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听到这声音就不禁打了个激灵，没想到他居然会来。
孙权！
当下程凯也顾不得嘴角的油，连忙放下陶碗，站了起来，拱手道：“凯见过主公！”身份变了，称呼自然也要变一变。
以前是俘虏，所以称“吴侯”，现在成了人家的臣子，自然要称呼“主公”了。若是还称吴侯反倒显得疏远，不是真心降服了。
程凯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毕竟前身叫关羽叫了好多年了，早已经习惯。上嘴唇碰一下下嘴唇，一点别扭都没有。
“呵呵，世民不必多礼。”孙权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将程凯虚扶起来。
孙权颇有兴致地环顾四周，打量了一圈，颇有些疑惑地指着青铜小鼎问道：“世民，不知这是何物？”
“启禀主公，”程凯笑道：“这不过是凯一时兴起，所做的吃食罢了。不过一试之下，倒还颇有些滋味。”
“哦？”孙权笑着调侃道：“既有滋味，世民又何故叹息？莫不是在欺瞒于孤？”
尽管内心明白孙权不过是在说笑，并不是真的有那个意思，但是程凯还是不由地冷汗直冒，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地回道：“凯安敢欺瞒主公！只不过是想到只有自己一人享受美味，不觉有些孤独罢了。”
“倒是个实诚人！”孙权听到程凯的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幽幽一叹。
也不管举止无措的程凯，孙权自顾自地来到程凯刚刚的位置盘坐在地，学着程凯的样子用著抄出一片蔬菜，在酱里稍稍蘸了蘸，送到口中之前还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刚一入口，孙权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咀嚼的速度也不觉加快了几分。
“来来来，世民，同吃同吃！”孙权此刻也没有架子，招呼着程凯一同吃火锅。程凯也已经从短暂的惊讶失措中走了出来，好不含糊地坐在孙权的对面，又倒了点酱，吃了起来。
良久，二人把程凯准备的食材吃了个一干二净，这才从美食的沉浸中脱离出来。抬起头来相视一顾，两人都已是毫无姿态，衣冠散乱，不由地哈哈大笑。
但是孙权却是突然一叹，哎！
程凯心中咯噔一声，难道要说明来意了吗？
但是，只听孙权说道：“只可惜没有茱萸，乃是美中不足啊！”程凯一愣，原来你是想说这个啊。
也是，貌似孙坚曾经是长沙太守来的吧？难道因为孙权小时候在长沙长大所以就喜欢上辣了？啧啧。
“主公莫要见怪，”程凯心中腹诽，却是丝毫不影响面上赔笑，“凯不善吃辣，所以就没有准备。”
“哈哈，无妨。”孙权大笑，“孤今日吃了你一顿美味，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
也不待程凯回答，孙权继续说道：“世民前番说感觉孤单，不若孤送你十数歌姬，填充府院，何如？”
程凯一愣，倒是差点忘了这个视女子为财产的时代，但是不管是内心的价值观念还是出于现实考虑，都不能接受啊。
“主公，凯听家乡人说，歌姬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人。主公若是送给凯，尽管凯感激主公的恩德，但是不免会更加孤独啊。还请主公恕臣拒绝之罪。”
深深地躬身，宽大的袖袍都要垂落在地了，程凯一躬不起，等待孙权的回复。
孙权一愣，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但是仔细一想，的确如此。歌姬什么的，有钱就够了，哪里有什么情义呢？
当然了，孙权也是产生了些怀疑，“世民莫非是在想关羽？”
程凯直起身子，盎然“回主公，凯听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凯深以为然。忠于主公，是为忠，挂念家师，是为义，凯不认为凯有错。”
孙权闻言，深深地看了程凯一眼，片刻，又是叹道：“世民真乃性情中人！”
“主公谬赞了，”程凯谦虚地回道：“这只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凯只是将其表达了出来，实在当不得主公夸赞。”
“人之常情倒是事实，但是，有多少人能够如世民这般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呢？”孙权喃喃，似在自言自语，却又仿佛是在说给程凯听的。
程凯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傻了吧唧地去接话，就像后世被领导表扬一样，静静地接受就够了，说得太多反而可能会使别人感到反感。
“世民，你觉得，我江东最大的敌人在哪里？”孙权见程凯不回答，带着淡淡碧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程凯，目光如炬，使程凯不自觉地想要躲闪。
但是程凯最终努力克制了自己躲避的目光。这种时候，一定要淡定地回视回去，说出的话，才更真诚。
微微思考了片刻，程凯回答道：“山越？”
山越作为南方的一大少数民族，基本上一直处在与官府对抗的状态之中，不仅仅给孙氏集团带来了很多政治上的麻烦，在军事上也牵制了许多兵力。
因为山越长期处在山中，熟悉地形，每次孙权下决心攻打山越，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是不打又不行，因为背后时常有山越作乱，根本无法集中兵力对抗曹刘。
这也是赤壁之战后孙权没有足够的兵力攻打荆州和益州的重要原因。
但是孙权闻言，却缓缓摇了摇头，道：“山越之害，不过是癣疥之疾罢了。区区异族，孤若真要灭他，与翻掌何异？”
程凯静静地听着孙权施展装遁，不断腹诽，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剿灭，人家干脆买块豆腐自杀算了。
但是，程凯却不由咋心里打起了盘算，感觉孙权这是在跟自己打开天灯说亮话了。因为，不只是江东，北方的曹操和西方的刘备，他们三人面临的最大问题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世家。
曹操面对世家的压力，发布求贤令，以才学为任人依据，征召大批寒门士子为官，对抗世族。刘备则凭借高超的手腕，盘旋于诸多世家之中，获取支持，游刃有余。
唯独江东，情况更为复杂。当初孙策仅仅只是打下了江东，被没有来得及巩固统治，便被世家暗杀了。孙权年幼便接掌大权，自然一切以安稳为主，在张昭的帮助下并没有大动干戈。
所以，此刻的江东，其实只是孙权与世家共治罢了。世家支持，孙权便是主公；世家发对，孙权只不过是更大的豪门罢了。
就连军队，大多数士兵也只是将领的私人部曲，只有远远不到一半的军士是直接出于孙权的统治之下。
这也是赤壁一战孙权只能抽调区区十数万人马的原因。（世界大了，人多点）世家或许不愿撕破脸，没有明着拒绝，但是私下搞点小动作，什么山越卷土重来啥的，就堂而皇之地拒绝了孙权的抽调。
程凯压低声音，似乎是怕被人听到：
“主公莫不是说，世家？”