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慌乱之后,他平复了心绪。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漆黑,忽然一个念头涌上来:为何不把自己当成一个盲人来进行锻炼呢?
他翻身下床,摸索着,抓到了被子边儿,抖手将被子平铺到床上,三折过后,小心地折叠。
费了半天劲儿,他终于叠好了,放在床头,又拍亮了那个二极管儿,双手举起来,自己又哑然失笑:叠的啥玩意儿,简直就是一个汉堡儿,如果在学员队不被骂死才怪。
将被子放到床上,又平铺开开来,呼延风重又折叠一遍。结果还是不满意,他又反反复复的折叠着。
折腾了半天,呼延风方才满意了一些。他放好被子,开始做俯卧撑,数到一千后,起身消汗。消过汗后,又做原地高抬腿练习,一通大汗淋漓,呼延风停下了。他学着盲人,伸手摸着,用小碎步往前走,心里还默念着步数:“1——2——3——4——5”数到十的时候,手指尖碰到了墙壁。手触摸着墙壁,呼延风走到墙边,转身,又走向了床。往返几次,他走的渐渐轻松和自如了。
睡过六回觉,吃过九次干粮后,呼延风竟然习惯了这种生活。
安静的过道内,赵磊坐在最右端的椅子上。杨志走下楼梯,赵磊迎了上去。
“还没有队员出来?”杨志问。
“没有。”赵磊说。
“三天了,都还能挺忍。”杨志笑着。
赵磊说:“这帮生瓜还真行,看他们能不能撑过七天时间。”
“要求别那么高。”杨志笑了笑。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开始聊天,二十分钟后,杨志起身要走的时候,一个房门上的灯亮了。赵磊哈哈笑着说:“行了,又多了一个值班的。”
两人走到房门前,是二分队的丁翔。赵磊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丁翔只穿着作训短袖和裤头,咧着嘴眯着眼站在了门口,显然刚睡醒。他大口喘着气说:“哎呦,妈呀,做了一个惡夢,再也呆不住了,多长时间了,现在是白天还是夜里?”
赵磊抬手看看手表,说:“七十三小时,白天,不过,你是第一个出来的。”
丁翔愣了一秒钟,又咧着嘴说:“啊,那我再进去。”
杨志笑着说:“好啊,这次成绩作废,重新开始计算时间。”
“那算了。”丁翔挠挠头,回屋里穿好衣服,站到了过道上。
“先在这适应一个小时,然后再到外面休息三个小时,下午两点来这里和徐副一起值班。”杨志说。
“是。”丁翔地说。
自丁翔之后,不时有队员将门上的灯拍亮,离开了“小黑屋。”
此时,呼延风还在自己跟自己“玩游戏。”
他将食品袋任意都到房间里,然后用手摸着去找,捡回来再扔过去,慢慢地,凭借声音的判断,他能在几秒钟就捡回来。他索性将剩下的干粮袋数清楚后,全都撒出去,接着一袋一袋地往回找。
他先拿一个苹果,坐在床上,晚上抛,然后伸手去接。开始的时候接不住,慢慢地根据自己的抛的力度和方向,他能接住了。然后他拿两个苹果,再后来拿三个,像杂技演员往上抛着,开始的时候,他一个都接不住,反复训练后,他不仅能接住,还能一边接一边往上抛了。当然,成功的次数不多,他又给自己制定了惩罚措施,连续三次接不住,就下床做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深蹲,还有两百次原地高抬腿跑。
累了,就平躺在床上想想以往训练的科目,想想对抗演习中的得与失,或者想想以后的生活,譬如第一次出战斗任务会怎样,休假时先回家看看妈妈,然后出去旅游,偶尔他也会想到爱情——甚至想到以后结婚生子。
他自己玩的竟然很嗨。
但不舒服的感觉很快接踵而来。先是胃提出了抗议。野战食品有鱼肉丝饭、蛋炒面、炒饭、牛肉卷、蛋糕等等,但这种自热食品连续吃上十多餐后,呼延风嘴里都充满了加热时的石灰味儿。他觉得吃饭成了一种负担。
连续漆黑又安静的环境让呼延风渐渐沉不住了气,也浑身难受的懒惰下来。他在比划着飞行驾驶时,一个奇怪的念头涌进心口:盲人怎么能开飞机呢?他感到浑身冰凉,仿佛双眼真的瞎了一般。
又坚持吃完两袋食品,呼延风心里越来越急躁,他在屋里转着圈儿,最后不停地发着吼吼的叫声。他想用叫声驱赶焦躁和孤独,但吼声却又让他感到了恐惧。
他开始了失眠,他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漆黑,抽风机的嗡嗡声也变成了山呼海啸,敲击着他的脑膜。他使劲蒙住了被子。
过了好一会,他才平静下来。他掀开了被子,想透一口气,可眼前忽然出现了道道金光。他使劲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嘟囔着:“挺住,挺住——”
可生理的极限让他浑身冒出虚汗,他再次看到了七彩光芒。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他深深呼吸几口气,站起来身来,摸索着走到门口,拍响了门。
很快他听到门锁的转动,紧接着门打开了,走廊昏黄的光却像强光手电一般地照过来,让呼延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开门是郑志国和于大庆。他俩看着满脸汗水的呼延风,伸手来扶,呼延风推开了他俩,问:“怎么是你俩?”
“我坚持了六天。”于大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老郑呢?”呼延风问。
“七天。”郑志国说:“你是八天半。”
“嘿嘿,刚才我还和老郑打赌呢,他说你能坚持到第九天,就是明天才出来。”于大庆说。
“哦,那你赢了。”呼延风晃了晃脖子,问:“还有几个队员没出来?”
于大庆张开双手说:“五个。”
呼延风又问:“咱们分队呢?”
“两个,李青和单晓斌。”郑志国说。
呼延风点点头:“但愿他们都能挺过十天。”
于大庆说:“能挺过六天就不一般了,徐副说了,如果在里面能坚持三天,潜伏就一定能坚持一星期,如果能呆六天,就定力这一项就能成为一个特等狙击手。”
“那我们都成狙击手了。”呼延风笑笑:“我想出去走走。”
“好好,你出来的真是时候,现在正是午夜,基本不用再采取措施。”于大庆说。
“白天还要采取措施?”呼延风问。
“需要明适应啊。”郑志国又解释说:“就是避光措施,在黑暗中呆的时间久了,乍一看到强烈的光,容易损伤双眼,严重者可导致失明。”
“这也是徐副说的?”呼延风问。
“不,是队长说的。”于大庆说着,搀扶着呼延风:“走,我陪你上去,嘿嘿,我还得先把一楼大厅的日光灯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