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中,百官众口一词,赞同李切信中的提议。
表面上看来这个结果非常诡异,李切那封书信先不说其真伪,光是来历就不清不楚的,然后太极殿这里毕竟是代表了大唐统治的朝堂,现在却搞得似乎太儿戏了。
然而,这个结果才是情理之中!
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天花始终是悬在所有大唐人脑袋上的一柄毒剑,它可不会管你身份地位如何,是官是民,统统照杀不误的。
只要天花找上你,你就只能听天由命,死了活该,没死也肯定给你留点纪念啥的。
其次,自汉朝以来,天花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历朝历代统治者对付天花等瘟疫的有效办法只有一个,而且非常简单粗暴,那就是设立隔离区!
隔离区并不是说只收纳已经感染天花的患者,而是说活在瘟疫爆发区域,有感染可能的人都要隔离的!所以,想要证明这个什么种痘水苗法,有太多可供试验的活体对象了。
这一点很残酷,但这就是医疗卫生技术条件并不高明的古代的现实。
不管怎么说,有办法可供尝试,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隔离区的活死人有了一线生机,暂时幸免天花肆虐的人也有了好好活着的希望。
而最重要的是,百官相信房玄龄是一个很谨慎的谋国之人,不会轻率的在皇帝和他们面前表示同意尝试。
在场的哪一个都不是傻子,都知道那个卖茶人和房玄龄肯定是有牵扯的,要不然房玄龄的二小子怎么会跑进宫里送信?只是他们不说而已。
是以房玄龄一表态,李世民一垂问,于是百官纷纷效仿起来。
李世民很高兴,大手一挥,道: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此事就定下来了,朕……”
李世民正想点名安排三省六部的头头脑脑要把这件事作为当务之要负责起来,可没想到房玄龄又出班了。
只见无奈的房玄龄硬着头皮,弯腰下拜,拱手道:
“陛下且慢……老臣年迈,信尚未能读完……”
主上想要说话决断,可作为臣下的房玄龄却不得不三番四处插嘴阻碍,这让房玄龄有点惶恐憋屈,李切这小子真是害死我了!
李世民闻言,不由得愣住了。
刚刚不是念完了?
李切这小子都在文末总结了啊!
李世民脸色有点不善,倒不是恼怒于房玄龄多次打断他,而是觉得李切这小子口水太多了!
瞧把你能的,敢情偌大的太极殿就让你一人说了算?朕这个主人连话都不能说了?还搞得朕很猴急似的……
心里总觉得李切是故意抢自己的风头,李世民忍不住闷哼一声:“……念!”
“是!”
房玄龄心里非常惊讶,他没想到平时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这一次居然如此沉不住气,便以为是自己的拖拉惹得皇帝不爽快了,赶紧提起一口气念起信来:
“咳……”
“信中正文——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卫生一事,关乎国运!我说的这个卫生,不仅是个人卫生问题,也是公共卫生问题!”
“每一个个体,若做不到最基本的个人卫生,比如天天刷牙,只喝烧开的水,那么就算做再多的表面功夫,也谈不上多干净了,这不仅会危害到个人的生命健康,也有损大唐形象!”
“而公共卫生,朝廷若不重视,所带来的后果就很严重了!以天花举例,天花是天花病毒主要经由呼吸侵入人体,即通过飞沫吸入或直接接触而传染。那么要如何避免感染天花,首要是前文所说的一劳永逸的种痘,然而我们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比如,集中掩埋垃圾、及时处理人畜粪便、定期以火烧、石灰等方式清理人口聚居地、灾区的下水道或淤泥堆积等地方……这就是公共卫生!必须以朝廷作为主导的公共卫生!”
“此次天灾有水灾和天花,朝廷若要试验,请按照我所说的去做,我用脑袋保证绝对奏效,不仅种痘可有效预防天花,其灾情必然比以往更小,更易控制!否则,你来砍我,我皱一下眉头算我输!”
房玄龄到底是年龄大了,好不容易念了这么多,又忍不住暂歇。
李世民此时站在御阶上,也不管底下开始议论纷纷的百官,看到房玄龄不念了,就沉声问:
“房爱卿,念完了?”
出一两次丑就罢了,李世民可不允许自己被李切三番四次的折腾。
闻言,上气不接下气的房玄龄连忙道:
“陛下……恕罪,还没念完……”
看房玄龄的难受样,李世民忍不住关心道:
“辛苦房爱卿了,是不是还有很长的话?要不朕让內侍效劳?”
房玄龄无奈的摇摇头,苦笑道:“谢陛下挂念,只是其他人一时半会可能念不来……陛下,老臣还有气的,现在还是说正事吧?!”
谁都不知道房玄龄内心的苦哇!
因为李切这厮写的信,排版是由上至下,由左至右的,段首必空一格,句中句尾也必然有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简直与现在主流的行文格式截然相反!
其次呢,李切这厮真的是怪人一个,他用的字体居然很多都是偷工减料,缺笔少划的……
最要命的是什么,这毛笔字写的就是一堆堆臭狗屎!
要不是房玄龄道行颇深,说不定他也念不出来,还好有之前的几次默读作为底子,又连蒙带猜的,才不致于在太极殿上卖乖见丑。
李世民不知道这些情况,只是大感奇怪,李切写的信,听来也太通俗易懂了,虽然有一些比较新鲜的词汇,但也不至于让人看不懂信吧,再说能在他身边随时侍候着的家奴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房玄龄执意如此,李世民也不好落了这个老臣的面子,就道:
“好吧,诸位肃静,听房爱卿继续念!”
正交头接耳的百官连忙闭嘴,齐齐看向突出的房玄龄。
房玄龄盯着信看了一会儿,又沉吟片刻,才继续念道:
“说完了正经的,接下来说点不正经的……陛下,诸位同僚,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信中的原话!”
房玄龄不得不多嘴一句,这么扯淡的话也只有李切这个怪人能说出来了,搞得他非常难受。
李世民哭笑不得,只是挥了挥手,而百官也是啼笑皆非,不知道这卖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