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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七 谁来守门

火把洞的揭幕战激战正酣,召赞飘落刚向天命报批的那座半山腰旁的球场内。

高森脚踩虚实之间闪烁的草皮,已经等候多时。

召赞也紧贴草皮刻意间距不近不远方便保持仰视的姿态。

高森白他一眼:“太刻意小心讨人嫌。”

召赞也不说话,只管谄媚地赔笑。

“既然叫召赞,为什么不用龙女配召赞的故事——哦,龙犯忌讳。”

召赞赶紧拍马屁:“大人英明!”

高森冷笑:“现在你才是大人,我们都是弟弟。”

召赞战术性露怯,一面摆手一面谦卑地说:“小的哪比得上您和陛下出生入死——”

“少跟我来这套!唐朝就我知道你不是苗人,还装什么装?”

召赞还待插科打诨,高森又扔出几个字:“他想让我退役。”

召赞大怒:“这个薄情寡义的昏君——”

“收!”

高森跟着准备进入正题:“你这一步应该打了他和徐胖子一个措手不及,短期内除了在唐朝针对仙女队不会有其他动作。”

召赞当即表态:“我也立即跟进完善各项具备地域特色的草根赛事!”

“你觉得朴鹫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召赞很认真地回想了下。

“不好说,我算趁虚而入。只能说攻其不备的效果是有的,但等他消化过来又不一定了。不过有一点利好,假如卫佳皇失败,我有信心他不会跟着殉葬——至少在他轻生之前我有十成把握把他控制起来。”

高森点头表示赞许:“你这番表现很不错,完全让蹴帝挑不出毛病——嗯,应该是远远超出他的期望。不过你第一次动手的时候,有想过朴鹫能够救场吗?”

召赞实话实说:“完全没有。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浪得虚名,不过现在我确定了,他只有一个弱点。”

高森忍不住好奇:“什么弱点?”

“他把我们踢球的全部当成智障。”

火把洞内,时光依然飞逝。或者说,时间从未停歇,只有见缝插针。

扒了摸问朴鹫:“我怎么见到?”

朴鹫叹道:“我猜错了,他来过已经走了。”

扒了摸强忍住给他两巴掌的冲动,朴鹫继续解释道:“意识层面上的交流。”

扒了摸知道他在关知叛乱的时候和蹴帝等人群聊的事,倒也能接受。

“他找你做什么?”

朴鹫叹道:“大概两个意思。第一,我们这条船跟着就得沉——”

“哼,第二呢?”

“第二,估计是想收编我。”

扒了摸嗤之以鼻:“他也敢想!他的破仙女赛季结束连唐朝编制都保不住,找你去创业啊——咦?”

扒了摸终于发现最违和的部分——朴鹫的脸,简直像霜打的茄子。

对他来说,这十来秒的功夫明明都盯着朴鹫,结果这小子却像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脸垮得仿佛天已经塌下来似的。

“卧槽,我是真信了,堂堂的天下第一聪明人,他是怎么做到把你PUA的?你是被下降头还是怎么了,感觉整个骨子里的骄傲都被抽离,活生生变成呆呆傻傻的中年闰土!”

朴鹫忍不住用最朴素打气的办法,摘了眼镜用力拍打自己脑袋。

扒了摸的担忧又加重几分,朴鹫已经重回四眼模样,吐出一口浊气,说:“沉船不管他,反正现在的我也没什么发言权。有一点确实对我们打击很大——蹴帝他们这个松散的当权者集团,已经有了形成松散政权的趋势,今后我们的挂会越来越难找,生存空间也会越来越狭窄。”

扒了摸不懂。

朴鹫便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搭档这么久,三言两语就把扒了摸说通。

扒了摸做总结:“不需要狗头军师,他们已经有了当权者的自觉,会利用控制和引导,很轻松地向天命纳税,从而补充他们的权力,形成更严谨的区域统治,表面上每个个体的自由会得到质的提升,但实际上社会等级序列的认同度变更高,这样不需要天命的控制引导,自发地形成一个具备共识的高度内卷的社会体系——可是凭什么觉得今天我们就会沉?”

“你不会觉得他就是扰乱我们军心或者单纯瞧不起我们?”

扒了摸摇头:“不会。他大张旗鼓地把球场在山上闪着,等于下矫,不说十成,起码在我们今天会挂这件事也有八成把握。”

朴鹫因为外行在被害妄想方面比较活跃:“是不是他们队有高手扮猪吃老虎?”

扒了摸心道:踢球这个领域不可能有比我们队那个扮猪吃老虎的段位更高的“高手”了。

“踢到现在基本都是明牌了,他们就这点水平,按旧世界的标准,就是踢不来球的——”

仿佛在支持扒了摸的“客观”评价,兜阳队中场指挥官接后场好容易抢断下来的地面球,直接停出七八米,销魂蛋拿到,潇洒挥手:“钱歌,插得更深一点!”

钱歌已经被他忽悠很多次了,压根不信他,原地叉腰喘气,果然这球飞不过七八米重重砸在兜阳指挥官两腿之间。

朴鹫光看了都觉得蛋疼,就听指挥官分不清是怒啸还是惨叫,分贝不小偏尖锐的噪音中,球又朝着销魂蛋的方向飞。

花猪只看一眼就自信地得出结论:“珠珠的!”

意思就是大家省点劲,珠珠来收拾。球飞过草队最后一名后卫花猪即将落地,珠珠起步判断这球弹地后会禁区,就稍微减速,预估会在禁区边缘球到人到,然后稳稳入怀。

这个时候,才有一名兜阳前锋跑过花猪。

见不到召赞大人,没有事可操心的乡长在那带头叫唤:“兜阳冲啊!”

扒了摸不屑:“你看嘛,稍微会踢球的都晓得这个球怎么可能追的到,节省点力气才是正道,要不再好的体能也白搭。”

然而兜阳前锋不管,他跑还跑得不快,但实际上一直在用力加速,结果动力不足,速度一直在加码,整个人却是颠的。

珠珠比较谨慎,虽然减速,减的也只是加速度,很快迎来弹起的足球,瞧对方那个不减速的傻子还隔着老远,于是站定,准备抓劳皮球。

球场上最难得的是静止,在高速的压迫当中,突然静止,可以形成摆脱,鞭长莫及的绝对机会,如果静下来去思考人生,完全能够峰回路转绝处逢生。

但珠珠做的这种事既不需要摆脱,也不需要思考,站定是为了杜绝失误,抓牢便是结束作业。

珠珠已经抓牢,而且稳稳抱在怀中,这个时候余光顺带关注一下周遭,看看待会发球的时候有没有对方的细作预备偷球,然后看见一团黑影的迫近:那莽子还没收啊!

花猪钱歌奶茶,扒了摸关希篝田崆倜几乎异口同声:“小心!”

为时已晚,珠珠抱得再紧也没用,兜阳前锋化作攻城锤,六亲不认地擂上来。

珠珠来得及惨呼一声,人砸地上,球也弹落,而那蛮不讲理的攻城锤余势难消向前翻滚。

草队之中有反应快的诸如帮主,卫佳皇,朱引,奶茶,花猪,包括扒了摸开始怒吼。

与此同时,被乡长鼓舞,兜阳的拥趸情绪高涨:“冲啊!”

话音未落,有一团黑影滑草而来,趁着皮球落草,一记铲射,皮球应铲入网!

朴鹫看得清楚,铲射者正是刚才为之蛋疼的指挥官,朴鹫甚至还清楚捕捉到他扭曲的面目,显然那剧痛并未消解。

这应该就是扒了摸评价的踢不来球的水准吧?就连自己也看得出他们的笨拙。单论技术能力,只怕他们尚不比自己高明多少,甚至比草队建队之初为谋首胜精挑细选的不少奇葩队伍都还不如。可这一波的凶残霸道甚至在福都的草根赛场都从未见过。即便是东郊体育场芭比兔和骑龙队末期近乎残忍的白热化激战也没有适才隐隐透出的一丝原生态的狂野。

朴鹫莫名地感到恐惧:难道这就是召赞说我不懂,要我体验的?

大约是环境相对闭塞的缘故,球场边响起如雷的欢呼:“好球!”

花猪销魂蛋这些人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卫佳皇注意到本来是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的一伙人第一时间吓得一缩后,整个气势矮了半截,甚至花猪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浑浑噩噩呆立着。

帮主钱歌脑子最清醒,估计考虑到和珠珠交情泛泛第一时间想去围裁判,奶茶朱引等人则冲着珠珠去,王秋梅出于恻隐之心以及为自己人生安全做个参考借鉴也是第一时间奔赴事故地点。

销魂蛋这个事精则完全不受氛围影响,不如说他反倒是被这场子给带动起来,骂骂咧咧加兴致勃勃拉着还当机的花猪就要去搞那个攻城锤,口里不干不净的碎碎念之余有几个字咬准了:“杀了那个不收的杂碎!”

主场的“球迷”也完全失控了,有人打板凳上跳起就想冲进场内,自有公务员大人挥袖生起无形屏障,不但阻扰乡民的去路,更有安神的作用。

躁动的乡民们个个弹回原位,眉眼间的兴奋荡然无存。

主裁排开帮主钱歌等人装模作样的张牙舞爪,胡乱吹了两波哨。大部分人居然也听懂了,一个就是说进球取消了吹犯规,还有就是有人躺下来了,比赛得暂停。

比赛规矩好像也不太严,扒了摸便和朴鹫甚至田崆倜等人进了场。公务员这次没有阻拦,但随行。

扒了摸先把销魂蛋叫停:“你撤到一边去!”

销魂蛋本来就是狐假虎威,指望着花猪当红棍,而且正是用人之际,谁也不能退场,又不能真打,互相都该是威慑为主,就不怕挨打。

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立威呢,肇事者反而还凶巴巴地,看着不壮但人狠话不多那种,反过来和销魂蛋对峙,而销魂蛋仰仗的大腿花猪则被兜阳的进球功臣挡住。

销魂蛋一咬牙准备当黄盖:来吧!看我把你弄下场!

旧世界销魂蛋那欠扁的肢体语言加上满嘴的脏话,十次有八次都能捞着打,自然也顺便把对手罚下去。

本来信心满满,见那小子目露凶光,整个蓄势待发,却没有走火,居然用蹩脚的汉语对自己喊话:“你不是要杀我吗?”

扒了摸的台阶给到了,销魂蛋还在后怕:他还要碰我的瓷?看着他那鹌鹑身材,好险我差点动手!

知道销魂蛋是假把式,对花猪则不同,扒了摸直接上手。

花猪不服气:“扒哥,他不收脚,他还射门——”

扒了摸也不理他,只管拉。

草队可没金家那么大排场,队医是没有的。所以田崆倜上来主要是看着如果没什么大碍,可以搭把手扶一扶什么的。

田崆倜和王秋梅英雄所见略同:严重的话是协助送医,还是众筹使用傻瓜也能呢?这是个很有参照价值的案例,我得仔细观摩,将来轮到我自己一定用得上。

结果呢,是公务员来兼队医。

用了下弹指神通,看着像弹空气,结果是最浅层的止痛,珠珠马上不呻吟了。

主裁也凑过来,公务员看着他的脸下诊断:“锁骨骨折,不能踢了——”

扒了摸想说你这后半句是废话。

主裁插了一句:“赶快换人!”

朴鹫晓得这是足球的规矩:为了避免影响大家看球的流畅性,其他的位置因突发事件少一个人,不能马上换人,得接着干,但是守门员受伤了不一样,必须先换,大家再想看球,也得等着。

对草队来说就很具体了,因为满打满算球队就两个门将。主力的花明要是能来也轮不到珠珠的锁骨骨折了。

好在扒了摸有应急预案,都不消他提,花猪就问裁判:“我里面有件背心,脱了穿背心可以——”

朴鹫赶紧给他掩住嘴巴:“你不急,马上就给你把第二套衣服拿来!”

帮主问:“那换谁呢?”

问的是扒了摸,眼睛看的是关希篝和田崆倜。

朴鹫现在懂这里面的学问了:原来踢球也有这么多讲究——他问是给扒了摸面子,但扒了摸使不动他的人,就要靠他盯着逼这两人表态。那么这两人谁的表现欲会强一点呢?我猜田崆倜吧,这家伙认真,严谨,有大局观,这种情况一定会站出来。

结果被打脸,关希篝说:“扒总,我来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