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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飞星传恨

见楚怀瑾一面懵然,僵着一只手不知该拔刀还是不拔刀好,哥舒夜雪又说道:“我教中有一堂口名叫‘玄机堂’,专门刺探江湖中隐秘的消息,我就是从那处知道了你。”

原来玄衣教中竟有这样的堂口,怪不得十七年来与浩气盟对峙从无败绩,因为浩气盟所有的计划都被知悉了。

楚怀瑾不想落下把柄,故作惊讶地说道:“可在下只是个小人物,怎会被玄机堂关注?”

“唐飞鸿二十五岁始夺得唐门门主之位,万海流三十岁才创立浩气盟,你十六岁便当上了折之江上的霸主,若如此还自称小人物,岂不是让前辈们难堪?”

楚怀瑾听她将自己的水中白羽的身份说了出来,确信了她对自己的事迹了若指掌,她没有把这些事泄露出去,说明她并不是来寻隙生事的,于是松开了手里的刀剑,捧起一壶酒说:“我与你一个生在江南,一个生在塞北,山长水阔,难得相逢,我敬你一杯!”

他说罢便学着她的样子举壶猛灌,说起来他还是头一次这样喝酒,只觉得满喉咙俱是熊熊烈火,直朝食道蔓延下去,却是无比畅快。

哥舒夜雪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说:“傻小子,你这身衣裳都湿透了!”

她说罢便伸手探了过来,本想为他拂去滴落在胸口的酒水,却被刺甲划破了手,懊恼地道:“我却是忘了,你还有这一手。”

原来她竟知道?

楚怀瑾回想起她几次靠近自己时都是差一点受伤,却又适时躲了过去,原来那并非运气,而是她早有防备。但这一次,她竟因为关心自己忘了防备,想来她对自己也不全然是虚情假意。

他心中有些感动,嘴上却淡漠地问道:“你既是玄衣教中人,纠缠我作甚?”

哥舒夜雪抬眼瞪着他,眼底有些微幽怨,答道:“我喜欢你。”

画船猛然撞到了湖中的假山,船身剧烈震荡,楚怀瑾也免不了身子一颤。

他强作镇定道:“姑娘又在和在下说笑了。”

哥舒夜雪轻哼一声,闷声倒了一杯茶,学着江南淑女的样子低头品了品,却悄悄抬眼偷窥楚怀瑾的神色。

楚怀瑾恰好也在悄悄观察她,她安静时的确有几分温婉的样子,可是那双眼睛实在太惹眼了,无论她是什么样的表情,总有点勾人的味道。

四目相对中,楚怀瑾知道他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画船停了下来,船夫急急跑上来说:“公子,画船进了水,很快就要沉了。”

楚怀瑾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放佛经历了一场巫山**,连呼吸都有些短促,轻咳了几声才回复平静,说道:“不急,吩咐下去,立即弃船。”

船夫满眼讶异,他与楚怀瑾共事多年,以前都与他假装不相识,今天还是头一次见他在外人面前对自己下命令。

楚怀瑾见船夫有些迟疑,这才反应过来,说:“黄伯,我这里无事,你们先走吧。”

船夫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退下。

“看来今日颇不顺利啊。”

哥舒夜雪望着面前的湖山,脸上是无限的惋惜。

楚怀瑾明白,她自塞外来江南路途遥远,却未能尽兴,自然是遗憾。

哥舒夜雪忽伸手指着远处的佛塔,问:“那是何处?”

楚怀瑾举目望去,他们身处南岸附近,远处正是夕照山,山上是一座无名佛塔,便随口编了一套说辞:“那是烟塔。佛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却只能看到烟。”

却听哥舒夜雪接过话头,说:“但总有一个人,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你心中的火,然后走过来陪你在一起。”

楚怀瑾听得感动,忍不住朝她望去,这一眼便看见她的热情、虔诚,情难自已地在其中沉沦。

船身猛地往下沉去,水已漫了上来。仓促间楚怀瑾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踏过水中浮石,掠到了岸边。这本来并不是一件难事,难就难在他身穿着刺甲,须小心地与她保留距离,否则就会伤了她,所以来到岸上时他已是精力虚耗,身子一个不稳,差点跌倒。

好在哥舒夜雪及时将他扶住,眉眼间又是一阵嘲笑。

“公子,你无事吧?”

黄伯立即迎了上来,本是装作不经意地打量哥舒夜雪一眼,却被她的容貌惊得扬了扬眉。

楚怀瑾说道:“我无事,黄伯,再替我们安排一艘船吧。”

哥舒夜雪却说:“不必了。我想到那座烟塔上去坐坐。”

楚怀瑾环顾了一眼周边的环境,这里四面环水,四处都是他的人,想来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便应承下来。

“好。黄伯你在此地守着,我带她到山上去走走。”

黄伯劝道:“公子,时候不早了,家中还有人在等你。”

楚怀瑾这才想起来子耀还在家中等他出发,正想叫黄伯通知子耀缓一缓,便被哥舒夜雪牵住了手。只见她有些骄纵地对黄伯说:“回去告诉家中那人,你家公子今日玩得很开心,不想回去。”

原来她以为是家里有女人在等他,故意让黄伯回去传话,楚怀瑾忍不住笑了,对黄伯说:“就与子耀说我晚些回去吧。”

“好。”黄伯深看了哥舒夜雪一眼,又朝楚怀瑾抛去一个小心的暗示。

楚怀瑾牵着她走上了山,因为才下过雨,路面很滑,他正好有了理由与她十指紧扣,将她安生护在身边。

她专注脚下的样子,令他想起了母亲。

小时候,他和父亲母亲时常到各地游玩,那时候母亲总是小心翼翼,而父亲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他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父亲是母亲的支柱,母亲是父亲的眼睛。

那么哥舒夜雪又是他的什么?

他一声轻叹,便见哥舒夜雪抬头望着自己。

“怎么了?”

“无事,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楚怀瑾答完她的话,才发觉自己已经许多年没有出来踏青了。

哥舒夜雪忽然说:“如此爬山有些无趣,你我打个赌可好?”

“你想赌什么?”楚怀瑾一低头便看见她眼底的狡黠笑意,心知她肯定又在想办法折腾自己。

“赌我们谁先登上塔顶,若你输了,就将身上的刺甲脱下,如何?”

楚怀瑾抬头望着眼前陡直的山路,想来她一个女子体力本就稍弱,又在塞外长大,定没有攀过多少山路,便自信地问:“那若是你输了呢?”

哥舒夜雪微微一笑,“我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