呆着。若是我两日后还未回来,你只能入内自寻出路了。”

侍卫急急交代了叶景林,拔出钿花簪,石门又关上了。叶景林看向内里,什么都看不到。他身上没有火种,只能感觉到很空旷,黑乎乎的一片。他刚出一座牢笼,又进了一座牢笼。现在能做的只是等待,他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在黑暗中恢复力气,做好逃亡的准备。

常竹青又回到了关押处,拿起地下的石头朝自己额上猛击一下,额上立刻肿起还伴有血滴流下。她朝天上放了一个响箭,然后躺在地上装晕。大队人马很快来到,领头的侍卫见一名侍卫被剑插透,还有一名晕倒在地,便命手下摇醒常竹青。

常竹青昏昏沉沉醒来,一见领头男子便报道:“大人,那小子朝东边树林逃走了。”

领头侍卫指着手下:“你、你,带着人去东边搜索。你,带着人去西边。你去南边,你去北边。给我搜!”四面都不放过,常竹青也跟着搜索的队伍去往东边。东边搜索的人最多,也最容易逃走。

一夜过去了,昨夜的雨珠被晨时的露珠覆盖,常竹青也已经离开了搜索的队伍,隐蔽在树林中。现在还不能去找叶景林,再观察一阵,等待夜幕降临再趁着夜色摸去石门。

搜索的队伍在树林里来回搜了三次,一无所获。四面搜索的范围越扩越大,离石门也愈来越远。一日一夜过去了,搜索的人已经离开了燕尾山,在回京的路上一面搜索一面埋伏。他们绝不能让叶景林成功脱逃,不然坐在大殿上的主子会将他们剁碎了喂狗。

常竹青又埋伏了半宿,估摸着丑时了才从树林中出来。她全力展开轻功,在燕尾山中兜了许久圈子,才来到了石门外。她没有立刻掏钿花簪,她警惕四周竖起耳朵听了许久,确认没有人跟来才将钿花簪插在了石门旁的机关上,石门打开了。

她狠一跺脚,再将钿花簪拿出已经来不及了,众人已经知晓机关。“好一场潜伏啊。”领头侍卫从旁跃出拍着手,“好几次都差点被你甩掉了。”

“大意了。”常竹青心中悔恨,该再兜几个圈的。

“没想到吧,以为我们离开了燕尾山。你很聪明,要不是我布置个迷魂阵,你还不会带我们来找他。可惜啊可惜,从开始你就露了破绽。”领头侍卫得意洋洋,这点小把戏他一眼就能看破。“怎么他把那个侍卫就一剑刺死,你就留下了小命呢?”

常竹青才明白,坏就坏在自作聪明。要不是因为盗王墓生死难测,她也不会冒这个险引开追兵。本来是想引开他们再带着叶景林下山,现在看来,只能闯一闯盗王墓了。

领头侍卫一挥手,上来两人押住了常竹青。她武功平常,看管的侍卫个个都是好手,她无力反抗。

“打火折!”几名侍卫拿出火折点燃火把,一行人举着火把进了石门内。火光将这个墓室照的通亮,四面都是石墙,空无一人。

领头侍卫蹲下身子看到门口的残渣,知道叶景林曾在这里呆过。他见常竹青本来面如死灰,一进墓室见没有叶景林,脸上又焕发了光彩,就更确信了这一点。

石门轰的一声落下,前方本来是一面石墙,此刻却缓缓升起,露出四条通道。

“分头找。”领头侍卫沉声说,追兵分为四路进入通道,他则亲自押着常竹青进了最右边的通道。他有种直觉,右边的通道是活路。过去的三十多年,他的直觉为他捡了好几次命。

古越都城斗京皇宫内。

“嘎嘎嘎。”似是老鼠啃食的声音,传自于皇宫内最为尊贵的龙床上。

汗滴倒流在银发上,在烛光下灼灼发亮。身旁的晃动一点点震落下盖在脸上的金丝帕,露出了存藏一切污浊的深纹宽额。

“啊。”随着一声舒爽的呼气,脸上的金丝帕被掀开。

“怪不得父皇这么宠爱常妃,这滋味真是难以言喻啊。”叶景礼从常妃身上移开,欣赏着皇上脸上颓败的脸色。

叶松涛全身僵直动弹不得,他目中含泪,余光已经瞄到衣衫不整的常妃。“这个逆子!”他闭上了眼,不让自己的软弱和无可奈何流出。

叶景礼将外衫套上,衣带未系嘲讽道:“太子的名头可真是好,是吧,父皇。”

叶松涛不发一言,叶景礼将易容面皮戴上,用手使劲摸了常妃裸露的胸部一把,满足地说:“儿臣明日再来看父皇。”

言罢出了寝宫,叶景礼吩咐心腹侍卫好好看管,不容任何人走近一步。他则继续假冒太子叶景林的身份代理朝政,去往大殿午朝。

因皇上病重,古越朝政由太子代理,早朝起不来便改为午朝,倒也日日勤勉。到的晚间笙歌不断,叶景礼的日子过得是舒服惬意。当然,他此时还不知叶景林已经逃脱。不过知道了也无所谓,盗王墓的名头他也是听过的,从未有人进去了还能出来的。

叶景礼离开寝宫后,常妃用清水洗了好一阵,才重新穿戴好来到皇上身边,给他翻身。叶松涛十个月前突然中风,便起不来身子了。随后病情恶化,身体僵直无法动弹,一直由常妃照料。

“委屈你了。”皇上哀叹道。

“兄长已经去救太子了,很快,很快。”常妃神色淡然,仿佛刚刚受辱的不是她。

皇上什么都没说,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常羲,那个青林书院的教习。自己抢走了他的爱人,现在却要他来救自己。

是的,很快。很快他会将景林救回来,很快他会见到自己衰弱的样子。他可以轻而易举将自己踩在脚下,宛如当年自己做的一样。

这是场阴谋,每个被编织进去的人都要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