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忽然抬起手，像拉开门一样，随手在虚空之中一拉。
一道光降落在了两人之间，楚小安的左边，影子的右边。
光散，一个人影显露了出来，又是楚小安。
然而，他脚下的那个影子，左手也抬了起来，虚空中那么用力一拉。
在楚小安的右边，出现了第四个楚小安。
“他，他，还有我，我们，都是楚小安。但是……”
脚下的影子依旧在笑，只是这次的笑容，更多地是玩味。
“但是，唯独你，不是楚小安。”
这是一个晴天霹雳，将他炸到眩晕。
眩晕之后，是一次漫长的沟通，推心置腹。
待从意识深处出来，楚小安觉得宛如大梦一场。
何止是梦，简直荒诞。
这就让他更加纠结了。
明明目的是为了解决问题，结果问题虽然解决了，但貌似又出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好在四人在意识深处达成了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共识。
至少目前，楚小安获得了这具身体的完全控制权。
剩下的，便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开始努力了。
屋内的香气已经淡去了，香炉上也没有了青烟的痕迹。
他不知道过去多久了，现在的他，对于时间的概念，逐渐开始模糊起来。
他起身开门，准备离开这间房，然而双手用力，竟然没有将门打开。
反复试了几次，终究是打不开。
这应该是燕岚留下的门禁。
没有办法，他又耐心的坐了回去，然后进入了“刀鞘”之中，研究资料去了。
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再出来时，燕岚已经坐在桌旁了。只是她的手中，还是握着一本书籍，另一只手持笔，在上面标注着什么。
“几时了？”
“大概有六个时辰左右。”
“大概？”
他觉得，燕岚不像是会用这个词来描述时间的人。
燕岚只是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屋外，一片灰蒙蒙的，视线范围很低，天上还下着小雨。
雨太小了，所以当窗户关闭时，楚小安竟然没有听得到。
“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燕岚这样说，他便理解了。
平时大家只是看日头，如今抬眼看不到天，时辰全凭感觉。
只是这天气，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结果如何？”
“还算顺利。”
“手伸出来。”
楚小安想起了先前说过，燕岚会替他做一个全身检查。于是也没有多想，便坐到了桌旁，伸出了手臂。
“两只。”
他只能又将另一只手臂也伸了出来。
燕岚用两只冰凉的手握在了他的手腕上，然后随着两只手的用力，他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压迫感，越发强烈。
两道温润的气息透过两只冰冷的手，蔓延到了他的手臂之上。
然后是躯体，腿脚，最后，是脖颈。
气息逐渐在脖颈间收缩，他从脖颈上感觉到了灼热，连呼吸都变得干燥起来。
突然，这股灼热上升，将他的头冲刷起来。
直到最后，灼热奔上头顶，化作蒸汽喷涌而出，消散在空气之中。
楚小安觉得浑身舒适，但手腕上的两只冰凉的手，更加冰冷了。
他看到燕岚的脸上渗出了些许汗水，口中呼出一口白色雾气，雾气吹到了他的脸上，也是冰冷的。
“你的身体没有异常。”
燕岚收回了双手，抓起袖子就随意的向脸上拂去。
“我们，合作吧。”
接下来楚小安的一番话，让燕岚惊愕了。
虽然她可以从之前的话语中猜测到一些事情，但和楚小安从口中说出的事情想比，小巫见大巫了。
“我来自‘无迹’，这是一个隐秘的组织，组织里有九个负责人，而我其中之一。”
“九个负责人各自是独立的，而刀，是负责人的象征。”
“如果需要，我会使用‘无迹令’与人交易，作为对等条件，手持‘无迹令’的人也可以从我这里换取一切所需要的东西。”
“比如？”燕岚被勾起了兴趣。
“旧国数千年所积累的知识，天工坊六成以上工艺传承，这个世界大部分世家传承律法武学……”
“那，无迹存在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她的疑惑。
“不知道。”楚小安耸耸肩。
无迹组织，是在他那个世界时，云川告知自己的，虽然不知道那个世界中无迹组织与“僻境”有没有关系，但在这个世界中，是没有关系的。
这一点，他已经在“空屋”内确认过了，这个世界，暂时还查不到任何与“无迹”有关的内容。
但是他又不能真的将刀的事情完全告诉燕岚，只能假借了另一个世界的事实，来套在了这个世界的存在上。
这不叫欺骗，只是一个合适的说辞。
燕岚沉思了很久，虽然只是短短一段话，但却值得她去拓展出许多的关联事实。
他也有一个私心，希望可以借助燕岚的手，将其他的人一一找出来。
虽然还没有决定知道所有人的身份之后要做什么，但在“僻境”时，他就可以感觉得到，几人之间并不是很和谐，若是有朝一日他的身份暴露了，预防万一，他必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虽然你说的‘无迹’，我闻所未闻，但我却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存在的组织。与其说是一个组织，倒不如说是一个松散的商人联盟。”
燕岚这个比喻很恰当，在云川与自己说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
无迹组织若真如她所说，的确很像一个商人联盟，还是一个只与客户进行单线联系的商人。
利用消息的不对称来促进交易，从其中获得巨大的收益，与更有价值的信息。
于是，砝码变成了资本，资本趋势交易，交易完成，交易中额外的那些东西，再一次变成了砝码，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而持刀人，只是坐在那里，将这些消息一一筛选、匹配，通过不一样的组合，获得不一样的收货。
所以本质上，另一个世界的“无迹组织”与这个世界的“僻境”，本质上所承担的功能，是一致的。
若是这个世界没有“无迹”，那创造一个出来吧……
燕岚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设定，而看向楚小安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若是之前，楚小安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有趣的研究对象，而现在，变成了一个与她平等的合作伙伴。
为了更有说服力，从“刀鞘”中取出了一些他认为比较有价值的资料，交给了燕岚。也算是她帮忙救助秋红翎的一种感谢，谁知这一取，又让她眼睛亮了起来。
“刚才那是，虚空纳物之术？”
虚空纳物之术？
那是什么？
虽然心中疑惑，他还是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
他哪里知道，亮了这一手，燕岚对他所说之事，更信服了些。
燕岚还准备再聊一些细节，但楚小安表示要去看看秋红翎。
燕岚这才告诉他，鸽子楼来了一个人。
两人又紧了步子，来到了秋红翎休息的地方，楚小安便看到了折纸坐在一旁，盯着手中的一个事物出神。
若是没有看错，他手中的一块红绸片，正是厨娘所留下来的，只是不知道从这上门，又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楚小安对于折纸，并没有太多感觉，甚至还有些抵触。
毕竟同为鸽子楼的人，他竟然不出手帮助秋红翎。虽然他也能理解秋红翎的性格使然，但哪怕他在旁边站着也好啊，他站在一旁，厨娘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忌惮，下手绝不会如此不留余地。
看到他们来了，折纸连简单地冲两人点点头的礼仪都略过了。
“我在等你们。”他说，“红翎我要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