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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不复当年

在榆山外的某处,有一户不起眼的民宅。

正面进去是厨房,又兼容了客厅的功能,旁边一处卧室,便是全部了。

如此简陋,主人想必是和权势毫无缘分了。

屋外沾满泥沙的篱笆外,突然来了一个骑马的客人。

他一身武师打扮,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在篱笆前下马,把马拴好,然后上前敲门。

他按一定的顺序敲了七下,没有回音,但听到了门闩打开的声音。

武师推门而入,看见一个个子不高的老人在凳子上端坐,旁边倚着一根拐杖。

屋内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只有粗糙的凳子,但识货的人不难看出那根拐杖是上乘木材精制,价值不菲。

那武师也不坐,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问候老人说:师父。

老人点点头,他就是宋太祖门的掌门人闵行远,他眼前的人是他的徒弟和心腹,叫做何文德,在太祖门中独掌刑罚。

说正事吧。

是!

何文德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说:闵华还在找你,我们说您不在,她似乎不大相信。

不见。闵行远毫不犹豫地说,他知道闵华是为了给武光的事做解释来的,而现在还不需要用这个解释。

我孙女太忠厚了。闵行远评价道,不知是褒是贬。

是。何文德点点头,开始说下一件事。

高远劫走武光后,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派人打探,还没结果。

闵行远皱起了眉头,这件事让他更为关心。

因为此事,求志塾的学生和我们门下弟子大打出手,现在求志塾正被我们的人包围着。

包围着没问题吧?

何文德有点尴尬地说:求志塾的人打出去了一次,把我们的旗子夺走了。

闵行远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希望打压一下求志塾,但不希望自己动手,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节点。

看到师父沉默不语,何文德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派一点精干的人过去?

不要,现在谁是自己人还不明了。传令下去,让他们包围着,别主动挑事,违者重罚。

是。

想到这些不争气的后辈,闵行远叹了一口气,让这些小年轻受点挫折也是好事。

其它两门怎么样了?戏班怎么样了?

通背门和姓孙的两门,门下弟子有些和高远有接触的,我们都记下了。戏班天天演戏,没有参与的迹象。

现在没有办法,只有等了。

何文德站起,跟师父告退。

他们不知道的是,武光被塞入了一个马车里,被蒙上眼睛,堵上嘴巴。

马车走了不知道多久,武光甚至怀疑自己被带出了榆山。但其实没有,马车只是在榆山内绕来绕去,在高远的计划里,武光并不需要离开榆山。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在了一处孤独的房子前,此处是耿家从一个独居鳏夫手里新买的地产,作为高远活动的据点。

一下马车就听到凶恶的狗叫声,武光被压入房间内,又被按在一张椅子上。在他被牢牢绑在椅子上后,有人将他的眼罩和堵口解下,他长呼了一口气,像回到了水里的鱼。

慢慢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长身鬼高远。

他身边只有一个少年人,还不到高远肩膀,在一旁的桌子上摊开一块包着的布,里面露出一片各式各样的刀具。

其中多有带齿带钩的样式,除了用在人身上,想不到有其它什么作用。

武光恐惧地看向四周,发现墙上放置着各种各样的锯子、锤子、斧头,很多非常精巧,不是劳动工具,而是拷问工具。

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笼子,里面结构特殊,这是使犯人只能站立,最后活活把两条腿站出汁来变成残疾人的站笼。

还有将人吊起的支架,和满是钉刺的椅子,上面都血迹斑斑。

那个少年人拿起一个药杵捣药,不知是什么用处。

他一边捣,一边走过来,恨恨地看着武光说:你、你们杀、杀、杀了我的、的、的狗!

武光想起了那些在耿家宅院附近树林中,那些追逐自己和郑顺礼的狗,它们惨死的样子自己记忆犹新。

那个少年一边说,又一边走回了桌子前面。

等、等我完、完、完事了,就拿、拿、拿你去,去,去喂狗!

血污和铁锈的味道刺激着武光的鼻子,他感觉很恐惧,但努力控制着自己。

高远走到了他面前,俯视着他。

武光,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这样说话还是第一次吧?

武光咬牙切齿,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戳瞎了高靖的眼睛,是什么人指使的?

什么指使!高靖再三挑衅我,会英楼那天,又偷了我娘留给我的玉佩,还带在身上!

高远眯起了眼睛,好像是在判断什么。

那看来是真的,高靖也和我说,有人留给了他一块玉佩,还着明这块玉佩能让你上钩,我查来查去,找不到此人的踪迹和身份。

高远没有停,一口气说了下去。

你一定觉得他罪有应得吧?他确实顽劣,但是庙会那日,他拿着水果去青龙寺后山祭祀家人,却被你打翻,才是记恨于你的原因。

武光想起了那天的意外。

当年榆山城精兵尽出,民军却趁机攻城,我们榆山武行和百姓独守孤城。我师父死了,我亲哥哥也死了。

我回家找我哥哥的儿子高靖,发现他一家都被乱兵所害,只剩了他一个。

武光感觉很疑惑,这是真的吗?自己都在他手里了,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要杀你。高远说出了这句话。

他是认真的,武光从他眼神里毫无疑问的看到了这个答案。武光被绑在椅子上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但我告诉你这些,是告诉你,我杀你不是为了私怨,是为了公事。

高远转身离开,把一切抛下,他对少年说:结巴,给他个痛快,把脑袋留下!

他走出门外,门外传来上马的动静,和听起来似乎是很多人离开的迹象。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了结巴少年和武光,少年慢慢地走了过来,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靠到了武光面前,近得武光感觉到了他的呼吸。

你走、走、走运了,高、高大哥说给痛、痛快。

武光脑袋里一片空白。

万事尽矣。

一个枪头从结巴少年的心窝里穿了出来,他睁大了眼睛,口中急促的喘气,似乎不相信发生了什么。

发生的如此自然,好像枪头本来就在那里。

直到枪头又被抽了出去,结巴少年缓缓退后,跪在地上,捂着心窝,他的呼吸停了。

他身后,商颖拿起一块破布,擦拭着短枪上的血迹。

商。。。姐姐!武光声音颤抖,这才明白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我帮你解开。商颖解开了武光的绳子,讲他带到屋外。

一到屋外,武光看到两三个人如同醉汉一样躺在地上,动静全无,有两条狗也躺在地上,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他想起商颖刚刚的手段,不敢问发生了什么。

商颖牵过两匹马,问道:会骑马吗?

会骑,骑的不是很好。

会骑就行,走吧。

经过马背上的颠簸,武光和商颖来到了一个小村子外面。

两人下马,前面郑顺礼和季鹤都在等待。

你是武光?

是。

师兄,你说的能让武光藏身的地方是哪里?商颖问道。

季鹤一指前方,那个村子黑夜中还灯火通明,里面传来很多男男女女的声音。

商颖看了一皱眉头。

那不是妓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