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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烛火飘摇

这日晚饭过后,杨靳便带领着部下这一标三百人马浩浩荡荡向着天狼山脚下进发。

周平的营寨就扎在天狼山脚下,已有两日。

夜色沉沉,只寥寥几颗星,但还有月,一钩弯月斜挂树梢,挥洒出淡淡的月华。

杨靳骑在马上,一言不发,心里却有些不平静,总觉得胡义的表情似是隐藏着什么古怪。哪里有古怪,他却又无从措辞。

就是这种无所适从,他才会觉得心里不平静。

既然要去天狼山脚下,为何不带上何蓉儿?他跟胡义有过协定,协助胡义铲除贼寇,以换来他二人前去天狼山。可,现在他去的就是天狼山呀,留下何蓉儿一个人,置身于胡义的地盘。

若在之前,他或许还会放心,但经历了这许多事,这些时日,他对胡义的为人,甚为不齿,着实放心不下。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他该如何跟赵瑜交代,如何跟雷开甲交代,甚至于何大员外,虽然他已身死,但若是将何蓉儿照顾不周全,他还是心里难安。

一想到雷开甲,他心里猛地一颤。那日,他让重伤在身的雷开甲留在何家庄,名义上是让他照看那八百石粮食,实则不愿他有失。可是,过去了这许多时日,雷开甲现下怎样了?会不会又遇到了贼寇?

他微一沉吟,便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雷开甲身躯健硕,又是武艺不凡,只要他伤势一愈,区区宵小贼寇也不能把他怎样。

他转念又想到了今夜之事。

如今胡义已是兵马三千,何不等张掖的大军一到,再行剿杀周平?即便他想邀功,可率军前去杀敌的人是我呀,纵是活捉周平,又跟胡义何干?前阵子我立下的战功,胡义或可谎报,夺了我的功劳,但张掖的大军已然驰驱而来,距此已然不远,若是今夜将周平斩杀或是生擒,张掖岂能不知是我所为。以胡义的精明,他不会不知这个中缘由,再以他的为人,他断然不会让我得了这种战功,那他何苦如此呢?

杨靳越想越觉迷惘,不觉眉头紧锁。

若是今夜偷袭不成,或是遭了什么陷阱埋伏,造成两败俱伤之局,胡义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难道……

杨靳忽然打了个激灵,吁的一声,勒住了马头。

此时,人马行出数里之遥,已在七星阁之外。

来虎催马上前,道:“点检,为何不走了?”杨靳道:“你们暂且停住,在此稍后,我去去就来。”

铁雄也过来了,道:“你要回去?”杨靳点点头:“我很快就回来。”

书明玉也打马过来,道:“点检,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还未等杨靳回答,他接着道:“我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杨靳微一颔首,说道:“你们在此等我,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率部开拔!”

铁雄道:“我等遵命便是,但你带上御龙枪呀!”

杨靳摇头:“我回去见一见胡义指挥使,又不是去打仗,带上兵器太显眼,难免使他多心。”

来虎沉吟道:“如此也好,但你的腰刀就带着吧,做军官的哪能不配腰刀呢。”

杨靳没有拒绝来虎的建议,腰上挂着他的蓝锋宝刀,策马朝驻地营房驰去。

辕门处的士卒见是杨靳,未待招呼,便打开了辕门。杨靳催马驶入,直奔胡义的军帐。他将马拴好,走到近前,却见军帐内黑着灯,阒无声息。

时候尚早,胡义就睡下了?

杨靳心念甫动,便见军帐前的一名守卫走了过来,拱手一礼:“杨点检,指挥使不在。”

“不在?这个时候……他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

“我有军务在身,必须见指挥使!”

“对不住,属下真的不知。”

杨靳无奈,只得走出,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既然胡义不在,我何不接了何蓉儿一同去天狼山,这事不经过胡义更好。

他计较一定,便折身去了何蓉儿所在的小院。

狼牙月已渐渐升至中天,但月光惨淡,胡同里还是一团黑,几乎目不辨物,好在杨靳武艺了得,目力所及便比寻常人胜出些许。

四下里静悄悄,唯有风吹树梢发出狼嚎一样的声响。除此之外,一切都睡着,一片静寂,死一样的沉寂!

杨靳刚走到院门外,便从黑影里闪出几个人来,当先是个身材矮小的汉子,但身躯却很是结实,挂着腰刀,穿着铁衣。看此人的穿着,杨靳知他是个把总,说道:“我来看看何姑娘,你等退下吧。”

“退下?你以为你是谁?”那把总一脸轻蔑。

“你不认得我么,我是第十标的点检杨靳。”

“我管你是什么点检,我是州兵把总,懂吗?没有胡指挥使的命令,谁都不可进入这个小院,你……也不行!”那点检嘿嘿笑着。

杨靳心头来气,沉声道:“胡指挥使曾对我说过,无论何时,我都有权来看望何姑娘,你们让开!”

“胡指挥使说的?”

“当然。”

“可我没听到哇。”那把总咧嘴笑着,转向身旁的兵士,“你们听到过吗?”

“没有!”那几个兵士一齐笑起来。

杨靳没有动怒,却忽然觉出有些异样。即便是州兵的把总,也不敢对府兵的长官如此轻慢,况且,调拨而来的这两千州兵已经跟胡义的府兵合兵一处,那么,杨靳的的确确是他的长官,他更不该如此放肆,是谁给了他偌大的胆量。

杨靳没有深究,却更担忧何蓉儿的安危,沉喝道:“统统让开!”

那几个士兵见了杨靳脸上的怒容,心下先行怯了,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一条道来,毕竟他们也听过杨靳的威名。那把总却仍是嘿嘿笑着:“杨点检,本把总奉劝你最好莫要进去!”

杨靳冷冷地瞪着他,咬着牙道:“滚——”

那把总慵懒的一笑,挪开了几步,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模样。

杨靳再不停留,推门走了进去。院中也是静悄悄,只脚下的枯叶随风刷刷作响。然,杨靳穿过那道拱门,复走出十几步,却蓦地刹住了步子。

何蓉儿的房里亮着灯,烛火飘摇不定。

显然,何蓉儿并未睡着,她如何能睡着?调笑声,喊叫声,放浪猥琐的笑,声竭力嘶的叫,男人的笑,女人的叫,掺杂着不可入耳的嘿咻。床板在响,人在笑,人在叫,满屋子里乱糟糟。

听声音,屋子里的男人不止一个。有的笑,有的叫,有的像牛般喘着粗气。其中一个便是胡义,只听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叫,叫声嘎嘎刺耳,活像个鸭子。

“弟兄们,都放开了,哈,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

“好,我使劲,我用力!快看,这小娘们爽的,脸绷得这么紧,真是……哇塞!”

“小六子,你就知道用力,再用力你就生了,赶紧的,我还等着抛锚呢!”

“别急,大家一个一个来,都有份,见者有份,哈,哈哈嘎嘎。”胡义笑着,像个鸭子跑着叫着。任谁都能想象得出他此时的表情有多猥琐,平日里伪装出来的威严模样早已荡然无存。

“放开我,都滚开,你们这些畜牲!”房里只有一个女人,骂声中已带上了哭腔。

不用进去,杨靳也知道房里正发生着什么事。但他还是要进去,必须要进去,非进去不可!

砰——

房门洞开,一个人飞进了房中。

烛火一阵明灭,摇曳,四下里刹那一静。

“杨将军?你……你怎么回来了?!”胡义似是吃了一惊,慌忙退在一旁,不迭地系纽扣。

咣当,乒乓——

余下的那七、八个人立时闪在一旁,各自慌忙穿戴整齐,敛了笑,都阴沉着脸,虎视眈眈的盯着杨靳。

正前方的一张花梨木软床,床帏早已被撕裂,条条布屑散于四周。何蓉儿猛地坐起身,目光呆滞,虽然看向杨靳,却是目光空洞,恍若神游物外。她身上的衣衫亦是被撕裂得不成模样,几乎裸了身子,现出了白皙的肌肤,处处淤青,条条抓痕。

她那秀丽的眸子里布满血丝,脸上泪水涟涟,嘴角破了一块,鲜血长流。她似乎不觉得痛,只是呆呆看着杨靳。一时间,房中的气氛有些沉闷。

杨靳一步步朝她走去,紧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弱弱的又无比痛楚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何小姐,我没有保护好你……”

何蓉儿出身官宦人家,也算是大家闺秀,平日里结识的都是些温文尔雅的人士,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她本应该快乐地迎接每一天的旭日暖阳,像朵娇嫩的花朵在微醺的风里绽放,竟何以沦落至斯!

这个世界怎么了!

胡义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闷,开了腔:“杨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军令,你知罪吗?”

杨靳恍若未闻,仍是一步步朝前走着,走的很慢,脚步却很重,每一步都像踏在别人的心脏上。

“杨靳,本指挥使问你话呢!”

啊——

何蓉儿忽然跳下床,势若疯虎般扑向几步外的胡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