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富贵趴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让李切和其他两位都有点懵了。
在李家村,要说最穷最难的人家,陈富贵家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最穷!
这是因为陈富贵家里就没有一个顶梁柱,陈父是府兵,出征的时候被乱刀砍死了,虽然得了官府一笔钱粮,但这点东西还不够给陈父举办葬礼的!
是以陈富贵老娘咬着牙东借西凑的,为给丈夫办个稍微体面一点的葬礼欠了好多银子,接下来陈家的经济状况一落千丈,陈富贵老娘和他姐姐陈大丫起早贪黑的,没一天停过手,既要耕田,还要接许多女工来做,如此才勉强维持着这个家不倒。
陈家这个情况,自从李切定居李家村,并雇佣陈富贵侍候玉米之后好转了很多,尤其是陈富贵拜入李切门下!穷得叮当响还有一笔外债的陈家才有了兴旺的希望。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陈富贵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他已经知道生活的艰难,他很珍惜自己能成为李切徒弟的福缘,平时一声不吭干活最多的是他,最喜欢读书练字的也是他。
因为家里老娘和姐姐都说了,跟着你师父好好学好好干活,将来陈家才有希望,家里的事不要你管……
娘姐教诲言犹在耳,陈富贵的心里却没有一刻安生的,他吃着师父的肉粮,住着师父的房子,学着师父的知识……一切都是如此美好、悠闲而真实。
然而,陈家离李切和李老五的狗窝乃至联合城这边都是不远的,陈富贵一旦抽空回到家里,看到家徒四壁,看到永远忙忙碌碌却赚不了多少铜钱的娘姐,陈富贵就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简直不当人子!
陈富贵被夹在生活的两面,一边是优哉游哉,一边是老娘姐姐的操劳无度,他总觉得……
姐姐才十五岁啊,现在看着却像个三十的老妇!老娘更是,明明才三十多的年龄,老眼昏花不说,甚至都一头白发了。
所以,陈富贵一直想寻个机会,至少把姐姐的未来安排好,而在他看来,今天师父念叨说要招新学生,就是唯一的希望。
可陈富贵没想到的是,这个希望下一刻就破灭了!
陈富贵哭着哭着,越想越歪,认为是自己没本事,没办法安排好自己的姐姐,已经没脸回家了,不如就这样哭死算逑……
然后,陈富贵一口气没上来,突然就哭晕了过去。
李切还在听着李狗娃和李大嘴两人一人一句的念叨着陈富贵家的情况和陈富贵的想法,才知道自己平时没个正形,忘记关心一下自己学生的生活情况了。
说实话,李切要是知道自己徒弟家里那么困难,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因为这对他来说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联合城这么大的摊子,安排一两个人做点轻松的事不要太容易,女子也没问题,还不是得有人煮饭送饭洗洗补补啥的?
可李切平时说他忙吧,确实不忙,他现在要有钱就有钱,要有人就有人,一般的事他都不管的,可说他不忙……好像还真不忙啊!
李切亲力亲为的事情很少,除了联合城还有抄写三字经等读物,其他的时间他基本都用来发呆和躺家里了。
说到底,李切才发现,自己是在大学宅惯了的,穿越唐朝之后还把这习惯带过来了。
宅男都有这种毛病,对很多事情都不会主动关心的,除非事情砸他脑袋上才会动弹一下。
李切这就动弹了,见陈富贵哭晕过去,连忙招呼着另外两个徒弟帮把手,折腾了好半天才让陈富贵清醒过来。
陈富贵一醒,看到李切就站在他身边,抓着李切的手就想跪下道:
“师父,我……”
李切扶起他按回椅子上,道:
“没事,在师父面前掉点眼泪不算什么,可在外面就要谨记男儿有泪不轻弹了!否则可得小心了……”
陈富贵楞了一下,问:
“师父,小心什么?”
李狗娃和李大嘴也一脸好奇的盯着李切。
李切:“当然是小心没姑娘看得上你啊!为师知道你是情之所至,但人家姑娘会以为你烂泥扶不上墙,因为别人可不关心你经历了什么困难和遭遇!”
“所以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就是这个缘故了,正常男人总不会想着一辈子打光棍吧?”
李切这话说得,倒是让三个徒弟有点不知所措,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听来咋这么别扭呢?
可师道尊严,三个哭笑不得的徒弟不敢在李切面前吐糟,只好拱手称是。
看到陈富贵情绪正常稳定了,李切才正经起来:
“好了,现在说正事,陈富贵,你想让你姐姐拜入为师门下,先不说其他,你可知道男女有别?”
陈富贵连忙在李切面前跪下,道:
“师父,徒弟当然知道,可家姐对徒弟极好,徒弟不忍心看着姐姐受难而自己却有饭吃有衣穿,还能读书识字!所以徒弟才如此上心!”
李切不置可否,又问道:“如果说为师收你姐姐入我门墙,你就不怕村里人说你姐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须知道如此,你家里就你老娘一个人维持了!你关心你姐姐本无可厚非,但你又忍心看着你老娘一个人受苦?”
“为师有言在先,你家姐尚有可能,你母亲的话,是绝无可能的!”
陈富贵再拜:“师父,您可能不知道,在徒弟拜入您门下的那一天,我家里就吃上了一次肉,这是因为我娘说了,我能拜入您门下,这是莫大的福分,自然得庆祝一番!”
“所以,如果我家姐若也有这样的福气,我娘姐开心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反对?至于旁人说闲话,徒弟便任由他们说去。”
“至于我娘,我姐弟两人自然不能放任她一人操劳家里的活计,师父吩咐的学业和玉米田里的事,学生觉得并不算繁重,总可以抽出时间帮我娘分担一下的!”
闻言,李切这才点头。
其实他是担心陈富贵过于贪恋在自己门下的好生活了,觉得自己一个人享福不够,还得拉上自己的亲人一起享福。
人嘛,追求幸福美好的生活才是活着的源动力,这一点无可置疑,但若能认识到这个追求的办法应有底线,便难能可贵了。
李切只是想了片刻,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也不用太担心此事的后果,便道:
“好,为师决定短期内再招三名学生,不论男女!但也不是说你们家里姐姐弟弟什么的就可以无条件入我门下!想要拜师可以,先报名再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