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觉到了他视线停留的位置，云川不自觉的抬手将帽子又扯了扯。
走了几步，她坐在了厨娘的旁边，只留给了楚小安一个侧影。
“不厌放心不下你。”
耳边再次听到云川的呢喃，但她却没有看过来。
“东西也是她交代我带过来给你的，再过些日子，有什么话，等过几日在白玉集你再问她。”
云川自顾自的说着，丝毫不给他插嘴的机会。
“厨娘受伤了，剩下的路，我来保护你。”
厨娘受伤了，他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她还是那个一脸笑嘻嘻的厨娘，干净的衣服，没有破损。
楚小安也知道，她这种境界的人，不轻易受伤，一旦受伤，必定不是小伤。
越是看不出来的伤，可能越严重。
厨娘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眼神中多了几许无奈。
现在的她才知道，这十个黑钱，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因为这个少年，连那个十几年刻意躲避自己而不见的“老朋友”，都被请出来了。
“这把刀，真的是你父亲的？”
云川忽然抬头看向他，眼中都是疑惑。
连不厌也未曾提到过这件事。
楚小安怔了一下，随后强行让自己将视线从她那张怯弱的娃娃脸上转移到插在地上的断刀上。
“是我老爹的。”
云川先是沉默，后是迟疑，最后才开口。
“你可知这刀的来历？”
“若不是在摘星楼的时候，听那叶三少说过，这刀与一个叫‘无迹’组织有关系，我还真以为就是把做工不错的防身用品。”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很确认老爹没有说过什么，只是似乎每每老爹用这把刀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躲着自己。
但有一点他很肯定的是，在他记忆最初之时，便已经见到过老爹带着这把刀了。
直到老爹去世，他才留意到，这把刀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云川看了厨娘一眼，又沉默起来。
直到厨娘默不作声的起身，然后径自回到了马车上，她才以炁弦传声的方式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你这把刀，有个名字，叫‘经世’。”
云川顿了顿，又说道，“这这种材质的刀，一共有九把。”
“九把？”
“九把，相同材质，但不同样式的刀。”
云川忽然抬起右手，右手紧握着，那姿势像极了手中有一把无形的刀。
世上并没有一把无形的刀，是刀皆有形，而云川右手握住的刀，此刻正贴在楚小安脖子上。
刀没有温度，没有温度并不是说刀是冰凉的，而是这刀，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他用手去摸这把刀，刀约五寸，寸寸锋芒。刀很薄，厚如发丝，宽有三指。
云川忽然放下了手，楚小安感觉的到，这把刀消失了。
“九把刀分两等，上三刀是主，平六刀是从。”
云川再次抬手，手中紧握着的，已不再是空气，而是方才那把刀。
“‘经世’属于上三刀，而我这把‘矩尺’属于平六刀。”
“无迹组织，是九个人？”
楚小安想不明白，如果真如叶家三少爷所说，无迹组织能耐颇大。
但是按照自己对老爹的了解，就老爹那点水准，若真是无迹组织的人，怕要给无迹丢脸了。
面对他的疑问，云川并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一遍方才问过的话。
“这把刀，真的是你父亲的？”
“有什么问题？”
“‘经世’最后的主人，姓魏。”云川解释起来。
“九把刀易主，是无迹组织内默许的行为。无论是抢来的、骗来的，或是继承来的，都是被认可的。但无论刀的主人是谁，都必须遵守规矩，否则，会被清除”
“无迹的规矩？”
“不，是九把刀最初的主人定下的规矩，每一把刀的主人，都有自己独有的规矩。”
“那这把刀，这把‘经世’，它的规矩是什么？”楚小安有些好奇。
云川却轻轻摇头，因为她也不知道。
“只有刀的拥有者，才知道它的规矩。”
“那你这把‘矩尺’又是什么规矩？”
云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方才说过，‘经世’最后的主人，姓魏。而你姓楚。”
“我姓楚，我那死去的老爹也肯定姓楚。”楚小安盯着云川。
“所以怀疑这把刀并不是我老爹的。”
“是的。”云川点点头。
“你方才也说过，无论是抢来的、骗来的，还是继承来的，刀是可以易主的，是被认可的。”
“任何一把刀换了主人，不出三日，便会被通知给其它那些刀的持有者。”
楚小安发现，云川那张怯弱的脸又不经意间露了出来。
“我的‘矩尺’，五年前由我的父亲交给我。他告诉我了两把刀的归属，‘这把‘经世’现在的持有者姓魏，而另一把‘春秋’现在的持有者姓叶。”
“叶家！”
楚小安忽然想起来死去的叶愚，当日在摘星楼中说过，他们叶家，还有一把刀。
云川还是没有理睬他，继续说道。
“也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任何一把刀新持有者的信息，会被传递给其它现任持有者手中，而新的持有者，并不会知晓其它人的信息，直到其他的刀也易了主。”
“也就是说，你这把‘矩尺’，还在你父亲手中的时候，这一把‘经世’经过了一次易主，而最后的主人姓魏，并且别的持有者也都知道了。”楚小安若有所思道：“现在这把刀先在我老爹手里，现在又在我手里，但你们并没有得到这把刀易主的消息。”
“是的。”云川终于点了点头。
“依你所言，这把刀与你父亲相伴甚久。”
“至少也有七年以上的时间。”楚小安想了想，补充着。
“我记忆力能确定的时间，有七年。”
然而，他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如今这把刀，一半在我这里，一半不知道在谁那里，那这把刀现在的归属，到底算谁呢？”
这话把云川倒是问愣住了，她一直在思考的是他的父亲，有可能是将姓氏改魏为楚，还真没想到现在这把刀一分为二的问题。
见云川不答，他又问。
“有无可能是这把刀易主时，无迹组织的人并不知晓？”
“绝无可能。”云川果断的回应，语气坚定。
“为什么？”
“无论你在何地、往何处、行何事，无迹都会知道。”
云川平静的说道，仿佛说着一件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岂非时时刻刻都要被监视着？”
楚小安被惊吓到了。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无孔不入的组织？
“对于无迹来说，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他们只是需要知道每一把刀的拥有者行踪，并不会干涉这些人去做什么。“
虽然她这么说，但楚小安依旧接受不了。
他不希望在自己的生活中，处处都有眼睛，哪怕这些眼睛看似都是无害的。
“想来这九个持刀人，也不过是无迹组织手中的工具。”
楚小安忽然对这个神秘的组织有些抵触了。
“你不属于无迹，我无法与你说，待你有资格了，自会明白。”
“所以回到刚才的问题，你是什么想法？”
“我猜测你父亲改了姓氏。”
“这不可能。”
楚小安摇头反驳。
“既然无迹是这么强大的一个组织，绝不会在这个小问题上有疏忽。若每把刀的持有者时不时改名换姓，那先来的只会知道后来者的姓氏，这条规矩就没有意义。”
他这么说，云川细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顿时觉得楚小安还是有些头脑，倒不似不厌口中常说的那个整日都需要被人照顾的少年。
“那无迹令到底是什么”
他忽然想到叶家三少爷口中那个似乎是很神奇的东西，毕竟那叶家三少爷找这刀，就是为了寻无迹令。
“无迹令是个凭证，是一个交易的凭证。”
“交易什么？”
“交易一切。”
云川想了一下，这无迹令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向他解释了一番。
“无迹令，是与无迹组织交易的凭证，任何人，都可以用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用来兑换成无迹令。当持有无迹令的人有任何需要时，无迹组织也会根据其所能承受无迹令的消耗数量，来决定是否给予帮助。”
“九位刀的持有者，每年会得到二十枚无迹令，可以用来与需求者人交易，也可以用来与组织交换一切等价的东西。”
“一切东西？”
楚小安加重了语气，疑问道。毕竟这个一切东西，能包含的太多了。
“一切东西。”云川没有迟疑：“丹药珍藏、装备器械、律法武技；当然你如果对世俗感兴趣，你还可以交易到军械防事、土地粮食、财富人口。”
楚小安被震惊了，虽然说修律之人境界越高，世俗约束便越低，但如果手中有足够的无迹令，那么列土为国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无迹组织很强大，强大到你我不可想象。”
无迹令如果真的如她所说这么强大，那楚小安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个人。
那位礼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